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火燭閃閃爍爍,玉簫睜開雙眼發覺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中,屋中有一張檀木大桌,旁邊坐着一個老者在慢慢品茶,正是之前見到的店掌櫃。玉簫支撐着自己疲憊的身軀,站了起來,走到掌櫃的身旁,施了一禮說道:“晚輩韓玉簫,請問前輩尊姓大名。”
老掌櫃緩緩放下茶杯,慈目注視玉簫,笑着說道:“在下張行汕,叫我張掌櫃就好,小兄弟不必拘禮,請坐。”
玉簫坐在桌旁說道:“晚輩韓玉簫,老掌櫃,我這是怎麼了?之前發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兄弟,那是因爲你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張行汕像是思索了一會兒,便不太確定的說道:“小兄弟,你的父親是叫韓青陽麼?”玉簫聽罷就是一愣,道:“正是家父!”
張行汕面露驚喜,說道:“哈哈哈,還真是有緣,想當初我曾在路過華山腳下,正碰巧你父母從崖上墜下,身受重傷,便將他們救了,你的父母如今可好!?”
韓玉簫聽罷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說道:“恩公在上,請受晚輩一拜!”
張行汕見到玉簫也是十分的高興,說道:“快快請起,要不是你父母命大,我也救不活他們的。”說罷將玉簫扶起,道:“你的父親一身正氣,只可惜命運多舛,不知現在狀況如何啊?”
玉簫眼中含淚,道:“家父,在不久已經去世了。”張行汕聽罷,本來就很石板的臉上,更加的僵硬了,道:“唉,好人總是不長命。”二人各自沉默片刻,張行汕便起身安慰了玉簫幾句後,又道:“如果你不嫌棄,以後可以認我做爹,如何?”玉簫聽罷甚爲感動,隨即跪下認了張行汕做乾爹。
張行汕老來得一子,自然也是很高興,道:“來來,乖孩子請起,今天我看你怒斬惡賊,甚是大快人心,這般性格倒是隨了你的父親,不過我很好奇的是,你身上的煞氣是從何而來的?”
“晚輩也不知道,不過聽一位蜀山長老說,我是食取了血魔的煞氣所化煉的果實才會這樣的。”
“血魔?!莫非就是傳說中,在崑崙山與天將一同被封印的七界幽冥?”
“好像就是他的煞氣,在我體內正逐漸吞噬我的意志,總感覺自己的體內像是有兩個靈魂。”
“孩子,修仙練道之人都是知道的,如果你體內的煞氣沒有找到你內心當中魔障,相互依存寄生的話,你是不可能失去理智的,究竟是什麼困擾着你,不妨與我一說。”
“晚輩慚愧,不久之前,父母由於我的緣故,慘死於那血魔殘魂,就連蜀山至清長老也被我害死。”
“你父母與蜀山的至清長老都是這樣慘死的?唉,人終究會一死,孩子你不要太自責,這世間的一切事端必有因緣,你不要太計較了。”
“我心知這緣由始末,但我心中總有一絲不甘,那些如果沒有我就不會被害死的至親們,我實在不知道自己做什麼能夠挽回?”玉簫頓了頓,哽咽着繼續說道:“就在不久以前我偶遇一位高僧,經過他的點化,才曉得這世間都是由天定因果,那爲何把這所有的悽苦都加施於我呢?就算獨獨苦於我,這與我的父母又是何干?”
“高僧?何處的狗屁高僧竟敢這麼辱沒上天,此事又與那天界何干?天界只不過是管理人間的。”
“真的沒有干係麼,人界的一切的確皆由天管,但是天界的那些衆神竟然不盡到自己的本分,安享着自己的福貴清閒,讓人界白白受苦,我恨這上蒼,我恨這沒有用的天理!”玉簫眼中紅色光芒漸漸涌現,但是一股溫暖的光芒再次從玉簫的腰間發出,漸漸穩下了玉簫的血煞之氣。
老掌眼中甚爲驚奇,說道:“孩子,你腰間的寶玉能否借我一瞧?”玉簫深深喘了口氣,將寶玉從腰間摘下,遞與張行汕。張行汕用手撫摸着寶玉,只覺絲絲暖流灌入全身,彷彿有活血通筋之效,在做細細觀瞧,猛的一怔,說道:“孩子,這這,你是如何得到的?”
韓玉簫見到張掌櫃的吃驚的模樣,輕聲說道:“這是在崑崙一個古洞中發現的,當時就在一朵奇豔無比的花苞中裹含。”
老掌櫃的若有所思道:“據傳說,當年那女媧煉石補天,將煉化的最後一塊石頭藏在心中,但是由於血魔的出現,天將不得不與之一戰,可是天將的實力全部在輪迴中消散,爲了自己所愛的人,女媧將畢生的功力全部注入這塊石頭,給與了天將,自己卻抵擋不住血魔的攻擊而慘死,恐怕眼前塊殘石,就是那五色殘石,而且看到之前壓制血煞的功效,我想如果你佩戴此玉從不離身的話,血煞之氣是不會佔取你意志的。”
玉簫聽罷接過老掌櫃張行汕遞過來的寶玉,點了點頭,復又佩戴在腰間。張行汕輕咳幾聲,繼續說道:“孩子,你內心的怨恨太重,無論何人做再多的阻攔也是無用,這一切還都是要看你自己了,但請你念及這全天下和你一般大,擁有父母的人們,不要讓他們承擔和你一樣失去至親的痛苦。”玉簫聽罷眼淚驀地流出,久久不能停下。
老掌櫃低聲安慰道:“孩子,我相信,你若能找到自己的真愛,用愛撫平你內心的傷痕,這般痛苦必定會隨風而逝,但是這要看你的造化,更要看全天下的造化了,因爲你的力量如果被激發,六界之內的所有人都是無法控制住的。”玉簫默然無語,帶着兩行眼淚望着窗外圓圓的月亮。
經過客棧裡一晚的休息,玉簫精神好了大半,打開窗戶,清晨的風吹在臉上,讓人十分的提神醒腦。玉簫走到樓下,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老道,正坐在一個桌旁大口的痛飲,酒量如海,覺得甚爲驚奇,此時張行汕也看到韓玉簫走下樓來,上前對其說道:“小兄弟你醒了,你的身體可曾休息好?來來,吃些早飯再走吧。”
玉簫懷揣心事,想盡快找到文家認祖歸宗,便推辭了。張行汕無奈,只得對玉簫說道:“你已經是我的乾兒子了,還這般客氣,如此着急走便走吧,不過孩子你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我的便來找我,記住我的名號,由於在商道上混的比較久,所以較有名氣,人們都稱我爲‘石面佛’。”玉簫躬身一拜,說道:“晚輩記住了,多謝張老掌櫃的對玉簫的恩惠,若有機會定會報答。”
張行汕扶起玉簫,說道:“你我相遇也是緣分,以後有什麼麻煩來找我,我定會相助。”玉簫感動的點了點頭,便告別張行汕,在襄陽碼頭乘坐上了一走運鹽的大船,直奔杭州而去。
玉簫行旅數十幾日,終於在一日的黃昏進入到了杭州城內,此時已入秋季,正值八月十五,城內街頭人山人海,玉簫從未見過這麼多人,街頭更有各種美食佳餚,弄得玉簫眼花繚亂,不時駐足觀瞧,新奇異常。忽地聽到前方吵鬧聲響起,玉簫便衝着熱鬧前去觀瞧,走到近前,發現三個大漢正準備操起身旁木棍向一文弱單薄的少年打去,玉簫見不慣恃強凌弱,憑着練過幾下的武功,拿起手中的石劍在背後向三名大漢頭上各猛打了幾下,只見三個流氓栽倒在地,捂着腫起大包的腦袋,翻滾哀嚎,玉簫趁機拉起少年的手便向遠處逃去。
逃了半響,已至郊野,少年跑扭了腳腕,玉簫二話不說,便背起少年剛要奪步而走,只覺緊貼着自己後背的少年胸脯酥軟,隨即想明白,立馬羞紅着臉將少年放下。此時少年嘟了嘟嘴,摘下頭冠頭髮便散了開來,全身上下流露出馨雅般純潔的韻味,儼然是一名極具儒雅氣質的女子。
少女輕掩櫻脣,笑了幾聲。說道:“傻小子,我叫文柳鶯,你呢?”玉簫羞紅着臉囁聲說道:“我叫韓玉簫,你,你是女孩...爲什麼假扮男裝?”
柳鶯嘟起嘴,含笑道:“天下的流氓多得很,我扮男裝都招惹是非,更何況女裝呢?”玉簫想罷也覺得在理,不知不覺二人便聊開了,之後索性坐在一起暢談了起來。倆人志趣異常的相同,愈聊愈投機,許久之後,互生惺惺相惜之感。不知不覺夜已入深了,玉簫找到了一處十分粗大的柳樹旁燃起篝火,又獵了幾隻野兔烤與柳鶯吃食。柳鶯是家中大小姐,山珍海味都吃過,卻哪裡吃過這樣的野味,又因爲玉簫自小在大山大林中生活,野炊時常有的事情,所以也練就了一番好手藝,文柳鶯狼吞虎嚥的吃着野味,繼續與玉簫談天說地,一股幸福之感油然而生,玉簫的心裡也生出了自父母去世以來少有的甜蜜溫暖。
中秋月圓,成羣結隊的孔明燈,徐徐飄起,美麗異常。柳鶯望着漫天的燈火,不禁將頭靠在玉簫肩頭沉沉睡去,玉簫十分的的尷尬,望着躺在自己肩頭的文柳鶯,大人打攪,彷彿怕失去此刻的美好,就算是夢也不願意醒來,許久許久,玉簫嘴角帶着一絲甜蜜,不知不覺的靠在了大樹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黎明的風,是那樣的潮溼,玉簫在潮溼的空氣中被凍醒,四下一望,發現柳鶯不見了,心中莫名的慌亂起來,在附近尋找多時都沒有找到,心想:“莫非我是在夢中麼?”玉簫嗅着肩上的體香,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也許是我太過多情了,也她本就對我無意。”但愈想反而愈是心亂,玉簫無奈嘆息,便拿起身旁的行李,跨步走進了杭州城中,找尋自己外祖母的下落。
玉簫在城中打聽文府的下落,才知道在杭州城中,文府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內心自覺高興,等找到文府的大門又開始擔心起來,怕自己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不會招文府的人待見。
然而玉簫想錯了,自己的外祖母文江月一聽說是文君茹的兒子,簡直樂得合不攏嘴,全家上下是齊聲張羅,慶祝玉簫認祖歸宗。
文江月還特意請玉簫到常人都進不去的內書房交談,在聽說玉簫一家的不幸之後,也是留下了許多淚水,甚是覺得自己的外孫可憐,更堅定了留下韓玉簫的念頭,最後禁不住外祖母的極力挽留,韓玉簫終於認祖歸宗,留在了文府。
待到數日之後,外祖母又操心起玉簫的娶妻之事,玉簫心中雖是不甚同意,但也不敢違抗,無可奈何的只得聽從外祖母的吩咐,與一文家外親聯姻,而且就在一月之後,聽說還是那人看上了自己,玉簫覺得甚是奇怪,自己纔來到文府幾日,從未出過門,怎麼會有別人看上自己,雖然困惑,但畢竟是外祖母安排的大喜事,不好推脫質疑。
玉簫在文家很是受到尊重,不過玉簫自己心裡也是清楚,大家是懼怕自己的外祖母,纔會這樣對待自己,通過半個多月的瞭解,玉簫也是知道了,在文家表面上看着十分的和睦,其實背地裡有着四大勢力,一個是文家的大兒子,大舅爺文江行,現在是護衛皇城的侍衛軍統帥;一個是文家最小的兒子,小舅爺文縱天,從小嬌生慣養,在杭州城內與惡霸爲伍,欺行霸市,有着不小的勢力;另一個則是文家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大姨奶文瑩馨與二姨奶文雅琳,目前打點着府中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務,其二人的丈夫也都是朝廷大臣,有着不小的權勢;最後一個便是文江月,自從丈夫文安山不幸西去後,便以家族中不小的聲望,統管着一切,也就是說文府上下沒有不敬重她的,然而自己橫插一腿,又是被文祖母格外的器重,這也是惹來了不小的非議,但是始終沒有人提出來罷了。
時間在文府過的飛快,玉簫每日除了給外祖母開心解悶,就是修習道術,研讀醫書,時不時還陪大姨奶二姨奶出去打些下手,這些舉動也是惹來二人的歡心。不知不覺中便到了婚娶之日。婚禮當天,玉簫心中依舊是情絲交錯,思念着文柳鶯,不能自拔。在文府這一個月中,眼中浮現出無數柳鶯的面貌,無論夢中還是現實,於是玉簫下定了決心,準備在見到新娘的時候,說出自己已有心儀之人。
文府上下在這次婚禮中,操辦的場面極大,玉簫看着眼前的一切,愈加猶豫不決,心中矛盾迭起,在權衡利弊之後,終於還是與自己從未見過的女人拜了堂。痛苦欲絕的玉簫與親友痛飲了數杯,彷彿想將這人間的苦澀和煩惱通通的吞入肚中,忘記一切。玉簫醉着酒走入洞房,百感交集,雖不知新娘子爲何人,但對於外祖母用心的安排,心中也生起自父母去世以來爲數不多的溫暖。
玉簫走上前去,輕輕的將新娘蓋頭掀起,然而便一刻,就呆立在當場,兩行眼淚緩緩地流出,心中的苦悶在一瞬間消失殆盡,面前坐着的新娘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文柳鶯。
原來柳鶯在前不久遇到玉簫過後,也是日夜思念,在家中閒聊之時,聽說文府祖母的外孫回來了,便在打聽詢問後才知道,文家的外孫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他,隨即便粘着父母親,讓其向文祖母說起婚嫁之事,從而便成就了這段美好的姻緣。
幾年之後,韓玉簫被朝廷提拔爲杭州城城主,每日閒暇時與文柳鶯一起研習醫術,修練蜀山道法,並終於練成了‘御劍歸仙’,在蘇杭一帶救死扶傷斬妖除魔,威名遠揚。不久,文柳鶯變懷胎十月,爲韓玉簫生出一子,名曰韓文欽,一家三口在西子湖畔生活美滿,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