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凌秒不是沒有見過一疊一疊的紅色毛爺爺,但當蘇煜陽把那一疊薄薄的鈔票遞過來時,他還是心顫了一下。

“六千,你這段時間的工資。”蘇煜陽把錢交到凌秒手裡時,這樣說着。

六千,比凌秒和蘇煜陽定下的工資高了不少,凌秒似乎也想到了什麼,他看着蘇煜陽沒有說話。蘇煜陽見他癡楞的模樣,不由的一笑:“傻愣着做什麼,不收下我就拿回來了。”

“謝謝。”凌秒聲音不穩地說。

蘇煜陽又是一笑:“這是你該得的,謝什麼。”

“那個……”凌秒拿着錢,心裡莫名愧疚起來——他就要離開蘇煜陽了,蘇煜陽偏偏在這時表現出溫情。剎那間,凌秒甚至在懷疑蘇煜陽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想用這種方式把他留下來。

蘇煜陽倒是不知道凌秒的想法,他擡頭看向凌秒思索道:“你回不回家?”

“嗯?”凌秒不解。

“端午節,從31號到2號放三天假,如果你不回去,這三天假期我自然不給你。”蘇煜陽一本正經地說。那模樣,像是一個剝削工人的地主,又像是不願讓自己吃絲毫虧的老闆。凌秒把錢放揣進兜裡,正在從行李箱裡翻銀行卡,聽到蘇煜陽的話他轉頭怒道:“喂,坑掉老子的週末也就算了,還想剋扣老子的假期,蘇煜陽你怎麼這麼殘忍?”

“你又不回家,反正也住在我這裡,還不是繼續給我打工?”蘇煜陽像是鑽進了牛角尖,死活不鬆口。

凌秒拿起茶几上的抽紙往茶几狠狠一拍,指着蘇煜陽的鼻子嚷道:“那不一樣,總之蘇煜陽,你不給老子放假,老子就請霸王假,大不了你辭了我!”

辭了我,正和我心意。

“唉唉唉,別介。”蘇煜陽強硬的態度不知怎麼的就軟了下來,他連連點頭說:“1號到3號,隨你怎麼安排,不過,我肚子餓了,做飯去。”

“等着。”說話間凌秒就走到了門前,蘇煜陽見他在換鞋子,已經猜到凌秒要做什麼了,他忽然吩咐:“小秒,回來的時候去超市買一袋酸奶。”

“擦,你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使喚我的機會。”凌秒嘴上在抱怨,蘇煜陽卻知道凌秒肯定會把酸奶買回來。

出了蘇煜陽家,凌秒第一時間給紀林熙去了通電話。

“林熙,面試是什麼時候?”凌秒迫不及待地問。

紀林熙看了眼日曆說:“30號。因爲31號要放端午,所以公司要在放假前把人定下來。”說着紀林熙又小心翼翼瞅了眼四周,確認沒有人注意自己,他才壓低了聲音說:“我看了看其他人的簡歷,你勝出的機率很大。”

“喂,第一次面試的時候,你也這麼說,結果呢?”凌秒完全是在調侃。

紀林熙也明白凌秒話裡的含義,他笑道:“這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放心,這次負責面試的是副經理,他有妻子有女兒,夫妻感情不錯,家庭生活和諧,爲人一絲不苟,不會因爲臉放進一個技術不過關的人。”

紀林熙給凌秒吃了一枚定心丸,但凌秒一想到蘇煜陽,心還是會覺得歉疚。凌秒半天不說話,紀林熙焦急地問:“你沒事吧?”

“蘇煜陽把這一個多月的工資給我了。”凌秒把手放進兜裡,指尖觸碰到蘇煜陽給的錢,明明是冰涼的紙張,凌秒似乎感覺到了蘇煜陽的體溫。

凌秒的性格紀林熙自然瞭解,誰對他好他記在心裡,雖然不是總想着報答,但記着總是好的;誰對他不好他也記在心裡,當然這純粹是爲了找機會報復回來,就算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也能讓凌秒有報復的快感——大概上次趁蘇煜陽洗澡的時候,關掉熱水器就是屬於這類。

從凌秒自身來看,蘇煜陽對他有好有壞,偏偏他這些都記在心裡,在某些他需要做選擇的情況下,“好”與“壞”就會出來打架,往往這種時候,他需要一個外界力量替自己理清思路,紀林熙自然很適合擔任這個“外界力量”。

以往紀林熙會替凌秒分析得失,幫助凌秒做一個決斷,但這次他沒有順着凌秒期望。紀林熙手指點着桌面,語氣是無奈的,但他的臉卻充滿了笑意。

“我也不知道你該如何選擇。”紀林熙嘆道。

第一次,紀林熙沒有給出自己的看法,或者說他給的不是凌秒想要的。

凌秒和紀林熙寒暄了幾句就把電話掛掉了。

走出樓道口,一抹刺眼的金色射得凌秒睜不開眼。

整個五月,凌秒都覺得詭異。幾乎整個五月都在下雨,陽光偶爾露露臉,這種天氣,在他記憶裡,以往的五月是沒有的。

重慶是火爐,往往五月氣溫就到了三四十度,但今年的五月,溫度大部分時候都維持着二十二三度。

頂着灼熱的陽光,凌秒朝公路對面走去。

銀行裡開着冷氣,凌秒一進去就打了個寒顫。

這種熱冷交替的感覺,和凌秒的心境十分符合。一方面蘇煜陽對他的各種戲弄讓他心涼,恨不得把蘇煜陽的爪子給剁了;但只要蘇煜陽對他流露出一點點的溫柔,他又覺得蘇煜陽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值得相處。

存完錢,凌秒戀戀不捨地從銀行出來,陽光又一次讓他睜不開眼。

“真是麻煩。”凌秒苦笑着向超市走去。

超市在步行街中間,而凌秒經常走的那段路上,W&S就在街邊矗立着。凌秒按照習慣了的路向超市走去,不曾想風紀居然攔住了他。

“有事?”凌秒語氣不善地問。

廢話,你在烈日下走了五六分鐘,衣服都可以擠出水來了,自然希望早點回家,好死不死還有人攔住你的去路,沒有把那人痛扁一頓都是友善的了。

“你心情不好。”風紀站在太陽傘下問。

凌秒瞅了眼風紀舉着的傘,心道:“我怎麼就沒想到拿把傘?”

“不是。”凌秒怒氣衝衝地回了一句,然後就從風紀旁邊走了過去。

風紀本想攔住凌秒說什麼,但看到遠處駛來的白色寶馬,他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

風紀也不想拿把傘站在這裡當雕像,但是某個人如此吩咐了,他也只好照辦,誰叫他打不過那個人呢?

白色寶馬停在風紀面前,車窗玻璃放了下來,帶着寬大墨鏡的女人嘴角勾着一抹笑。雖然風紀看不到女人的眼睛,但他肯定,那個女人是在盯着自己,而且還期待自己做什麼。

風紀拿着傘沒有動作,女人冷哼了一聲自己開門走了出來。

副駕駛座打開了,女人和駕駛員說了幾句就把門關上了,然後車開走了。

風紀上前把傘遮在女人頭頂,鬱悶地問:“不是說31號纔來嗎,怎麼提前了?”

“熟悉場地。”女人打了個哈欠說,慵懶的語氣帶着倦意。

風紀知道女人才下飛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了,他引着女人上了樓,心中不住地嘀咕:“她怎麼到我這裡來了,照慣例不都是直接去煜陽家嗎?”

女人似乎看出了風紀的心思,她笑盈盈地說:“如果你敢打電話通知蘇煜陽我來了,我就賴在你這裡不走了。”

“我……言離言大明星,我這小店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啊!”風紀欲哭無淚。

言離,二十一歲出道,是現在炙手可熱的歌壇巨星,走到哪兒都能掀起音樂的巨浪。倘若讓她的粉絲知道她在這裡,估計風紀這店得關門歇業了,風紀也別想過安寧的生活——言離到現在,都沒傳出過一條緋聞,風紀可不想成爲言離的第一任緋聞男友。

“對了,剛纔和你說話的男人是誰啊?”言離體內的八卦因子莫名燥動起來。風紀的性取向言離是知道的,當初兩人還爲某人打過一架呢,也是那一架,促成了他們三人現在的友誼。

風紀聽出言離話裡有話,他白了言離一眼,神秘兮兮地說:“蘇煜陽家的助理。”

言離若有所思地看着風紀,見風紀眼帶笑意,她更加好奇了,不過風紀卻逃走了!

“靠!”言離低聲罵了一句,拿起手邊的捲筒紙就往門口砸去。

風紀看着滾到自己腳邊的捲筒紙,驚魂未定地說:“還好跑得快。”

凌秒買了酸奶,又給蘇煜陽儲存了幾天的方便麪才往回走,爲了避免碰上風紀,被風紀糾纏不休,他特意換了條路走。

凌秒把酸奶放進冰箱,又提着方便麪走到蘇煜陽面前:“蘇哥,端午節三天我不在你這裡,這三天的食物我給你準備好了。”

“回家看看父母也好。”蘇煜陽悵然若失地說。

凌秒好奇地問:“你不回家嗎?”

蘇煜陽望着天花板,眼底閃過一抹哀傷:“我父母不允許我回去。”

凌秒似乎想到了什麼,但爲了不刺激到蘇煜陽,他忍住了。蘇煜陽瞥見凌秒眼中的同情,他解釋道:“我父母並不是因爲我是同性戀就不允許我回家,當初我來重慶讀大學時,他們就說:‘你要是敢一個人回來,我就敢把你踹出家門’。我高中就向我父母坦言了性向,我父母的觀念都很開放,他們早就接受了我不會娶媳婦的事實。雖然我媽很想抱孫子。”

凌秒捕捉到蘇煜陽臉上不明顯的哀傷,只是他不清楚,蘇煜陽的哀傷是因爲找不到伴侶帶回家,還是不能讓母親抱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