死了。
我靜靜地琢磨着這兩個字,心裡翻起一層層的浪,撥的鼻子發癢,我擡手撓了撓,卻是越撓越癢。
“你怎麼會知道?”白輕衣的聲音忍不住地顫抖着。
這個害人的秘密,除了她,和那個人,應該不會再有第三人知曉纔對,爲什麼眼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會知道。
猜想是荒誕的。
印證了猜想便再荒誕不過。
言悔正拿捏着怎麼說,好順其自然地將身後的人引出來,只可惜,想法尚未落實,空蕩的內室裡,聲音卻突的多出了一道。
“啊——嚏!”
花粉過敏着實敗事,我終是沒忍住地打了個噴嚏,將屋裡其他倆人的注意力都給勾了過來,一時窘然。
言大夫松開手,向旁一邁步,看着我,輕微地搖頭,眼裡卻分明寫着,我沒逼你,這可不怪我。
我摸着鼻子悻悻地上前一步,眼珠幾轉,纔將視線挪向了白輕衣。
明明和那日遇見的是同一個人,卻給了我截然不同的感覺,一個瘋瘋癲癲,單純無害,一個精明凌厲,氣質高雅。我默默地想,裝瘋也是要本事的。
這麼不逃不避地看着她,心裡慢慢升起幾分的躁動不安,我眨着眼,一下拽住了言大夫的袖擺,呼——
好些了。
本以爲她發現我後會問上一句,你是誰。結果,就見她從塌上搖晃地站了起來,眉目間難掩疑色地說:“是你!”
嗯,她還記得我。
那她一定還記得自己咬了我一口吧。
我故作輕鬆地想,嘴上也假裝無謂地說:“是我。”
白輕衣看着我的臉,不穩地朝我這方走了好幾步,眼看着彼此間的距離漸漸縮小,我撇下嘴角無意識地往言悔身邊湊近了些。
她看出我的些許閃躲,連忙一頓,沒再挪步。
“你一直看我幹嘛?”我實在是不能習慣,她盯着我的灼熱視線。
然而她還是盯着我,且開口道:“我沒想到那日,你會劈暈了我。”
在她還來不及多看這小姑娘幾眼的時候。
當時瞧着小姑娘眉心的美人痣,白輕衣的心裡便空了,又覺得看着親切,便不由自主地湊了過去,然而靠近了,才意識到自己此舉不妥,她素來表現的不愛親近陌生人,所以才臨時變得失控,發起了瘋。
嚯——
這是要跟我算賬了是吧。
揮走心中的緊張不安,我放緩了心態,不怎麼高興地說:“那我還沒想到,你會咬我一口呢。”
言大夫一愣,不明所以地斜眼瞥我。
劈暈?咬?
你們之前都發生了啥……
我拉拉他的袖子,眼神示意,這事兒回去說。言大夫僵了僵脣角,算是同意。
那廂的白輕衣也沒想到我會提出這茬兒,而且語氣還有點惡劣。她居然輕笑了一聲,回:“是我演戲太過了,望你見諒。”
這——這麼客氣。
跟對言大夫的態度完全就是兩個樣啊。
人家態度良好,我也不好意思再追究這事兒,尚沒想好怎麼說,那香氣直癢得我難受,便又是一陣猛烈的噴嚏,停都停不下來。
“怎麼了?”她不禁向前走了一步。
言大夫對白輕衣解釋:“她這是花粉過敏,能不能請您將那些花瓣收一收。”
“她也……”白輕衣失神了一瞬,目光落在我紅紅的鼻頭,片刻的沉凝後,很快又醒過神來,“我這就收拾。”
她不再猶疑,轉身去將那些花瓣拾掇好,再將藤籃子一齊放進牆內的暗格,封了個乾淨,又推開了幾扇窗,散着香氣。
這一番動作落在言悔眼裡,倒是有了別的意味。
她,似乎太殷勤了點。
“謝謝。”
我還捂着鼻子平息中,言悔代我道了謝,白輕衣看着言悔的手甚是自然地放在我的腰上,心裡沒來由地有點不悅,沉着眸色便問:“她和你,是什麼關係。”
言大夫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思索什麼,而後便直直地看着白輕衣,將手上的東西一擡,故意說道:“這塊長命鎖,是她給我的定情信物。”
那麼您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呢?
當然關係什麼的不是他要強調的,所以這後句他並沒有說出口。想來,這麼一說,有些事也快分明瞭吧。
夜色已是濛濛。
我噴嚏雖歇,聞着言悔此言卻是嗆得又咳了幾聲。扭頭看他,這人是一臉的理直氣壯,抓住我的視線,還勾着脣角眨了一下眼睛。
……
定情信物?
這四個字,頭回聽還是從青黛嘴裡蹦出來的,於是,我就想起言悔送我的那隻銀鐲子來,而那時青黛口中的情郎,此刻就在我的身邊。
我抿着脣摸了摸隱在袖子下的銀鐲,有些苦惱。
誤會大發了。
那長命鎖真不是什麼定情信物,純粹是當初我嫌棄言悔身板兒差,才丟給他的。
沒想到,言悔一直以來都當那是我送他的定情信物,還對我禮尚往來,更對我芳心暗許。不過片刻,我就兀自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覺得這事越想越是我撩撥他在先。
大腦一頓。
我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嘖,言大夫的神色,那分別是一副捉弄人的表情,再一想我們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我不禁恍然,這小子故意扭曲事實呢。
……
果然,白輕衣被他的話激得渾身一震,她看了看長命鎖,又開始死死地盯住我:“長命鎖是你的?”
也不知她又想了什麼,皺着眉便是一聲重複的疑惑:“是你的——”
如果美人痣是湊巧,沒來由的親近是湊巧。
難道長命鎖也是湊巧的嗎。
而且她還花粉過敏。
這一切,真的都只是湊巧嗎?不,當年她並沒有親眼看見孩兒的屍身,那麼,那麼——難道這麼些年來,她一直都在那個人的騙局中?
不,她寧願那個人欺騙了她。
也許她的孩子,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呢?
也許,就是眼前這一個呢?
白輕衣突然上前,不可抑制地抓住了我的雙手。觸及到她掌心的溼熱,之前故作的胡思亂想被通通拋開,我不得不再次面對某個真相,下意識就要掙脫。
可擡頭,便是她泛起淚光的雙眼。
驀然一怔。
她爲什麼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