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恙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她不懂怎麼會有這種人,說當陌生人就真的陌生的連她都以爲當初的熟知不過是自己前世的幻覺。
她也氣惱的不去看他,他和思弦的關係她是知道的,說是男女朋友又沒到那種程度,偏偏別人卻總是能看見他站在她們的宿舍樓下等她。今天的遇見不算是第一次,可是卻依舊如第一次一樣的心酸與心痛。
她一直低着頭,當思弦介紹寢室的同學的時候她只是輕擡頭給了對面的人一個微笑,她沒有看墨深,連一個斜視的眼神都沒有,彷彿是賭氣似的,既然他可以將她當陌生人,她爲何不可以?
“好奇怪,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在場有位男生提出了疑問,那是坐在墨深右邊的男孩,長得白白淨淨的模樣,舉手投足間一看就知道家庭狀況非富即貴。實際上思弦認識的朋友基本上都是這個條件,連何墨深也不例外。
思弦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終於把秘密揭曉:“爲了慶祝墨深的第一次國際會議的同聲翻譯工作成功,所以請客。這可是我們A大引以爲榮的事情,從建學至今從沒有過一個大二的學生能夠參加國際會議的翻譯任務哦。”
一旁有人調侃,“可這該請客的也是我們未來的何翻譯官,怎麼就讓你給捷足先登了呢?”
“就是,我可是聽說何翻譯官一天就賺了兩萬塊,大家這麼熟,不請客也太不厚道了吧?”
大家的眼光一齊投向一直沉默的墨深,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彷彿自己不是話題中的人一般。
最後還是思弦笑着解圍,“這頓飯是我替墨深請大家來的,我請客,他買單,這樣還不行麼?”
好在大家似乎都習慣了墨深的性格,有人哈哈大笑起來,“當然行,話都講到這份上了,怎能不行?看來這頓飯是雙喜臨門啊……”
話中帶話,在場的人饒是像微恙那般沒心思的人都能夠聽的出來,她下意識的朝墨深望去,不料他竟是也在看着她,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好像想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似的。
這……是錯覺吧?
聽着周圍一片祝福的聲音,微恙轉過頭對着餐桌上的女主角傻笑,那個雙喜的第二個喜應該是這頓飯之後,思弦就正式成爲墨深的女朋友了吧?
心裡酸的冒泡泡,按道理說,有點骨氣的人現在就會立刻閃人,可是……骨子值幾個錢?夠她換回一個曾經的墨深嗎?
如果她真的有骨氣就不會在高一升高二那年,墨深爲了避開她竟跳了一級直接讀高三,她還傻得拼命唸書只爲能夠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
其實那個時候她也想跳,可是沒他那種能力,校長不讓。
哼!於是,微恙化悲痛爲食慾,發泄般的吃着菜,好像這是某人的肉,不咬的面目全非不罷休。
“微微……你昨天晚上沒吃飯麼?”坐在她身邊的蕭北用一種看豬的眼神瞅着她。
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飯桌上的焦點,不知何時大家的眼神都停在了她身上。
一旁今天難得收斂了一些的韻聞若有所思的瞅着她,說:“微微,你不是跟我說要矜持的麼?”
言外之意是,你咋就那麼不矜持呢?
微恙低着頭,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廣大羣衆,原來人生起氣來真的會連形象都不顧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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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坐在蕭北對面的一位男生忽而站起來向墨深敬酒表示恭喜。那是一個長相英俊的男生,戴着眼睛,從微恙的這一邊恰好能夠看見他好看的側面線條,優美光滑,鼻樑挺直。
以前微恙就總是有一種錯覺,只要跟墨深在一起的男生都是非常的優秀,他們都擁有不同於別人的獨特氣質,能夠輕易的就抓住別人的視線。就連女生也是這般,大概他所認識的人裡面,就她一個人最普通吧?難怪會被老天剔除出他的世界裡。她不只一次在想,當初上帝在締造墨深人生的過程中,是不是一個不小心打了瞌睡,所以纔會出現她這麼普通的小插曲。
插曲嗎?可是電視劇裡往往都是插曲比主題曲還要受歡迎不是麼?
正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她氣的眼神出了幻覺,她怎麼覺得那個男生在敬完酒後向她這裡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應該是她的幻覺吧?那麼帥的帥哥應該不會瞥她的,要瞥也瞥他身邊的美女纔對。
飯桌上的視線很快被轉移,接二連三的有人向墨深敬酒,就連蕭北和韻聞都單獨敬過,暈,難不成她也要?她有點擔心她敬過去的酒,墨深不喝怎麼辦?
正猶豫着,只聽一個男聲傳來,“思弦,這位也是你的同學嗎?怎麼看起來很沉默?從開場到現在一聲都不吭?”
微恙本能的看過去,一雙狹長黑亮的眼睛看着她,是剛纔帶頭敬酒的男生。
呃……不對,怎麼全場的視線又轉移到她身上了?難道他口中看起來很沉默的同學是她?
“我們家微微可是淑女。”思弦打趣道,“可是淑女今天的思維好像不在現場,這裡除了你之外的人可都是敬過酒的,微微你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微恙呵呵兩聲笑了起來,“我可不是什麼淑女,剛纔我一直在想別的事情所以給忘記了,真不好意思,我現在就敬酒。”說完拿着蕭北替她倒得飲料站起來,剛要說話卻被打斷。
“什麼是敬酒?敬酒敬酒當然是要喝酒了。用飲料代替可不算數。”
不知誰又閒閒的說了一句,微恙悲憤的望過去,竟然又是那個男生!
當眼神觸碰的時候,他竟然還朝她綻放了一個看似斯文,實則欠扁的笑容。
微恙盯着那人飄逸有致的短髮,清爽的白色襯衫,形貌言談均是一付謙謙君子模樣,可是她腦袋裡卻很自然地想起了一個詞——“衣冠楚楚”。
“微微。”有人碰了她的手肘,小聲提醒她。
她這纔回過神,自己正拿着酒杯在發呆,那男生裝紳士,“我幫你倒酒。”
“我自己來就好了。”微恙連忙從蕭北旁邊拿過一瓶酒倒在自己杯子裡,她纔不要他倒的酒,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哈哈……”有人笑起來,“這可是我第一次見有人敢奪回我們家古晨的面子。我還以爲你是少女通殺,難得也有吃癟的時候。”
那叫古晨的男生聽到這話也不生氣,只是看着微恙笑。
微恙忙轉過眼神,卻對上墨深的眼睛,那原本毫無笑意的嘴角彷彿又黯淡了下去。
“墨……嗯……何師兄,我敬你。”這句話,她是掐着自己的大腿說出口的。
只見墨深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何師兄?”
微恙僵硬,看着他高大的身子緩緩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一咬牙,豁出去了,“何師兄祝賀你我先乾爲敬。”沒有停頓的說話,她對着杯子便一口乾掉,啤酒一入口就讓她的胃開始難受了起來,臉也迅速的紅了起來,以前醫生說過是她體質差的原因,最好是不要碰酒這類的東西,要不是今天特殊情況,她也不會喝。
她似乎看見墨深的眉毛皺了一下,這個小毛病他是知道的,容她自作多情一下,他是在替她擔心嗎?微恙正悄悄的在心裡竊喜,就見他抿了一口酒,然後又神情淡然的坐了下去。
心裡不是沒失落的,只是習慣了,也就沒以前那般難受了。
呆呆的坐了回去,捧着杯子邊緣在咬,微恙的腦袋很快就被酒精潛入開始昏昏沉沉的,眼神總是不由自主的就向墨深那邊看過去,墨深和別人在聊天,有時候竟也會不經意的瞥向這邊,兩人視線對視上的時候,微恙超想挖個洞跳了算了,好在別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這裡,思弦又忙着招呼朋友自然也沒發現,
他那天的樣子一直都印在她的腦海裡,格子襯衫,白淨瘦削的臉頰,波瀾不驚的表情。微恙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近的和他說過話了,雖然只有一句話並且跟她想要表達的一點關係都沾不上邊,但是她心裡還是很高興。
期間,她總是能感受另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可是每當她看過去的時候,那道視線又沒了。
值得懷疑的是那個叫古晨的傢伙一直都津津有味的吃着藕夾,明明就是薄薄的一小塊,看過去四五六次了,他還在吃!
這飯吃了兩個小時,直到微恙覺得自己在不走就要睡過去了,大家猜三場。
有精力充沛的人提議輾轉KTV,繼續下一場。微恙想都沒想就打算拒絕,雖然她是很喜歡K歌了,但是每每看見墨深身邊有思弦在,她還是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整整兩年多了,她跟墨深沒有說過一句話,在腦海裡設想過很多場景,卻從來沒想過那一天會像今天這般的措手不及。
這時,放在口袋裡的電話響了,她看過去,是蘇煙是的短信,讓她早點回家。
回了一個“好”字之後,她對衆人說:“KTV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吧。”
一句話把大家的腳步都拉住了。
“怎麼?”這句話是墨深問出的,讓她有些訝異,他居然會主動跟她說話。
“我媽說太晚回家不安全,所以你們去玩吧。”
墨深沒再吭聲,只是面色依舊冷峻十足
不
知道爲什麼,她心裡竟竄過一絲報復的快感。
“有這麼多人在怕什麼?”思弦說,“晚些時候讓墨深送你回去?”
她讓墨深送她回去時因爲墨深有車,並沒有其他什麼意思,微恙是知道的,只不過……
“我媽找我有事呢,而且不太好麻煩何師兄。”她微笑道,“我先走了,你們玩的開心!”
說完,就擡腳走人,這一次沒有去看墨深的表情,但是她心裡卻是愉悅的。
是誰說過的,有人爲了吸引另一方的注意往往會做一些她討厭的事情來引起他的注意,微恙想,她自然不想要他討厭她,但是她喜歡引起他的注意的那種感覺。
墨深,你聽得到嗎?其實,我一點都不希望跟你只是陌生人。
微恙跟他們告別了之後慢慢的走到了對面馬路的站臺,等了五分鐘,車就來了。是雙層的車,上一層沒有遮蓋,她上了樓梯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想看看夏日夜晚的星空。
夏天的夜晚總是很美,褪去了白天的炎熱,寂月皎皎,樹影婆娑,迎面而來的涼風打在臉上似乎想要將所有的陰霾都吹散。她看着眼前燈火璀璨的城市突然就想起了心裡的那個身影,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夏夜,十歲的她被他騙到了大院的梧桐樹上下不來,坐在上面鬼哭狼嚎,他張開雙手在下面接她,一臉慎重的保證:“我一定會接住你。”
她停止哭泣,問:“真的嗎?”
“真的!我要是騙你,就讓你一輩子嫁不出去。”他很嚴肅的發誓。
她不幹了,“爲什麼你騙我,受懲罰的卻是我?”
“哪有!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就要養你一輩子,受懲罰的是我好不好。”
“你說你要養我?”
“當然了。”他一本正經,“除了我,誰還會要你這個鼻涕蟲!”
雖然被說成是鼻涕蟲,可是她的心裡還是開心的不得了,她說,“那我下來了,你可要接住!”
最後的結果是她下來了,他也接住了,但是英雄救美的下場是兩個人一起摔了個結實,她還好,可憐了壓底的墨深,手臂被蹭破了好大一塊皮。
回過神來,微恙忍不住輕笑出聲,四周投來怪異的眼神,她掉轉頭假裝沒看見。
那個時候真好啊,如果早知道的話,她一定會拽着他要他發誓,“何墨深,你這輩子都不能不理我!”
正想着的時候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是小弟。
“姐,你過了江漢大橋嗎?”
微恙往外面看了一眼,“已經過了呢。”
“你又忘記去錶店拿我的手錶了是不是?”
“……”對了,上次她一個不小心弄壞了叔叔從國外給他帶來的名錶,一直放在國內連鎖店裡修,本來上個星期就修好了,她一直忘記去拿了,說好這個週一定去拿的,可是已經坐過站了……
“下週再去拿不行麼?”她試圖商量。
“NO!NO!NO!”那邊非常抗拒她地拖延症,“你的信用已經破產了,下個星期還會有下個星期。”
這小霸王的性格還真討厭,真不愧和某人是一個爹生的。
“好了,我去就是了!”
掛了電話,微恙有些鬱悶,她小時候被何叔叔的大兒子欺負也就算了,爲什麼長大了還要被他的二兒子欺負?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一點值得探討的價值。微恙在心底嘆息,起身在下一站停的時候下了車,剛想要過馬路去對面搭車的時候,一輛黑色奧迪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微恙本能的退後一步讓路,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上車。”
她驚訝的擡頭,嘴巴里吐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兩個字,“墨深?”
坐在墨深的車裡,微恙腦袋一直處於極度茫然卻又興奮地糾結狀態,她本來是想要做後面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車後門一直打不開,副駕駛座的門一打就開了,她當然不會白癡的以爲是墨深故意的,爲了不讓墨深被開罰單,她只有坐進去。
這麼多年來他們連話都沒說過,突然就這麼近的距離,教她怎能不緊張?人家情侶間的交往還要一步步來呢,他們之間怎麼也說隔着那幾年,說不生疏那是不可能的,怎麼着也不帶這麼快的縮短距離吧?
微恙偷偷的打量着開着車的墨深,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在路燈中忽明忽暗的,鼻樑高挺,深銳的黑眸專注的盯着前方,他一向是這樣的人,做什麼事情都不喜歡三心二意。
其實這是她第一次坐他的車,車子是何叔叔替他買的,熟悉墨深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一個喜歡招搖的人,他從來都不會把車子開到學校,除非必要,他一般都不碰車的。
“你……不是跟思弦他們去KTV了麼?”微恙試圖找話題,從上車開始,車裡就蔓延着一股僵硬的氣氛。
“你希望我去?”墨深說這句話的時候看都沒看她一眼。
微恙鬱悶了,什麼叫她希望他去?她喜歡他別去他就會不去嗎?那她希望他以後見到她別再對她裝作視而不見了可不可以?
她嘴巴一扁,扭過頭看着窗外不再說話了,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她突然就想,他們之間究竟算什麼呢?難道真的要成爲陌生人他纔開心嗎?
“我要去XX名錶專賣拿東西。小弟的表放在那裡修了。”她忽而又開口,話應剛落,悅耳的諾基亞鈴聲想起來,墨深接起電話,“喂……媽……我還在外面……嗯……跟一個朋友……我晚點再回去……好。”
掛了電話,車子正好開到了路口,墨深掉了一個頭,向反方向開去。
微恙還在他口中的那個所謂的“朋友”上糾結,就看見他突然將手機丟了過來,“把你的手機號碼輸進去。”
她一呆,拿起手機,光滑的觸屏手感很好,顏色是純黑的,讓她想起墨深的第一個手機。
那是讀初中的時候,家境好的學生大多都有手機了,墨深的家庭條件好,自然也少不了。很多愛慕他的女生就會到處打聽他的手機號碼,天天給他發信息,什麼信息都有,基本上都跟寫情書一樣,肉麻肉麻的。但是墨深卻一條都沒看過也沒回過,他從來都不會把精力放在自己不關心的事情上,這種冷漠的性格不曉得傷了多少多情少女的心。反倒是她,每條都讀的仔仔細細。那個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翻他的短信還有電話號碼,然後再偷偷的將他的短信刪除的一乾二淨,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像極了一個怕男友出軌的女友。
那時候的幼稚行爲此時想起來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而喜歡上他,應該在更久以前吧?
她失笑,收起神思,認真的用墨深的手機打起自己的名字來。
她在打字的時候,墨深的眼神是在她身上的,灰暗的燈光下她的指骨纖細,皮膚光滑。印象裡她的手心指尖總是冰冰涼涼的,像一個冰塊,也許誰都不知道,偏是那種冰涼奇特的觸感從小至今都停留在他心間很久很久。
微恙自然不知道墨深在那幾秒鐘的時間眼光是停留在她身上的,當她將手機還給他的時候看見的依舊是他專注開車的側顏。
車子很快就到了錶店門口,微恙放下安全帶說:“我待會兒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可以了,你……”
“我在這等你。”他淡漠的打斷她的話。
“噢……好啊。”微恙有些呆滯的打開車門,下了車。
涼風吹來,吹醒了她的思緒。走了兩步,她再看一眼那輛黑色的奧迪,不由得懊惱起來。
天啊!她在好什麼啊?她不是應該客氣的說“不用,不好意思麻煩你”纔對的嗎?今天一再的見面已經將她的腦袋細胞都抽光了,她真的不適應這樣冷漠的墨深,雖然她已經在心底做了決定,要開始主動地跟墨深說話。
過去常聽人說是自己喜歡的就要主動去追求,若是錯過了後悔就來不及了。她給了彼此兩年多的時間緩和,兩年了,什麼事情也該淡漠了吧?就在今天在飯店見面之後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沒想過最壞的結果,可在她想來,最糟也不過是他不理她。可老天爺似乎比她還着急了點,在她還沒完全做好準備的時候就讓他突然的出現。
她承認自己是真的好期盼和他單獨相處,可是並不是像現在這種狀況,冰冰冷冷的,好像兩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微恙拿好表出來的時候,果然看見那輛熟悉的奧迪還停在那裡,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後門,想要換個位置。
可那把手像是跟她有仇一樣,怎麼扳都扳不開,無奈,她只有重新坐回副駕駛的位置。當她打開門的時候正好對上墨深凝視她的黑眸,她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呵呵,我剛纔只是覺得坐後面比較方面,省的繞過來浪費時間。”
解釋完之後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藉口跛的可以。
“是嗎?”果然,他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嘴角卻明顯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多年的相處告訴她,他不高興。
微恙訥訥地坐上車,車子開動了。
她看着公路上的一排排車尾燈,忽而開口道,“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我今天剛從網上看到的。”
他沉默。
她就自動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許,她笑着講,“笑話是這樣的:一對夫婦避孕失敗後生了一個小男孩,孩子一生出來就緊握拳頭,一直笑個不停。護士很奇怪,把他的拳頭一掰開,發現裡面有一把避孕藥,接着小男孩開口說話了,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他大笑的對他的父母說:“你們兩個想弄死我,沒那麼容易,哈哈哈哈……”
她笑的正開心,一抹冷淡的聲音傳來,“好笑麼?”
微恙閉上嘴巴,看過去,墨深的臉上半點笑顏都沒有。
不好笑嗎?可是她把這條笑話發到她的讀者羣的時候,她的讀者們笑的可樂了!
“就算不好笑,你也不可以當做很好笑的樣子麼?”她抱怨的喃喃道。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微恙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再開口,於是車上又陷入了沉默,一直持續到他送她到家門口。
微恙下車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嗯……你不進去看看嗎?你好久都沒回家了,叔叔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他冷淡的說了三個字:“不用了。”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微恙沒來得及再開口,奧迪從她身邊駛離,匯入車流中。清冷的月光突然讓她有些恍惚。直到此刻,她都不懂,墨深在飯店之後突然出現的原因。
微恙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碰見鄰居打了聲招呼,她才匆匆的上了樓。
她現在的新家是以前單位大院新蓋起來的小區,大多大院裡的鄰居都搬了過來,雖然住的地方更加的舒適,交通也方便了,可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少了當初的那份熟絡。每層樓房都被厚重的防盜門隔閡了起來,雖然樓下也有個大院子,但是再也沒了當初那般,大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孩子們聚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日子了。“遠親不如近鄰”的感覺已經離得越來越遠,身邊越來越多的是陌生的鄰居,一起住在一棟的也有十幾家,碰上點頭致意的已經算是熟悉不過的可,而要叫上名和姓的是在有些難度,微恙總算有些能夠體會以前有人說過的“悲哀的鄰里關係,見證着城市的無奈。”
原來,隨着時間的流逝所改變的不僅僅是她和墨深之間的關係。
拿鑰匙開了門,一眼就看見下了晚自習的小弟坐在沙發上邊吃水果邊看電視。微恙走過去,搶了他最後一個西瓜放到嘴巴里,小弟被氣得哇哇大叫,“姐!你吃了我最後一片西瓜!”
“廢話,我有眼睛看見了。”微恙很不屑,“男子漢大丈夫這麼小氣,以後怎麼找女朋友?”
“蘇微恙,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小弟雙手環抱,挑起小眉毛瞅着她,“我的表你拿來了沒?”
微恙翻了個白眼,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他:“拿去!”
“哼!算你識相!”
“……”
“微微回來了?”這時,一個和藹的聲音傳來,是墨深的父親何家賢,身後跟着的是她的母親,蘇煙是。
微恙年高一的時候,她家和墨深家發生了一些事情,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墨深的父親竟然就是蘇煙是當年奮不顧身爲他離家出走的那個男人,東窗事發,倔強的何太太要跟何家賢離婚,帶着墨深離開了家,雖然最後何家賢和蘇煙是走在了一起,但心裡還是很愧疚,試圖向要補償什麼,但是要強的何太太根本就不接受,所以墨深對微恙的疏離以及種種隔膜都是有理由的。
微恙時常都在想,她母親是破壞他們家庭的第三者,墨深只不過是不理她而已,如果換成是她,一個破壞了他們家庭的女人的孩子,她恨不得一刀把她給瞭解了纔好。
“叔叔。”她乖巧的叫了一聲。
一行人都坐到沙發上,蘇煙是微笑的問,“今天聚會玩的開心嗎?”
雖然她已經有三十多歲了,但是一點都看不出老的痕跡,在微恙的眼裡,她的養母一直都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雖然她的確是破壞了別人的婚姻,但是在她心底,她依舊是個善良的女人。
“還好。”微恙回道,“幫一個同學的朋友慶祝,他好厲害,才大二就能夠幫政府人員做翻譯了。”
“哼!我家墨深哥也很厲害。”小弟忍不住驕傲的插嘴。
看着眼前這個幾乎和墨深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微恙在心底笑,我說的那個人就是你墨深哥好不好。
蘇煙是突然道,“微微,你上次不是有提過想要找兼職嗎?”
微恙一愣,不知道母親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這好像是她上個學期說的。大概是心裡一直存有疙瘩,墨深高二就跟着何太太離開了這個家,她卻住了進來,總覺得自己有些鳩佔鵲巢味道。從大學開始,墨深就已經脫離了父母自己開始賺學費和生活費了,而她的學費和生活費卻都是何家賢替她出的,所以她也想自己能夠獨立一些。
可是那個時候母親不是不同意麼?怎麼過了這麼久卻突然又提起?
大概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問,何家賢解釋說,“伯萊畫廊你知道嗎?我跟那裡的老闆是老朋友了,下個星期他畫廊會有法國客人來參觀,需要幾名法文翻譯,我想這是個好機會,就跟你要了一個名額過來,你想不想去?”
“伯萊畫廊?”微恙詫異。
怎麼能不詫異呢!大概沒人會不知道這個城市乃至整個地區最大且盛名遠播的畫廊吧?她知道何叔叔認識的人一向都很大牌,但是卻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是如此得來的。
做伯萊畫廊的翻譯耶,憑她的非專業法文水平,真是有點難度。
原本在研究他的寶貝手錶的小弟突然扭過頭很不屑的說:“爸,媽,你們也太看得起她了,要我說,你們還是別把太大的希望放在姐的身上,等我上了大學,我可是會好好奮鬥!我要做偉大的翻譯官,替你們爭口氣!“
微恙一個巴掌拍到了他腦門上。
“幹嘛打人?當姐姐的了不起啊!”小弟撫撫腦勺,橫眉豎立。
“你說我壞話,打你一下算客氣!”微恙哼道。
“你打掉我兩萬個腦細胞,還叫客氣?爸媽,你看看,你們倆沒在的時候,姐姐就是這麼欺負我的!”
何家賢笑,“你姐一個星期纔回來一次,每次我都在場,可沒見她有欺負過你。”
“哼!你就會替她說話。”小弟一副痛苦的表情,“以後我一定要警告未來的姐夫,我姐是峨嵋派滅絕師太的嫡傳弟子,千萬不能追她,追了她將後患無窮!”話撂下,他忙拿着手錶進房門。
“這孩子!在說什麼傻話呢!”
三人皆被他可愛的模樣逗笑了。
小弟是何家賢和蘇煙是十二年前生下的孩子,誰也不知道,他們竟然瞞過了所有人將他偷偷的帶到這麼大,小弟名叫何墨昭,不知道是不是何家的男人都有嫡傳因素,墨昭從小就特別聰明,學習成績在學校次次年級第一,完全是當年墨深的小翻版,只不過他的性格分外開朗,除了和墨深一樣的具有小霸王氣質外,其他性格的倒是一點都不像。
回過神來,只聽何家賢道:“微微,關於工作的事情你自己好好考慮。你這麼大了,什麼事情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並沒有強迫你要變得很優秀,只希望你能開心就好。”
“我知道。”微恙笑道,“這一次是個很難得的機會,估計別人想去都要爭名額吧,雖然我法文真的不算很好,但是我還是想試試。”
“不愧是我家微微。”蘇煙是拍拍她的手,“你要知道,我跟你叔叔並沒有給你壓力知道嗎?”
“嗯。”微恙點頭,她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家裡唯有叔叔對她最客氣,因爲她是蘇煙是從小帶大的,另外兩個都是他自己親生的,用一句不好聽的話,畢竟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有什麼事情也是先讓她先,自家的孩子可以多虐虐沒關係。
這當然只是一個比喻,看小弟那開朗的樣子就知道小時候被寵慣的,墨深更不用說。
從小到大,微恙都知道何家賢對她很好,在她的記憶裡,他從來都是和藹的不得了,
從來沒罵過她打過她,小時候墨深欺負她的時候,他也會站在她這邊幫着訓斥墨深,其實潛意識裡她已經將他當做自己的父親了吧。
和何家賢蘇煙是聊了一會兒,大家便各自睡覺去了。
微恙坐在沙發上泡了一杯牛奶,看了會兒電視,突然想起自己學外語的原因。在墨深高考被A大錄取之後,她就偷偷的在自己的書頁下寫上了“A大”兩個字,並且開始很用功的學習。那時候她的水平離A大還很遙遠,從小到大她的成績都只屬於中上游,和墨深自然是不能比,但是那個時候她一點都不擔心,因爲每次只要成績下降的時候,墨深便會自發的給她補上去,依賴上墨深簡直是太容易的事情,他是她從小到大除了母親以外最親密的人,她自小就跟在他屁股後面,有他爲她遮風擋雨,以至於後來的她不管遇到什麼事情,第一個念頭就是:怕什麼呢?天塌了下來還有墨深幫她頂着呢!是呀,只要有墨深在,不管多困難的事情也變得簡單易解決。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陌墨深不再站在她前面替她把障礙都擋光,她該怎麼辦?如果有一天天真的塌了下來,墨深不在,她一個人能頂的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