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羽一回潼關,就被洪承疇和孫傳庭聯名請到了洪承疇的臨時行轅駐地,洪承疇和孫傳庭尋找遍整個戰場,也沒有發現闖賊的下落,雖然有幾次在死屍中找到幾個與闖賊相似的屍體,但最終都被認得闖賊的降將否定。最後從祖大弼口中得知闖王已經突圍,而祖大弼的追擊亦是無功而返,只是殺了些賊兵,重要將領都被逃脫。只餘田羽追擊未回,因此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田羽身上。
聽田羽將追擊的情況敘述完,洪承疇不自覺的站了起來,在地上走了幾步,良久才道:“天不亡闖賊,天不亡闖賊。”
孫傳庭這時已不像開戰前那麼託大,隨着一個個闖賊亡命的消息被否定,甚至有點心虛,如果崇禎帝知曉闖賊逃脫了性命,會不會令緹騎捉自己回京,自己的座師洪承疇會不會棄車保帥,落井下石。想到這裡不由看向洪承疇,自己算無遺策,竟然還是讓闖賊逃脫掉了,心中煩惱萬分。
洪承疇想起孫傳庭戰前那種目空一切的樣子,像是取闖賊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現在不但闖賊沒有下落,就是那些追隨他的巨賊,除了田羽殺了李過外,都不知下落,恐怕通通逃了出去,現在又要自己給他擦屁股,心中就升起一陣不快。不過轉念又一想,這次大戰闖賊全軍覆沒,畢竟是剿匪以來前所未有的大捷,因此開口說:“雖說闖賊已經逃脫了性命,但兵士盡損,一時間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你我馬上就要北上勤王,只好嚴令各府查明他的下落。”
孫傳庭見洪承疇語氣中絲毫無責備之意,懸起的心終於落了下去。看了田羽一眼,然後低聲說:“恩師,皇上那邊……”
洪承疇用手捻了捻鬍鬚,沉思了一下,忽然眼睛精光一閃:“拖。”
“拖?”孫傳庭似有些不解,不由問了一句。
洪承疇不滿孫傳庭這一問,意味深長的看了孫傳庭一眼,心說:“狡猾,你還能不知道我話中的意思。看來他是要拉我下水啊,也罷,看在師生一場的面子上,我就拉你一把。”想到這裡他輕笑了一聲:“白谷,闖賊大敗,有言闖賊自殺身亡,有言闖賊中流矢而亡,未辯真假,容臣查明再稟。何如?”
孫傳庭像似醍醐灌頂,雙掌一擊,讚道:“妙,多謝恩師指點。”
孫傳庭賣傻裝癡的樣子被田羽瞧在眼裡,差點沒有笑出來。不過洪承疇那一份涵養令田羽讚歎不已,心說:“要不皇太極那麼看重他,這位果真有宰輔的度量。”
這時,洪承疇已經把目光投向了田羽,親切的問:“田參將,貴庚。”
田羽忙施了一禮回說:“標下虛度二十四春秋。”
“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本督和孫撫臺已經準備保奏田參將爲一鎮總兵,望田參將戒驕戒躁,再立新功。”
“多謝洪大人、孫大人栽培,末將定當全力以赴,不給兩位大人丟臉。”
“好,不日恩旨就會下來,我許你三天時間招兵,三天後隨軍北上勤王。”
“是。”田羽心中非常興奮,自己終於可以不再寄人籬下,開鎮爲將了。看到洪承疇已經端茶,田羽就辭了出來。
田羽剛回營沒等屁股坐熱,賀人龍就派他的兒子賀大明來請他。雖然已經月上柳梢,外面一片黑沉沉,又跑了一百來裡地,沒有休息。但也不好拂了賀人龍的面子,田羽只好打起精神前去應酬。
賀人龍大帳裡面早已坐滿了各營將領,每人前面都放着一個小桌子,上面每人一隻雞,二斤牛肉,還有一大壺當地的烈酒。
賀人龍一見田羽,站了起來,笑着說:“好,今天的主角到了。”一邊說,一邊過來將田羽拉到他下首的位置上坐好。
田羽不由疑惑的問了一句:“賀大人,你這是?”
賀人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說:“盛公,你可是一戰成名啊。洪閣部和孫撫臺都是對你青睞有加,聽說要保你爲一鎮總兵。不久你我可能就要天各一方,爲大明盡忠。雖然你來我這裡不過月餘時間,但怎麼說你也是我們賀鎮打出來的人,因此,我把衆將招呼來,一是祝賀你高升,二是喝個離別酒。”
田羽聽賀人龍如此一說,忙站了起來稱謝:“雖然我來這裡時間不長,但早已把這裡當做我的家,以後不論走到哪裡,也不會忘了衆位的深情厚誼。這樣,我先乾爲敬。”話落,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衆將也紛紛站起,將杯中酒喝掉,七嘴八舌的說了些祝賀的話語。
田羽又將手中的酒舉起,朝賀人龍鞠了一躬說:“這杯酒我要敬賀大人。如果不是賀大人提攜,恐怕田某還是一個混混噩噩只知飽腹馬伕。”
賀人龍也沒有推辭,而是一飲而盡,才爽朗的笑着說:“盛公,我是恭敬不如從命啊。”然後將杯中酒倒滿,朝田羽示意了一下說:“盛公,這杯我敬你。”
田羽口稱不敢,也將酒杯倒滿,一飲而盡。
三杯酒下去,賀人龍面上紅光一片,朝各位將領說:“盛公以弱冠之年,便爲一鎮之首,他日必成國之棟樑。那時,要和他喝酒恐怕就難了,趁着今天還在我們賀鎮,大家都不要放過這個機會,多和盛公親近親近。”
聽賀人龍這麼一說,賀鎮的參將、遊擊等大小將官紛紛按照官職的順序向田羽敬酒,田羽推辭不過,只得一個個喝了下去。本來田羽的酒量還是可以,但架不住賀鎮這羣官員三番五次的敬酒,最後喝得都不知怎麼回營的。
第二天日上三竿,田羽才從宿醉中醒來,口乾舌燥,頭疼欲裂。王六聽田羽起身,從帳外端了一杯濃茶進來。
田羽將濃茶一口氣喝了下去,才覺得好過了一些。洪承疇只給了他三天的招兵時間,田羽不敢耽擱,匆匆的洗漱了一下,就將手下幾個將領招到軍帳內商議如何招兵。
田羽雖是參將,但實際上補的是遊擊缺,因此手下的將領比較少,只有兩個由賀人龍薦過來的千總,在圍殲闖王的戰役中一個戰死,一個下落不明。因此田羽只好將五個倖存的把總叫來,加上剛剛掛了中軍千總銜的王六,七個人商議起來。
最終決定由王六率領三個把總回王家寨附近招兵買馬,而田羽率領剩下的兩個把總就近在通關附近招兵,順便徵集馬匹、糧草。
第一天,田羽的進展不大,來的多數都是老弱。連年的兵荒馬亂,青壯年不是被官軍所徵,就是投了農民軍,剩下的都是膽小怕事之輩,只要能活命,又不願從徵。那些老弱如果不是難以生存,恐怕也不會前來從徵。田羽本着寧缺毋濫的原則,只挑精壯,因此,一天下來不過有三百多人被招了進來,馬匹更少,最後不得不連大一點的騾子也徵了進來。
第二天和第一天的情形差不多,田羽不由有些着急,這次戰爭給田羽的震撼太大,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做保障,在雙方對陣的戰場上什麼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都是白扯。這場戰役讓田羽有了三個心得,第一如果想有所作爲必須有一支絕對忠於自己的隊伍,第二,自己後世所學的功夫,根本就用不上多少,必須要把自己的騎射功夫提升。第三,自己還沒有做到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那種境界。和李過那場對陣對他的震撼更大,和李過相比,自己差的好遠,要不是火精,可能死的不會是李過,而是自己。因此那斷了半截的火精他一直帶在身邊,時刻提醒自己。
第三天徵兵更是應者寥寥,田羽正百無聊賴的在徵兵站喝茶,自己從王家寨帶出來的兩個親兵王躍鵬、白同波一起趕了過來,告訴他王六已經徵兵回來了。
田羽忙問道:“小六子去了三天,徵了多少兵。”
王躍鵬是個口快的人,興奮的說:“足足三千人呢。”
“什麼?三千人?”田羽有些不相信,自己三天下來就徵召了不到六百人,這小子竟然徵了三千,不是把老弱病殘都給我召回來了吧。
“是啊,還有好多的快馬。”
“走,看看去。”田羽真有點迫不及待了,這個小六子總給我來點驚喜。
望着眼前齊刷刷的青壯新兵,田羽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朝王六看了一眼,笑道:“你小子不會強拉來的吧。”
王六嘿嘿一笑:“大人,你都不知道,我回王家寨一說你馬上要升總兵官,那些苦哈哈們紛紛擠破頭的要來當兵吃餉。後來他們知道我也升了千總,更了不得了,就是那些鄉紳們也紛紛讓自己的兒子們報名,要跟大人討個前程。”話落一指隊伍中幾個站在一起的青年說:“你看那不是王寨主家的老五、老七嗎,還有那不是二爺家的老三,六爺家的老二,都來了。周邊的村寨聽到消息,來的人都快把王家寨擠破了,可以說這次徵兵,把整個鎮安都驚動了,要不是你的要求高,就是一萬人我也能給你招來。”
“好,好,小六子,我再給你記上一功。”田羽滿意的拍了拍王六的肩頭:“呵呵,這可是三千子弟兵啊,練好了能頂萬人。”
“那是,我在戲詞上聽過當年的楚霸王就是靠三千子弟兵橫掃天下無敵手啊。我就是照這個路子給大人挑的。”
“嗬,越說你越能耐了。我可不是楚霸王,不過既然大家投奔我爲了前程,咱們也不能不上點心,好了,你帶他們下去好好的吃一頓,明天就要開拔了。”
“彆着急啊,你知道我這回弄回來多少馬匹不?”王六一副獻寶的樣子。
“多少?”
“六百匹!”
看着王六那副樣子,田羽就知道不少,但還是被王六的數字給嚇到了,以爲自己聽錯了,不由又問了一句:“多少?”
“足足六百匹。”
“你小子是活土匪怎麼的,怎麼能鬧這麼多馬。”田羽知道當時的馬非常難弄,自己三天才弄了一百匹多一點,裡面還有不少騾子:“王家寨馬是不少,但也就百十來匹,就是都弄來也沒有那麼多啊。”
王六嘿嘿一笑:“那就託大人洪福了,我回去的時候,正巧有人從草原販得三百多匹馬路過鎮安,王寨主二話沒有說,銀子大把的撒出去,都買了下來。又把家中的馬都獻了出來,爲的不就是能讓他們家的幾個孩兒來了能有個發展。”
“販馬?那可是死罪啊。”
“嗨,這年頭命比紙薄,鋌而走險的人多了去了,只要能賺銀子,還管他什麼死罪,活罪的。”
“這幫販馬的人這麼遠竟能讓他們販回來。守邊的將士都是吃素的啊。”
“大人,狼吃肉,狗吃屎,各有各的道。反正馬現在不是到了咱們的手裡了嗎,咱們哪裡管得了那麼多。”說完一陣奸笑。
田羽一指頭掇在王六的腦門:“你小子。走,我要好好犒勞犒勞我的大功臣。至於王寨主這份心意,咱們就收下了,那幾個小子我看着不錯,雕琢雕琢興許就是塊美玉。”
“那是,我們老王家的人那個是孬種。”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爆發出歡快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