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不慫,姑奶奶我好歹也是佔着江湖榜頭名的一枝玫,不過就一百來條蛇麼,有什麼制不住的。
凝氣於心,在它們彈射襲來的同時,我已揮起百仞君,繚亂的劍影劃成一個球狀,電光火石間,但凡碰上來的毒蛇都被攪成了幾截,且噼裡啪啦地砸在地上。
一大片的血跡。
濺在雪色的葉片間,亦染在我的衣衫上,泛着比人血還腥的氣味兒。
我卻嘔不出來。
這種身染鮮血的境況,雖是許久都沒遇過了,倒還是透着骨子裡的習以爲常。
……
方纔的蛇潮,就這麼被我斬了個乾淨,只是可惜了千影鹿的居所,純淨之地,卻是被這外來物污了個大半。
擱洞口又候了會兒。
到底是沒再見着一條活着的蛇躥出來。
往身上隨意地瞄了一眼,我暗自感慨,得虧是穿着紅色的衣裳,不然這血跡染在身上,可就分明的駭人了。
走到不遠處的一窪水坑蹲下,我從兜裡掏出布帛,沾着水將濺在臉上及脖頸處的污穢擦去,又將劍刃上的殷紅拭掉,佩回腰間,這才折回了樹洞。
撇開身後的藤蔓,我支着頭無奈自語:“就這麼個帶血氣的樣子,小傢伙還能讓我進窩麼?”
卻不料,這一擡眸便對上正擱裡頭一直偷瞅着外頭的大圓眼。
那雙眼睛已翻騰起一層的淺金色,徹底蓋住了灰暗的渾色。
而我這一盯上,就開始莫名其妙地發起暈來。
暈着暈着。
腦袋裡便不由自主地躥出言大夫的身形來,幻影重重,這簡直比中了媚術還來得厲害。
不過,我很快便意識到,這是同某鹿對上眼的緣故,便果斷地移開了視線,朝旁處緩上了一會兒,腦袋裡的嗡嗡聲方纔歇下。
轉着眼珠,瞥到小傢伙的傷口時,那散着的黑氣竟是隻剩下一個圓點般的大小了。
千影鹿眨着眼,精神好得不行,看來這身上的毒性是大解了,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而它不僅沒嫌棄我這副沾着血的樣子,倒還蹭上來舔着我的臉頰,正好是方纔被蛇擦過的地方。
那小舌頭濡濡的。
惹得我心裡也升起了癢意,更是不自禁地笑出了聲,伸着手推開它的小腦袋,然後再往臉上一抹。
好傢伙。
盡是口水。
這到底是隻會幻術的奇鹿,我刻意避着對上它那令人繚亂的眼,不過是盯着那扇動的小耳朵。
小傢伙又蹦了一會兒,竟是往樹裡的內壁湊上,動着嘴一陣啃弄,而後折返到我身前,拱上了放在膝上的手。
我被鬧得攤開了手心,便見它小嘴一張,嘩啦啦地掉下來五六顆的雪珠。
還挺大顆。
……
“這是,謝禮?”我腦抽地問。
本是沒指望它回我什麼。
結果這小東西聞言,竟是點了點腦袋。
我扯着嘴角,手上且捧着溼漉漉的雪珠,真是驚得不知作何反應。
它別是聽得懂我的話吧。
默了片刻,我吞着口水說了倆個字:“坐下。”
結果,它就真的四腿一跪,盤在了我的身前,小腦袋且歪着,毛茸茸的短尾巴還甩啊甩的。
真聽得懂……
這千影鹿也太通人性了吧。
因着這一身狼狽,我到底是沒再鑽進樹洞,將那作爲謝禮的雪珠隨意地擦了擦,便一臉坦蕩地塞進了兜裡。
人家爲了謝我,都開拆自個兒的巢了。
我怎麼好意思不收。
只是當我將探進去的半個身子從藤蔓中挪出來,站起身且活動着走了幾步,某鹿是急切地喲喲叫着,一個躥起便出了樹洞,且緊跟着黏在了我的腳邊。
額。
怎麼像是怕我走掉的樣子。
其實我也就擱洞口蹲久了,起身動一動筋骨。
不過看看日頭,我還真該走了。
盯着這蹭着我的千影鹿,我不禁挑起了半邊眉梢。這小傢伙可是決定我們勝負的關鍵,雖然不厚道,但到底是要將它拐出去的。
而且,這一拐出去,它可就歸我了,這麼通人性的小可愛,一定比言大夫那些個魚好養多了。
眼見我走一步,它便跟着蹦一步,我略一思忖後,蹲下了身子,且撓着千影鹿的腮,問:“小傢伙,想不想出林子玩啊?”
某鹿果斷地擺頭。
外頭都是壞人,想抓它的壞人。
“那我自己出去了啊。”抽開手,我瞬時站了起來,轉身便往外頭邁去,頭也不回。
呦呦——
說好的會保護我呢。
它急得直叫喚,一閃就攔在了我前頭,我怔了怔,跑得還挺快,不過,也真是黏我的緊。狡黠地一笑後,我直接彎腰將它抱了起來。
“小傢伙,跟我一起走,以後我養你啊,好不好?”
一邊蹭着它的毛,一邊撂下這句話,我忍着犯暈的頭,甚是真誠地對上它那金色大眼睛。
某鹿到底是單純。
被我這麼輕言輕語的,竟是又一次點了點小腦袋,分外天真地答應了。
怎麼這麼好拐的呢。
……
用着進來時的老法子往外走,千影鹿窩在乾淨的包囊裡,只探了個小腦袋出來,不時叫上幾聲糾正我的方位。
不僅沒有被拐的自覺,瞧上去還挺興奮。
而我摸着兜裡的雪珠,卻是惦記着小傢伙那窩,若不是尚在比試中,我怕是捨不得離開那地兒。
既有不菲的珠子嵌着內壁,呆在裡頭還能修養內息。
好地方啊,好地方。
這麼一念叨,我倒是記起了今海,這小子正適合在那樹洞裡呆上個十天半月的,畢竟他的內息弱得很,而這內裡強了,外功還愁練不起來麼。
嘖嘖。
以後定要將他拖到這處來。
待走出白霧,又離了其周遭令人迷亂的範疇,我便警惕地跳上了樹,於高處躥了沒幾下,就找着了程妙芙的人馬。
我示意囊中的小傢伙安靜,然後又悄悄地摸近了些,這才無聲無息地窺探起來。
程妙芙的臉上,再不是一副的悠哉之態。
明明都下了重本去逮那千影鹿,怎麼到現在都還一無所獲,且連派出去的蛇影也都消失的乾乾淨淨。
“郡主,請您再等一會兒,那小畜生到底是跑不掉的。”顧及趙國國主派來監督的人手,其間的一個人說起話來,倒是不敢露太多。
程妙芙雖是不耐,可也只能等。
那小畜生已然中了毒,又被趕出了窩,本該是暈在林子裡的某個地方纔對,不想還有精力鑽回老窩,而盡數派去捕捉它的蛇,竟是到此刻都還沒有動靜傳來。
不就是一隻千影鹿麼。
過往捉的時候,哪有這般拖沓。
越想越不爽,啪的一聲,她抖開鞭子便隨手抽在了某個人的身上,同時罵道:“廢物!”
而那被打的人連聲都不敢吭。
這時候,卻有另一人開口道:“郡主,趙國已經淘汰了十人出場了。”
“嗯?”程妙芙不僅沒有因此悅色,反是惡着聲音斥責,“我早說了別淘汰人,你們誰幹的。”
“不是我們。”那姑娘怯怯地回,她們本來遇上了趙國的隊伍,打算偷襲的,結果那十人的靶子上都中了箭,反是下不得手了,“我瞧見那箭上的標記了,是,是趙國郡主幹的。”
程妙芙又欲出手的鞭子硬生生地頓下。
是那個洛玫做的。
爲什麼。
難道是瞧出自己的意圖了?
正在這時,比試結束的號角聲悠悠響起,雙方僅剩的人馬都該離開圍場了,程妙芙一聽那號角,攥着鞭子的手不禁扣緊。
該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委實氣人,而想使的手段也沒能用上,更加惱人。
到底是折騰不了了,而她並不覺得我一個人能翻出什麼浪來,若是因着看出她的算計而淘汰己方的人,那可正好。
這下就算沒抓着千影鹿,論留下的人數,也是她贏了。
而這贏了,某人的命便是她的了。
即便那個賭約並未得到公正,可既然硬撐着許下了,也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我們走。”程妙芙揚着鞭子往馬屁股上一抽,便領着人往外奔去。
待她一走,我方纔落下樹,腦袋裡且兜轉着她說過的話。早先,我也就些許猜測,這人放出蛇來,不僅要獵到千影鹿,怕是還存着害人的心。
而聽了她的話後,我更爲確定了。
不讓淘汰一個。
倒是要用蛇咬死我家所有的姑娘麼。
眸色兀自一暗,今日突生的萬一雖是沒傷我分毫,可到底是害着了小二,程妙芙,這筆賬我不急着在林子裡跟你算,那就擱外前兒清一清吧。
要知道在樹上埋伏的時候,我完全可以將她們一衆人都給淘汰掉,然而我沒有。
自以爲勝券在握麼。
這樣就更有意思了。
……
蓬帳內,小二躺在簡陋的塌上,脣色已然如常,呼吸也平緩了下來。言悔同柳夏站在榻邊,且說着話。
“多謝了。”言悔道。
柳夏連忙擺手:“受不起受不起,我又沒救你,你謝我幹嘛。”
沉吟一刻後,言悔看着蓬帳外的林影,復又開口:“該謝你的,若是這丫頭出了事,我家姑娘怕是要瘋。”
……
何以有種被秀了一臉的感覺。
柳夏算是找不出話來回絕這份莫名的謝意,思及那種竄出來的毒蛇,又見面前那人的淡定樣兒,不免要多操心幾句:“這林子裡,可不該有這種蛇的,那姑娘沒出來,你不擔心嗎?”
不擔心。
怎麼可能呢。
言悔無奈地按了按眉心,而後放下手,緩然一句:“不能更擔心了。”
【作者題外話】:擱B站刷kattun的十週年演唱會纔到一半,突然記起我還有一章沒更
喲西,更了更了
我繼續去看我家卡咩了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