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Part 15.
秦昭陽很快就走了，他去機場那天正好是星期天，還十分應景地下着磅礴地大雨。
蘇曉晨蹲在自己家的門口看張嫂打着傘把他送出來，他提着行李箱放進車裡，一轉頭就看見她透過這雨簾在看着他。
張嫂把傘遞給他，“我就先進去了。”
秦昭陽點點頭，捏着傘柄站了一會，走了過去。
蘇曉晨也沒站起來，看他走到跟前就仰着頭看他，眼神依然清澈又明亮，“在外面要四年呢，你要好好的。”
秦昭陽一如既往地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髮，小女孩的頭髮柔軟又細長，指尖的觸感非常好。
他站在她面前站了好久，可最後終究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蘇曉晨原本想抓住他衣角的，手剛動了一下，卻發現已經僵住了。
其實告別也不是多麼矯情的事情，她一直目送着他離開，那輛黑色轎車緩緩地離開她的視線裡，她除了想哭之外，心裡卻很平靜。
因爲知道他終究要回來的，只是不知道歸期罷了。
而且……她一直在做着他遲早有一天會離開她的心理準備，所以真的到了這一天，除了滿滿的遺憾，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晚上吃完晚飯，她拉開窗簾，習慣性地看向對面，卻是一片寂靜的黑暗。
她看了一會，眼睛酸酸的，便索性拉上了窗簾。
隔日徐柔晴和她一起在食堂裡吃飯，她神色一切如常，還跟她說起了最近八卦又莫測的娛樂新聞。
可一直好端端的，卻因爲一個走路沒長眼的男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把她的整個餐盤都撞到了地上，她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驀然哭了起來。
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不依不撓，嚇得那個男生就差跪地求饒了。
然後徐柔晴才知道——太子爺走了。
這個消息沒過多久就不脛而走，所有人都把這件事和蘇曉晨那天中午突然大哭的事情聯繫起來，總結出一個結論。
由於蘇曉晨出身貧寒，門不當戶不對，終於被幡然醒悟的太子爺拋棄了。
蘇曉晨聽見這個說法的時候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去，捶着胸口好一會才轉頭問徐柔晴，“真這麼說？”
徐柔晴點點頭，隨即一臉八卦，“你跟秦昭陽一樣低調啊，怎麼就沒人發現你也是豪門千金啊。”
“什麼豪門千金啊。”蘇曉晨心不在焉得數着米粒，“秦昭陽他纔是真的豪門。”
徐柔晴一點的贊同，“我早就覺得秦家太子爺氣宇軒昂，絕非池中物。你也別太難過了，不就是被拋棄了嗎，你好歹還能邊數錢邊哭啊。我等屌絲失戀，那是數着體重哭……”
蘇曉晨：“……”她突然發現離開了秦昭陽，她也有了智商上面的優越感。
秦昭陽到了美國之後真的就沒再聯繫過她，不過好在高三足夠她忙得腳不沾地，對這些都一無所查，偶爾想起來的時候也只是突然腦子空下來的時候。
蘇曉晨過生日那天，翻出了那晚他提前送給她的白瓷杯，一拉開窗簾，對面依然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打開窗，透過那清冷的月色看進去，一切如常，只是缺了一個人而已。
蘇曉晨的高考很順利，順利到超常發揮拿了文科女狀元，可填志願的時候她卻犯難了。
她想去C大，可對A大又有着說不清的感情，愁得她剛吃肥的那幾斤又掉了回去。
宋星辰晚上到蘇家來蹭飯吃，這還是蘇曉晨第一次看見她表情如此……無奈又凜冽。
她默默地吃着飯生怕被殃及，不過蘇爸爸提起她的志願時，她還是慘烈中槍了。
宋星辰一拍桌子比韓瀟璃還要激動上一些，“A大啊，去A大！”
蘇曉晨嘴裡還塞着一口飯，“咕咚”一下嚥下去之後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覺得，我週末就可以回家了。”
蘇謙誠睨了她一眼，沒理她，反而問宋星辰，“滾滾去哪？”
宋星辰立刻咬牙切齒起來，“軍校！”
蘇曉晨繼續低頭吃飯……
宋星辰一直希望蘇辰澈能夠考上A大，進建築系當工程師，哪怕不濟一點當個民工都認了，就是不希望他去當軍人。可偏偏她現在興高采烈給兒子填志願的時候發現蘇清澈已經幫着兒子瞞着她報了軍校。
宋星辰無可奈何又抗議無效的情況下，憤然離家出走了。
宋星辰當晚就住在了蘇曉晨隔壁的客房裡，她臨睡之前受人之託來跟小丫頭談心。
門輕輕掩着，她透過那道空隙就看見小姑娘坐在開着的窗口往外看，“曉晨？”
蘇曉晨跳下窗口來開門時才發現門虛掩着，迎着她走了進來。
宋星辰看着小姑娘長大的，她的想法自然也摸得差不多了，順着窗口看過去不由笑了起來，“在想他？”
蘇曉晨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恩，一年了。”
宋星辰沒嘗過蘇曉晨這種純粹又清澈的感情，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宋星辰提起了她自己的感情，聽得蘇曉晨又認真又入神。
韓瀟璃這一年都擔心她的壓力過重，比起一般望女成鳳的家長來說，韓瀟璃跟蘇曉晨一樣是個沒有理想的。
她只希望蘇曉晨好好的，平安，快樂。
所以蘇曉晨拿了個文科狀元，韓瀟璃就更憂心了，自己出面又覺得不方便，就讓宋星辰來給她開解開解。
蘇曉晨這一年裡，表面上一如既往，可韓瀟璃知道她不開心，至於原因，自然也一清二楚。
宋星辰和她聊完出來，神色也輕鬆了不少，至少對自己兒子要入軍校這件事似乎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往往家長站在自己這個角度操心他們的前程和感情時，卻忽略了孩子已經長大了，他們也懂得去思考，去躲避傷害。
以往依附着長大的小孩子，如今都已是獨立思考的個體。
徐柔晴因爲分數沒到A大的入取分數線遺憾的去了外省，倒是陳少卓，全校理科第一，和她一起進的A大。
畢業之後，班長組織了一場聚會，蘇曉晨還是頭一次出入KTV，就這第一次還遇上了秦二爺。
秦二爺正從裡面出來，看見蘇曉晨的時候一時沒反應過來，都快擦肩而過了，突然折返回來。
因爲包廂滿了，他們便拿着號等着，蘇曉晨就站在櫃檯的前面喝飲料，一擡頭看見秦二爺走過來的時候嗆得差點沒喘過氣來，下意識地就跟着太子爺喊他：“秦二叔。”
秦二爺眯着眼笑了起來，“在等包廂？”
蘇曉晨點點頭。
秦霜就喜歡看蘇曉晨跟自家媳婦一樣乖乖的，直接跟前臺的說：“賬記在我這裡，現在讓人帶進去。”
秦二爺常來這裡，自然是有VIP包廂的，他這麼說，前臺自然也不會怠慢，前臺的經理親自帶的路。
秦霜跟着到了門口，招呼了一下，這才問她，“我過幾天去美國，你有沒有什麼要我帶給昭陽的？”
蘇曉晨眼睛一亮，隨即想起什麼，又搖搖頭，“沒有。”
秦霜只揉了揉她的腦袋，“那行，別太晚了，有事找經理，我先走了。”
秦二爺一走，蘇曉晨進包廂的時候大家的眼神就有些不對了，女孩子矜持了沒一會兒，都過來打聽剛纔那個人是誰。
其實她們都聽見她叫秦二叔了，已經猜到他就是秦昭陽的二叔，此刻聽她確定了，不由對秦昭陽低調又神秘的身份表示了非常之感嘆。
也是，秦昭陽雖然一身貴氣，可從來沒人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少數知道的，也從來不會到處去八卦這些。
蘇曉晨卻悶悶的，腦子裡一直都是秦霜那句，“你有沒有什麼要我帶給昭陽的？”
他，好不好呢？
她第一次喝了酒，喝得一塌糊塗，吐了好幾回。最後徐柔晴打了電話給蘇謙誠之後，她拿過她的手機就撥出了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KTV裡的鬨鬧聲一陣高過一陣，她抱着手機握在角落裡被屏幕上那些歌詞刺激得眼淚一直掉。
電話接通的時候，她的哭聲有一瞬間的靜止，隨即聽着那端他熟悉的聲音，又不知道說什麼，到最後也是很狼狽地問他，“國際長途是不是很貴？”
秦昭陽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曉晨？”
安靜了一瞬的包廂裡因爲新點了歌又喧鬧了起來，她趕緊跌跌撞撞的起身去走廊裡接電話。又因爲醉得不清，出門就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眼淚也懶得擦，抱着手機就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也聽不見那邊說了一聲，然後手機就被拿走了。
蘇謙誠出現在這裡無疑就像是一個深水魚雷，炸得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蘇謙誠扶着蘇曉晨進門把手機還給徐柔晴，又拿紙巾給她擦了一把臉，“我們要先回家了，你趕緊跟你同學打個招呼。”
蘇曉晨喝醉酒之後的酒品還算積德，跟衆人介紹了一下蘇謙誠之後，很無恥地又補充了一句，“別再把我爸爸當偶像了，他女兒跟你們都是同學了……憋了那麼久，終於說出口了。”然後重重地打了一個嗝，趴在蘇謙誠的懷裡不動了。
蘇曉晨清醒之後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一上班級的QQ羣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刷屏。
她爸爸是蘇謙誠就那麼難以接受？她喜歡秦昭陽的事……他們都知道了？
不過她卻始終記不清楚那天晚上到底有沒有打通那個電話，聽見的是不是他的聲音。
就像做了一個夢一樣，她在沒有他的夢裡，匆匆踏過時光。
眨眼，又是三年花開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