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年(1941年)4月5日,中日兩軍已經在土門要塞激戰半月之久。
這半個多月來,日僞聯軍一直試圖以人海戰術淹沒土門要塞外圍的戰壕工事,不過代價是悲慘的,半個月已經過去了,日僞聯軍的傷亡數字已經超過了五萬人,其中將近四萬人直接戰死在了土門要塞前。
這天上午,一位特殊的客人來到了抱犢山主碉堡。
當杜月梅穿過地下通道上到地表陣地時,只見幾十個國軍官兵正靠在水泥掩體的牆壁上閉目打盹,看到國軍官兵們疲憊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杜月梅不禁鼻際發酸,美目裡更是已經蓄滿了晶瑩剔透的淚水。
杜月梅出身名門,年輕,漂亮,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最重要的是,她是中央日報社的頭牌記者,這次,她是慕名前來的,儘管上司、同事還有家人都激烈反對,可杜月梅卻毅然決然地來到了土門要塞,她要親身經歷這場慘烈、殘酷的戰爭。
陪同杜月梅前來的少校聯絡官正要喚醒熟睡的官兵時,卻被杜月梅制止了。
杜月梅從官兵們橫七豎八的胳膊和大腿中間穿過,躡手躡腳地走進了旁邊的觀察哨。
觀察哨裡有個上等兵正在放哨,上等兵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旋即猛然轉身,端着刺刀厲聲大喝道:“誰!?”
杜月梅瞬間美目圓睜,花容失色。
那上等兵明顯已經很疲勞了,眸子裡都佈滿了血絲,一看就是睡眠嚴重不足的症狀,可是,杜月梅卻還是從上等兵的眼神,還有他手中的刺刀上感受到了凜冽的殺氣,這一刻,杜月梅心想,假如她是日本鬼子,此刻恐怕早已經死在上等兵的刺刀下了!
杜月梅正不知所措時,上等兵卻看到了她身後的少校聯絡官,旋即就釋然了。
目光在杜月梅“畫中美人”般俏麗的臉蛋上打了個轉,上等兵又毫不猶豫地轉身,重新行使他的警戒職責。
杜月梅拍了拍酥胸,旋即大着膽子站到了上等兵身邊。
抱犢山主碉堡位於抱犢山頂,視野很好,透過觀察哨位的瞭望孔往外看去,土門要塞以外的戰場景像全都歷歷在目。
杜月梅注意到,要塞外的戰場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一截截黑乎乎的物體,這些物體層層疊疊,數量極大,幾乎從抱犢山的山腳一直延伸到數裡之外,由於此時天色尚暗,杜月梅並沒有看清那是些什麼物體。
杜月梅正欲開口詢問時,一陣山風穿過瞭望孔吹了進來。
頓時間,一股無比濃冽的惡臭沁入了杜月梅的鼻際,杜月梅驟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噁心,當即彎腰扶着觀察哨的水泥牆壁乾嘔起來,少校聯絡官適時上前,一邊輕輕地拍打着杜月梅的背部,一邊討好地道:“杜記者,趕緊把口罩戴上吧。”
“我不!”杜月梅倔強地搖了搖頭,旋即強忍着劇烈的嘔吐慾望,問上等兵道,“外面曠野上那層層疊疊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呀?”
“屍體!”上等兵就冷森森地道,“小鬼子和漢奸僞軍的屍體!”
“啊……這麼多全是屍體!?”杜月梅先是俏臉煞白,旋即再次彎腰劇烈地乾嘔起來。
就這麼片刻功夫,東方天際已經大亮了,透過薄薄的晨曦,一輪紅日正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日出的景像,永遠都是那麼的瑰麗、壯觀,毫無徵兆地,上等兵臉上的表情卻猛然間繃緊了,旋即拿起警報器使勁搖動起來。
“嗚……”霎時間,刺耳的警報聲就響徹了整座抱犢山。
杜月梅猛然回頭,剛剛還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的國軍官兵們全都已經翻身爬了起來,這些官兵們剛剛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疲憊到死的樣子,可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立刻變得龍精虎狼,精神抖擻了,旋即又一溜煙地似地衝進了地下通道。
杜月梅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突然感到自己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驚回頭,杜月梅纔看到自己居然被那上等兵攔腰給提溜了起來,上等兵拎着杜月梅這個大活人竟跟他沒事人似的,一邊向地下通道飛奔一邊罵罵咧咧地道:“你個死妮子,還愣在這裡幹呢?等着小鬼子的飛機來炸你啊?”
陪同杜月梅前來的少校聯絡官反應明顯慢了半拍,等他回過神來時,美女記者早已經被那個大頭兵給提溜進地下通道了,少校聯絡官心裡那個氣啊,心忖這個狗日的搶美人倒是挺麻利,就是不知道待會打起鬼子來利索不利索?
此時的少校聯絡官絕沒有想到,剛纔那上等兵殺鬼子豈止是利索?
日軍轟炸機和重炮對土門要塞的狂轟濫炸足足持續了四十分鐘,等到暈頭轉向的少校聯絡官陪着同樣暈頭轉向的杜月梅再次上到地表掩體時,整個抱犢山主碉堡的表面工事早已經被激烈的重機槍怒吼聲給充滿了。
杜月梅一眼就看到了剛纔提溜她進地下二層的上等兵。
那上等兵單膝半跪在射擊位後面,雙手扶住馬克沁重機槍的槍把正在猛烈掃射,重機槍的槍機正在猛烈地來回伸縮,由金屬彈鏈聯成一長串的大口徑機槍子彈正源源不斷地通過槍管左側的進彈口輸入彈倉,旋即又化爲一枚枚空彈殼,叮叮噹噹地跳落在地。
前後不過幾分鐘時間,上等兵那副原本極爲英俊耐看的五管輪廓就已經被機槍子彈的底火硝煙給薰成了鍋底臉,然而,不知道因爲什麼,杜月梅卻感到自己的芳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下,旋即整個人就變得有些恍忽起來。
迷迷糊糊間,杜月梅就來到了上等兵的身邊。
正在給機槍喂子彈的副射手看到了杜大記者,趕緊用肩膀撞了撞上等兵。
上等兵雙手緊握機槍把手,射得正起勁呢,當下沒好氣道:“撞球啊你?”
列兵副射手翻了翻白眼,不說話了,換成平時,杜月梅聽到如此粗魯的話,鐵定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可是今天,杜大記者卻罕見地沒什麼反應,而且上前兩步,順勢在上等兵的右側蹲了下來,一股幽香霎時沁入了上等兵鼻際。
上等兵百忙中回過頭來,見是杜大記者頓時沒好氣道:“你個死妮子,跑這幹嗎來了?趕緊回去,這裡不是你呆的地兒!”
杜大記者白了上等兵一眼,美滋滋地道:“噯,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杜月梅。”
“你個死妮子,老子沒空搭理你,趕緊走人!”上等兵說着就有些不耐煩了,旋即扭頭向不遠處愣着的那個中央軍派來的少校聯絡官道,“那個誰,你死人啊,趕緊把這死妮子提溜走,別妨礙老子殺鬼子!”
少校聯絡官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心忖他一個堂堂中央軍少校,卻被個雜牌上等兵當成列兵般呼來喝去,這他孃的什麼世道啊?
杜月梅卻嘟起了小嘴,不依道:“我不走,我是中央日報派來的戰地記者!”
“戰地記者?”上等兵皺了皺眉頭,不再說什麼了,手中的馬克沁重機槍卻沒停過。
“噯,你叫什麼名字啊?”杜大記者還真挺有毅力,不問出上等兵的姓名絕不罷休。
“鐵男!鋼鐵的鐵,男人的男!”上等兵打得性起,一把脫去身上的軍裝,露出了強健的倒三角形胸肌,還有曲起的胳膊上鼓起的肌肉疙瘩,霎時給了杜大記者劇烈的視覺衝擊,杜大記者從未想過,男人的身體竟然也可以如此的魅力四射。
“鐵男上等兵。”杜大記者抿了抿小嘴,問道,“你殺過鬼子嗎?”
“廢話!”上等兵衝射擊孔外呶了呶嘴,沒好氣道,“老子不正殺着呢嗎?”
杜大記者湊到上等兵的身邊,透過狹窄的射擊孔往外看去,只見一隊隊的鬼子僞軍正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進行着自殺式的衝鋒,而上等兵的機槍準星卻在不斷地追逐着這些鬼子僞軍,準星過處,原本正彎腰衝鋒的鬼子僞軍頓時便一片片地躺了下來。
杜大記者的視力極好,雖然相隔極遠,可她仍然看到有個鬼子兵被上等兵直接爆頭,整個腦袋就像是西瓜般綻裂了開來……杜大記者何曾見過如此慘烈的景像?當下就扶着上等兵的熊腰,彎腰劇烈地乾嘔起來。
“嘿嘿……”上等兵霎時就笑了,一下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1012、1013、1014、好傢伙,一氣摞倒三個,1016了!”好半晌,杜大記者才止住乾嘔,勉強直起身來,然後很快她便注意到上等兵旁邊的列兵嘴裡正在念念有詞,當下就好奇地問上等兵道,“噯,鐵男,他在數什麼啊?”
“沒什麼,就幹掉了千把個鬼子僞軍。”上等兵一邊猛烈開火,一邊淡然應道。
杜大記者的小嘴霎時張成了“O”形,美目裡更是充滿了震驚、懷疑、畏懼、欽佩等等無比複雜的情緒,1016個!老天爺呀,這傢伙竟然幹掉了一千零十六個鬼子僞軍!對於鬼子僞軍來說,這傢伙豈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屠夫!?
…………次日,中央日報的頭版頭條上就出現了杜大記者的戰地通訊稿。
通訊稿的正標題是“瘋狂的機槍手”,副標題赫然是“國民革命軍39集團軍土門要塞警備旅上等兵鐵男,於開戰半個月內,已累積斃殺日寇及僞軍一千零十六人,成爲整個集團軍乃至整個民國第一個斃敵上千的上等兵!”
文章一經刊載,頓時間就引起了轟動。
在短短數日之內,西方美、英等國紛紛爭相轉載,一夜之間,鐵男就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甚至連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人都知道了他的事蹟,有個好萊塢的大導演甚至萌生了以鐵男的事蹟爲母本,拍懾一部戰爭大片的想法。
一時之間,鐵男都幾乎成爲美國的國家英雄了。
當然,鐵男的事蹟也不可避免地傳到了日軍高層的耳朵裡。
…………東京,陸軍總部。
“平!”東條英機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地道,“岡村寧次這個蠢貨,他究竟想幹什麼?區區一個支那上等兵,居然就擊殺了上千名英勇的帝國武士以及皇協軍官兵,他還嫌不夠丟臉嗎?帝國和皇軍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旁邊的幕僚和秘書全都低垂着頭,噤若寒蟬。
好半晌,東條英機才終於壓下了胸中的怒火,向秘書說道:“本藏君,你馬上去跟皇宮還有閒院宮接洽一下,我要緊急覲見天皇陛下還有載仁殿下,岡村寧次這個蠢貨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我想他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了。”
…………蒼巖山區,39集團軍司令部。
劉毅將一份中央日報擺到了嶽維漢面前,笑道:“總座,鐵男上等兵這幾天真可謂是出盡了風頭,全世界的華人華僑,怕是沒幾個不知道他的大名了吧?海倫小姐也剛剛從美國發來電報,說他都快要成爲美利堅的國家英雄了,呵呵。”
說此一頓,劉毅又道:“還有,我聽說中央日報社的那戰地記者,現在跟鐵男上等兵可是打得火熱,這小子,不僅要名揚天下,只怕還要抱得美人歸哦,真正讓人羨煞,話說那個杜記者長得真是,連我見了都有些眼熱啊。”
“這也是實至名歸嘛,試問古往今來,有幾個人能像鐵男一樣殺敵上千?”嶽維漢說此一頓,旋即又皺眉說道,“不過,岡村寧次這老鬼子這次就跟瘋了似的,居然連續猛攻了半個多月,這不像是他的一貫作風啊,參謀長,你說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不好說。”劉毅沉吟着道,“不過,就這樣猛攻不止,的確不是岡村寧次的作風。”
嶽維漢沉吟片刻終究還是不太放心,當下向劉毅說道:“參謀長,我想去土門要塞看看情況,司令部就交給你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