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試的規則很簡單。
馬場設有固定靶位和移動靶位,射中靶心最多者勝。
固定靶自是不難。
畢竟它就在那兒,只要你眼神沒毛病,技術到位,怎麼也是射得中的。
而移動靶的花樣並未提前告知,全靠到時的臨場反應。
瀟灑地越上馬背,我繞着馬場先跑上了幾圈,算是熟悉地形。這廂我才歇下來,正揉着紅鬃馬的毛一番無聊,身後卻突地響起了細碎的馬蹄聲,蹬蹬地,竟邁到了我的身側。
我慵懶地歪頭一看,倒是喬碧落。
換了騎馬裝的她更顯幾分利落,她擒着繮繩,胯下是一匹雪白的駿馬,果然是個散着仙氣的妙人。
可之前找她搭話時,人還對我愛搭不理的。
怎麼現在卻是自主地靠了過來。
左右是柳夏的人,他都不肯和自己的夫人透露些許,我又豈會主動地去同喬碧落說道一句,你夫君求我打敗你之類的廢話。
如今同在賽場,算是敵人。
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
於是我就那麼看着她,手下自顧自地撫着馬鬃。
喬碧落倒沒我想得那麼複雜,她將我打量了一遍,緩緩道:“你騎馬的架勢,很不錯。”
這是,在誇我?
然而我並未瞧見她上馬時的風範,便只能磕絆着回一句:“你的馬,很不錯。”
她不由一愣,隨即摸着身下的馬笑出了聲,那笑聲倒是幾分爽朗。褪去笑顏後,她肅然道:“洛姑娘,我很期待與你的較量。”
是與我。
而並非其他參比的人。
看來她的信心還真是不小,當然,眼光也不錯。
我勾起脣角,眼眸也彎了起來:“我也是。”
……
馬場外的席位上遠遠望去,已是坐滿了人。
而馬場內,劃定的線旁,十多人跨馬而立,英氣十足。她們多是盯着居中的喬碧落,而未曾放眼於我的身上。
也是,喬姐姐可是個厲害角色嘛。
我擱心底腹誹着,策着馬沒能在其間尋到空隙,便索性去了最邊兒上呆着。結果這麼閒散地從那些馬屁股後頭挪動,竟是與某人不期然地對上了眼。
葉鶯會騎射這件事。
我從未聽聞過。
故而方纔,我也沒有對喬碧落之外的參比者多加註意。
只是葉鶯的視線並非是看向我,而是透過我盯向了更後面,且那眉目中,含着的是一片柔情。
她在看誰?
見我從她的視野中經過,葉鶯仍是選擇了躲避。她扭過頭去,留下的,不過一個漠然的背影。
胸口又有些發悶了。
馬蹄輕快地蹬出了幾步,我微微地側過頭,循着她適才的視線掠去。
是王后孃親所在的那一處席位,先入目的倒是不知何時已經到場的國主爹爹,他正坐在上位,同自己的女人們笑談着什麼。
許淑的姿態愈發的嬌美,一言一語都在勾人。玉如漣也湊着話,不時執着酒杯向國主爹爹敬酒,其他的妃嬪偶或會搭上幾句,卻也不敢有過多的言行。
畢竟,她們並不受寵。
而王后孃親,在那稍顯聒噪的氛圍下,只是淡雅地坐着,每當國主爹爹特意尋她說話時,她方纔應下片語,然後,接着在馬場中搜尋我的身影。
我的眸光閃了閃,最終落在了許淑的下座。
除開國主爹爹,他便是今日在場的獨一支男眷了。
至於趙小六爲何會來。
我並不想知道。
……
落在趙歌身上的目光愈發不善,他隱隱有所察覺,迅速地一側頭,便將我抓了個正着,隨即目露疑惑。
那是趙炎的女人。
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在某男停留過久的打量下,我卻是雲淡風輕地移了視線,仿若之前掠過的不過是一棵樹,一根草。
對於這個人,我的心裡,是小半的心虛,大半的厭惡。
厭惡,是因爲他的心,髒。
而心虛,自是因着那個見了鬼的烏龍。趙小六是個麻煩,是個會惹言大夫不快的麻煩,在人不犯我前,離他遠點總是好的。
穩住心緒,我已站好了位置,嗯,最邊兒上,看似毫不起眼。
緊接着,便是分發箭袋,各人的箭羽共三十支,且均是不同色的,以便之後的成績確認,我瞥着自己手上的那根黑色箭羽,有些小鬱悶。
今日竟是要一路黑到底麼。
嘖。
片刻的整頓後。
隨着響亮的號令聲落下,小試終是開始。
我左手執弓,一夾馬腹,卻是慢悠悠地踏了出去,其他人則一鼓作氣的衝出,馬蹄聲踩得賊響。
還挺有鬥志。
見她們在一個範圍內逗留,挨個行到指定的位置,先行引弓朝場中的固定靶射去,我拉着繮繩,輕笑着加快了速度。
固定靶共十個,就穩穩地紮在那兒,想什麼時候射,就什麼時候射。
可移動靶不一樣。
雖然不知是哪一種的花樣,可是其在馬場內的範圍是劃分好的,只要有一個人跨進移動靶的範圍,便會觸發。
最關鍵的是。
這移動靶的出現不僅時間有限,且只有一波
也就是說,當其他人執着於固定靶,我卻先拋一頭,直接衝向移動靶觸發機關,那麼,定是有人趕不上那一波,白白丟掉二十個靶位的。
而贏得輕鬆,怎麼也是暢快的。
念此,我是不動聲色地從那些人中掠了過去,可惜下一瞬,就被喬碧落追上了。她的箭袋裡,白色的箭羽少了一支,看來是才射中一個靶位,就盯上了我。
“洛姑娘,你有點賊啊。”她悠悠地開了口,那聲音混在風裡,穿過了我的耳朵。
我甚是讚賞地掃了她一眼:“你也不差啊。”
喬碧落無奈一笑,怕是差遠了。
說來,固定靶與移動靶,距離出發點的位置,是一個近,一個遠,而困難程度上,亦是一個易,一個難。
故而大家的慣性思維都是先解決那個又近又易的,而非是看着靶子不射,暫且越過去爭那又遠又難的。
且無人知曉移動靶的花樣,第一個闖進的人怕是會手腳慌亂,討不到好,而後到者至少能在觀摩後做下準備,哪怕只有一點。
喬碧落方纔也從衆地先去跟了固定靶,然而,她一直都暗暗關注着我的表現,在瞧見我別於衆人的舉措後,自個兒稍稍一思量,便緩過了神來。
當即調轉馬頭,跟着我攆。
移動靶足足二十個,她可丟不得。
也是由此,她更能確定我的實力不弱,畢竟,第一個去闖那未知的人,非是傻子,便是高手。
而我,在她的揣度下是後者。
如此一看,這場小試,終是我與她之間的較量。
而當我倆同時奔進移動靶的範圍後,不過一瞬,只見頭上串着繩在飛的,地上繫着繩在跑的,是刷刷地冒了出來。
本來動起來就已經很鬧心了。
不想這漫天遍地的靶子中,竟是真真假假,有紅心的唯二十個而已。
一片繚亂中,我與喬碧落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
意味很明確。
這未知的花樣,倒也值得挑戰。
所以。
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