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悔掃過來一眼,彷彿猜到了我心中所想,一面頷首應着小姑娘,一面對我說:“這是我收的乾妹妹。”
乾妹妹?什麼時候收的,我怎麼不知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一叉腰,哼了一聲,行爲舉止,莫名的幼稚。
“這就是言哥哥說的洛玫姐姐麼?”葉鶯瞧着不對,連忙救場,她上前一步拉着我的手,靦腆地笑着,“姐姐,我叫葉鶯,我常聽言哥哥提起你,姐姐,你真漂亮。”
小姑娘嘴挺甜,不過我卻被她手掌粗糙的觸感給怔住了,小小的丫頭,手上的繭卻是比我這習武之人還要厚上一層,反手握住她的手,我抿脣瞄了幾眼,好奇地問道:“誒,你也練武嗎,師從哪家啊?”
葉鶯聽我這麼一問,忙尷尬地縮回手,背在身後扣住,咬着下脣,垂眸不語。
“鶯兒,進來坐吧,別幹杵在外面。”
“哦。”
葉鶯前腳才踏進醫館,言悔便看着我,表情很是無奈,等小姑娘後腳也挪了進去,他過來拍着我的頭,低聲說:“鶯兒還小的時候,娘就跟人跑了,留下癱瘓的爹還有她們姐弟倆相依爲命,一直砍柴種田搓麻繩,手上能沒繭子嗎?”
我後知後覺,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剛纔,是不是問了個犯傻的問題,讓小妹妹不好受了?”
他又是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頭,也不作回答,就留下我一個人,轉身進了醫館。
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我無意識地伸手摸着頭上被拍過的地方,有小孩笑鬧着經過我的身旁,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然後,我被撞的瞬間清醒,瞳孔猛地一收縮,不禁怒道:“阿悔,仗着個兒高了不起啊,還拍我兩次,信不信我……”
“宰了我嗎?”從醫館裡傳來言悔輕飄飄的話語,硬生生地截斷了我的話,喉嚨一哽,心裡一堵,簡直有種剛到手的錢掉了糞坑的心情。
憤憤地踩了幾下地面,我一努嘴,昂着頭走了進去,見葉鶯很是羨慕地打量着醫館,嘴裡說着:“這醫館好大啊,沒想到言哥哥你這麼有錢啊。”
我頓時臉色一變,有錢個屁,還不是用我的錢買的。
言悔也不作解釋,從桌上端起一盤我新做的甜糕,便遞給了葉鶯,道:“這是你洛玫姐姐的手藝,你嚐嚐?”
葉鶯本不好意思,想要拒絕,聽了言悔這麼說,點點頭,還是伸手拿了一塊,小小的咬下一口。
有了言悔之後,其實我很少下廚的,至於做甜糕,也只是因着言悔愛吃,如今小姑娘捧場,我還是很期待她的評價的,但面上仍是一貫的傲嬌,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問:“如何?”
大概是我的手藝太好,竟讓葉鶯捧着小臉稱讚道:“好吃!這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了!”
……
言悔和我不約而同地相望一眼。
他看我是什麼意思,我倒不知道,不過,我望向他,則是因爲我第一次做甜糕給他時,他當時的反應雖不如葉鶯這麼激動,卻也是輕聲地說了一句,這是天底下,他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了。
小姑娘着實討人喜歡,我好笑地說:“比山珍海味還好吃嗎?”
葉鶯遲疑了一下,答道:“山珍海味……我沒吃過,不過我想,一定沒有姐姐做的甜糕好吃。”
將手中的那塊細細嚼完,葉鶯擦拭了小嘴,笑着對言悔說:“言哥哥,你天天都能吃到姐姐做的甜糕嗎,你可真有福氣。”說完,還看了我一眼。
福氣這一說,我只當她指的是口福,想來,連王萬華都沒這個口福呢,便接下話來:“天天倒不至於,不過,他確實有福氣。”
言悔歪頭盯着我,似是在思量,然後突然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算是贊同。這反應可真夠慢的,我想着,莫不是學醫給學傻了。
葉鶯小坐了一會兒,便要回家忙農活了,她起身告辭,我叫住了她:“鶯兒,來,把這個帶回去,讓你弟弟也嚐嚐。”
她猶豫着,沒有接過我用油紙包好的甜糕。
“接着啊,你是阿悔的乾妹妹,也就是我的乾妹妹,今天我們頭回見面,這甜糕就當是見面禮好了。”我將東西硬塞進她的懷中,她臉紅紅的收下,笑着說謝謝。
等葉鶯離開,某人在我背後悠悠地說:“你把甜糕全給她了,我吃什麼?”
我想了想,伸手揉了一下他的發,彎着眼邪魅地一笑:“吃山珍海味唄。”
等千織揣着東西回來,我便將她叫了過來。
我咬着糖葫蘆,同她好商量:“織兒啊,你做我乾妹妹吧。”
“啊?”
她手裡的東西差點兒沒拿住,神色迷茫得很,不大明白怎麼一回來,就趕上認親了。
其實我也就是一時興起,要說這屋裡,桐嬤嬤年齡大,不合適,千婭怕我,不合適,論姐妹情深,就這麼一個了。
言悔都收了乾妹妹,我也不能落下。
便領了千織吧。
“你就說,願不願意吧。”我拍上她的肩,笑的陰測測。
必須願意啊。
千織回過神來,一臉的無可奈何:“成。”
我心滿意足地攀着千織的肩膀,轉頭便對言悔道:“看看,我也有乾妹妹了。”
不過,後者似乎懶得搭理我了。
……
某一天,王萬華來醫館蹭晚飯,恰逢我下廚,可憐的阿琴阿棋只能飢腸轆轆地站在一旁看着,我想着現在家裡碗筷也不少,便讓他倆去隔壁屋找小廝們拼桌去了。
四人一桌,我挨着言悔,千織側邊坐着王萬華。
王萬華刨着碗裡的飯,食慾大好,瞧着言悔也不喝酒,他用胳膊肘兒碰了碰言悔,說:“言悔,你不喝酒的?”
“不喝。”言悔吐出兩字,周圍的空氣頓時冷成一片。
對於上次,也就是第一次喝酒的經歷,王萬華還記憶猶新,看着我仍是一副享受的樣子飲下酒液,他的心裡是滿滿的感慨。
我心情極好地夾了一塊肉給他,然後言悔一如既往地眯着眼睛放下碗筷,我心領神會地忙夾了幾根青菜給他,狗腿地說:“來,言大夫,您慢用。”
之前我因照顧王萬華的小孩子脾性,便會時常夾菜給他,不想,言悔總因此落筷,說着吃飽了,便拂袖而去。我一直想不通,這小子明明只吃了那麼一點,怎麼就飽了。
起初無解之下,我猜測,言悔估摸着是要減肥,人比黃花瘦。
但回回都是這般,實在詭異,直到王萬華有一次,笑侃說:“言悔,玫姐只給我佈菜,嘿嘿,你不高興吧。”
我仔細一琢磨,還真就是那麼回事,可想通了我也沒打算怎麼着。誰知道言悔也過於的死性子,王萬華在醫館小住了一段時日之後,他竟然餓暈了過去。
真是讓人瞠目咋舌。
罷了罷了,不就是多夾幾筷子的事嗎,我也不扭捏,那以後,便開始兼顧起兩位仁兄的小孩子脾性來。
被我的誠意所打動,言大夫重新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我咬着筷子想,搖錢樹啊搖錢樹,怎麼能餓倒了呢。
這,本該是平靜而又愉悅的用餐時間。
本該是的。
結果,王萬華平地一聲雷,眨着眼睛對我說:“玫姐,我娶你回家好不?”
【作者題外話】:言大夫,有人要搶你媳婦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