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六十一

匣子裡是一枚鑲着一個祖母綠的大寶石的指環, 樣式古樸,看起來有些年份了。

“這是你的公主指環,代表着金鈴公主尊貴的身份, 在你受封之日, 我祖母你曾祖母把陪伴了她八十年的指環取下給了你, 鈴兒, 你知道它代表什麼嗎?”

巫楠神情嚴肅的問道。

小鈴鐺茫然的搖頭。

“你是我們巫月的公主, 你的父親是太子,也許你將來會是我們巫月的女王,鈴兒, 你的家在巫月,不是大陳。”

“你要分開我和謙謙?”小鈴鐺驚訝又慌張的問道。

巫楠額頭青筋直跳, 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到底喜歡那小子哪一點?鈴兒, 我們巫月有很多更加優秀的小夥子, 你可以任意挑選,怎麼偏偏就看中他了?!他們大陳的男子很花心你怎麼就不相信我說的話?!”

小鈴鐺迷茫道:“誰看中誰啊?”

巫楠以爲她是在“嬌羞”, 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誰看中誰?那小子中意你,你也喜歡那小子,我看你是非他不嫁了!”他嘟嘟囔囔一個勁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時而皺眉,時而無奈, 最後說了句, “就算嫁也是他世子嫁到我們巫月, 巫月的公主怎麼可以來大陳做一個小小的世子妃?沒錯, 就是這樣!”

巫楠尤不自知, 自己無心之語,卻令少女懵懂的情懷明朗起來。

小鈴鐺腦海裡浮現出少年俊俏風流的身影, 耳邊都是巫楠的“嫁人”和“中意”,她想起王妃曾經和她說過的話,做陳謙的妻子

小鈴鐺心臟噗通噗通劇烈跳動起來,她手掌放在胸口,感受着心間瀰漫開來的奇妙情緒,陌生的,又令人愉快的。

想看見陳謙的念頭無比的強烈,小鈴鐺把指環重新所在匣子裡,鑰匙掛在脖子上,匣子藏好,看了一眼巫楠,說了句讓巫楠氣的吐血的話:“我想謙謙了。”然後頭也不回的打開門跑了出去。

陳謙在外面等的不耐煩,不知第幾次眼睛朝緊閉的房門看過去,他糾結着眉頭,對巫楠極度不滿起來。

當他不打算等下去,要推門而入的時候,聽見裡面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我想謙謙了”,陳謙倏然瞪大了眼睛,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的撞入他瞳孔的深處,陳謙眉頭鬆展開來,傻兮兮的笑着,喊:“小鈴鐺。”

小鈴鐺“嗯”了一聲,她習慣性的伸手去拉陳謙的手,但是眼鏡瞄到巫楠帶來陌生的護衛,又把手收了回去,對陳謙招招手,小聲說道:“謙謙,我有話想要和你講。”

陳謙被她神秘兮兮的態度給逗樂了,他嘿嘿笑了兩聲,道:“哦,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

緊隨小鈴鐺出門的巫楠嫌棄的看着陳謙的傻乎乎的表情,想了想,覺得一個詞很配陳謙的表情,於是嗤道:“色中餓鬼。”

陳謙大怒,心道這臭小子真是煞風景的很,反正陳和不在,又是私下裡,陳謙也不跟他來虛的一套,冷着臉說道:“天色不早了,巫翰太子給小鈴鐺的信也帶到了,使節,你該回宮了。”

巫楠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嘲道:“世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一流。”

陳謙冷冷的吩咐柳木:“柳木,帶使節去見王爺。”

巫楠不爲所動:“本使節和王爺無話可說,我要鈴兒陪我。”

他態度無比的蠻橫,陳謙也沒打算和他講道理,這裡是大陳,不是巫月,是王府,不是皇宮,巫翰也只敢耍耍嘴皮子。

陳謙嘲諷的對巫翰笑:“鈴兒是誰?柳木,問一問王府有沒有叫鈴兒的女子,帶給使節看。”

說着拉着小鈴鐺就走。

巫楠提腳去追,柳木錯身攔住他,指着與陳謙小鈴鐺相反的方向說道:“使節,王爺在這邊,請隨屬下來。”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小鈴鐺和陳謙已經沒有影子了,巫楠恨恨的跺腳,對手下揮揮手,沒好氣的對柳木說道:“本使節不見王爺,走了,回宮!”

氣勢洶洶的離開了王府。

陳謙小鈴鐺沿着無人的小徑快步奔走,從後門出了王府,才停下匆匆忙忙的腳步,歇上一歇。

陳謙往後看了看,沒有人追上來,柳木做的很好,攔住了巫楠那個纏着小鈴鐺的討厭鬼,順便連小乖都給甩掉了。

撇去一干插在他和小鈴鐺中間煞風景的障礙物,陳謙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小鈴鐺,你要和我講什麼?”陳謙笑問,眼裡帶着期待。

小鈴鐺氣息不勻,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搖搖頭,道:“不在這裡講。”

“哦。”王府後門也是有人來往的,站在這裡說話確實不大合適,陳謙摸摸腦袋,對小鈴鐺道,“那小鈴鐺想去哪裡?”

小鈴鐺重複陳謙的話:“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

陳謙撲哧一聲樂了,連連說好,牽着小鈴鐺的手,穿梭於京城的大街小巷,順便給小鈴鐺買了一些零嘴吃。

邊走邊玩,遲遲找不到陳謙要找到的“沒人的地方”,陳謙無法,只好用老法子,在酒樓租了一個雅間,點了小鈴鐺喜歡吃的菜,邊吃邊說。

現在陳謙一本正經的問小鈴鐺,小鈴鐺反而沒了最初強烈表達自己心事的衝動,她低頭玩着鞭子,把巫楠對她說的話給陳謙重複了一邊。

陳謙一聽小鈴鐺有走的可能,心裡一緊,不動聲色的問她:“小鈴鐺,你想要走嗎?”

小鈴鐺誠實的答道:“我捨不得謙謙。”

陳謙嘿嘿笑:“我也捨不得小鈴鐺。”

倆人膩膩歪歪半天,陳謙又問:“小鈴鐺,若是你爹爹一定要帶你走,怎麼辦?”

小鈴鐺語出驚人:“那謙謙娶我吧。”

框框鐺鐺,陳謙重心一偏,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手上扯着桌布,把茶壺杯子也給拽地上摔碎,小鈴鐺忙去扶陳謙起來,看着地上的瓷器碎片,提醒:“謙謙小心。”

“啊?”陳謙暈乎乎的被小鈴鐺扶着,女孩力氣太小,沒聽進出小鈴鐺在說什麼的陳謙一掌摁在地面的破碎的瓷片上,“嘶”的倒抽一口冷氣。

小鈴鐺看見陳謙手上的血,嚇壞了,哭叫道:“好多血啊謙謙!”

陳謙頭上掛下一排黑線,哪裡有好多,小鈴鐺太緊張了,其實只破了幾道口子,然而還不等陳謙安慰小鈴鐺,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打開,有人衝進來喊:“世子!”

陳謙坐在地上,小鈴鐺扶着他流血的手,兩人齊齊的看向闖進來的那人,陳謙挑眉,道:“樑侍衛?”

樑侍衛大概以爲陳謙受了很重的傷,結果闖進來看見的只是他手心裡的一丁點血跡,所以表情有些驚詫,訥訥道:“世世……子。”

他身後過來一人,沉聲道:“謙兒。”

樑侍衛表情瞬間變得恭敬起來,低頭讓開,陳謙看着進來的那人,沒有意外之色的喊道:“小……叔?”

陳毓笑着,讓開一步,又有一人走了進來。

這是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相貌倒是俊秀的很,只是冷眉冷眼,一股子陰沉氣,看着不是個好相與的。

陳謙乍一看,覺得此人有些眼熟,然而細看又陌生的很,是沒有見過的人。

侍衛喊來小二收拾了一屋子的狼藉,又有大夫給陳謙包紮,之後,幾人落座。

陳謙問:“小叔怎會在此處?”他看了眼陌生的青年男子,對方正盯着小鈴鐺看,從臉上看不出他是在想什麼,陳謙不由皺起了眉頭。

“隨便出來走走。”陳毓笑着說道,陳謙對這個隨隨便便的解釋顯然不相信,不過也沒有多問。

一直沉默的青年忽然開了口,道:“這是姐姐的孩子?”

陳毓笑:“怎麼樣,見到了,可還滿意啊,東樓?”

東樓淡淡道:“不滿意。”

陳謙掩飾住心中的驚訝,冷冷的說道:“公子真是好膽量,誰教你膽敢對天家無禮?”

東樓目光掃了他一眼,忽而笑了一下,也冷冷的說道:“世子,一別多年,別來無恙?”

十歲之前的記憶陳謙大都記得不清楚了,東樓的這句話,以及他之前的“這是姐姐的孩子”,讓陳謙腦海裡浮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他雖然沒有完全記起來,但也能猜得出對方是誰。

他看了眼陳毓,陳毓笑眯眯的,細細的品嚐呈上來的菜餚,偶爾也會給小鈴鐺夾一筷子的菜,小鈴鐺對皇帝沒有具體的概念,她見過陳毓幾次,這個年輕的帝王對她無一不是溫和親切的有如一個普通的大哥哥。

小鈴鐺不怕他,反而覺得親切的很,對帝王親手佈菜毫無惶恐慌張之色,坦然受之,禮貌乖巧的道謝,陳毓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女孩的腦袋,語氣和王妃面對這個孩子時極爲的相似。

“好孩子。”

陳謙暗歎,他可真不記得自己小皇叔和這人有什麼交情,居然能這般容忍他。

他面無怒色,態度冷然,笑了笑,不鹹不淡的說道:“哦,原來是席相家的小公子,多年不見,不知席相他老人家一切還好?”

陳謙和他客套,心裡頻頻嘆氣,剛打發走了一個巫楠,又來了一個席東樓,走到哪裡都有這些陰魂不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