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白氏山莊,是一片佔地廣闊的私人莊園,按照白清的說法,山前山後加起來的總面積,幾乎佔了青州首府重蘇五分之一的土地。

當然在白清眼裡,別說重蘇,包括整個青州,都是白家的。

而在歐陽珏的眼中,這裡,就是一個超大型的仿古式度假村。

有山有水,亭臺樓閣,有些建築一看就是住着人的院落,而有些則是高樓聳立,不知是幹什麼用的。

歐陽珏跟着白清一個勁兒往裡走,這兒的人都是古裝打扮,男的女的全都蓄髮,只有他,頂着一個刺頭腦袋,格外顯眼。

這讓歐陽珏相形見絀他不光功夫不如人,連頭髮也不如人。

好在,沒人拿正眼看他,倒不如說,是沒人敢正眼看他,其中有少數幾個和白清打招呼,內容無外乎“掌門是不是要回來了”,但是沒人問起歐陽珏,他們只是飛快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沾一下,立即滑開。

後來歐陽珏才明白,他的身份,需要白夜親自公佈於衆,只要白夜一天不親口承認他,歐陽珏就一天算不得白家的人。

然而歐陽珏確實是白夜的兒子,又和那個死了多年的歐陽旭有洗不脫的干係,歐陽旭雖然身死,卻早就是白氏山莊板上釘釘的罪人,歐陽珏這個“罪人之後”,身份不可謂不尷尬。

所以此刻的他,處於一種微妙的“薛定諤的貓”的狀態。

被強行“薛定諤”的歐陽珏一直跟着白清,走到山莊的最深處。

“我和掌門住在一起嗎?”他問。

白清搖頭,“我按照掌門吩咐,已經爲您收拾出一個清淨的院落。”

院落不大,竹籬笆的院牆,裡面種了很多菊花,金紅紫黃,個個大如盆盞,倒是十分燦爛。

進來屋裡,白清把臥室指給他,又叫過來一個女孩子,和歐陽珏說,這個女孩子是他的女傭。

“暫時就由翠三照料您的日常起居。”

女孩子看上去不超過十五歲,臉尖尖的,不漂亮,但是很靈活,話也不多的樣子。

歐陽珏有些不習慣,讓一個初中女生來伺候他,想起來就覺得彆扭。但是翠三卻非常勤快,替他拿過行李包和溼了的衣服,又爲歐陽珏端上一盞熱茶。

白清吩咐翠三去準備晚膳,又問歐陽珏想吃什麼。

歐陽珏只覺疲憊,什麼胃口也沒有。爲了不拂白清的好意,只說,做點清淡的就行。

翠三伶俐地屈了一下膝蓋,轉身快步出去了。

橙五,翠三……白家這些傭人,名字都好奇怪。

歐陽珏問白清:“爲什麼他們的名字有顏色?”

“因爲他們是下人。”白清說,“白氏山莊主要是白家的人,還有一小部分外姓您的外公就是外姓。剩下的都是僕傭,僕傭的名字是顏色和數字的組合。”

歐陽珏覺得這個風俗挺好玩,他不由笑道:“爲什麼家主姓白,僕人們卻用顏色充當姓氏?”

結果,白清說出了一句他萬萬沒想到的話。

“因爲白色是一種包含光譜中所有顏色光的顏色。”

歐陽珏無言。

……是了,這是初中物理,他早就學過。

他往牀上一躺,牀鋪硬邦邦的,硌得歐陽珏背疼,他呻吟了一聲,又爬起來,艱難道:“白清……有沒有軟一點的牀?”

白清沉思片刻,說:“請稍等。”

不多時,兩個小夥子擡着一個單人席夢思進來!

歐陽珏再次目瞪口呆!

小夥子們把席夢思放在那張木板牀上,又向歐陽珏和白清行了個禮,一聲不響退了出去。

“您看這樣可以嗎?”

歐陽珏都被白清給弄得無力了,他揮了揮手:“辛苦你了,偉大的ai,啥都能給我變出來。”

白清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並沒有往心裡去,他那張蒼白有些瘦弱的臉上,依然什麼表情都沒有。

“那我去看看您的晚膳準備得如何。”

他出去了,歐陽珏噗通倒在席夢思上,攤開手腳。

四周圍安靜下來,極遠的地方,聽得見一點點人的說話聲,但是很快也消散於空氣中。

斜陽透過烏黑的木頭窗櫺照射進來,歐陽珏在席夢思上翻了個身。

現在,他靜下來了,被逼着跳樓又游泳的反射弧,終於艱難地跑完了全程馬拉松。

情緒,一下子涌了上來。

蕭桐那張滿是眼淚的臉,出現在歐陽珏的眼前。

男孩子趴在牀上,把自己狠狠壓在枕頭裡。

真奇怪,別人悲傷都會哭,會涕淚交流地發泄自己的痛苦,但是他哭不出來。他的痛苦全都聚集在胸口那個地方,它們變成一把刀,變着法兒地剜着他的胸口。

歐陽珏懷疑,他的胸口被剜出了一個黑洞。

假以時日,這把刀鑽出這個黑洞,往外揮舞的時候,恐怕會有人因此受傷。

那麼,我大概真的精神上有點問題吧,歐陽珏像是考慮別人的事情那樣,漠然地想着。

晚餐按照他的吩咐,非常清淡,一份綠茶蝦仁,一碟蘆蒿芽,一盤蔥油豆腐皮,還有一碗醃篤鮮。

蝦仁清脆鮮甜,蘆蒿芽爽口,蔥油豆腐皮香味撲鼻,醃篤鮮濃鮮誘人。

……至少比他在晚自習前叫的蒼蠅館子外賣強。

食慾被極大滿足的同時,歐陽珏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並沒有準備好接受眼前的這一切,但是他也不再抗拒,不再發瘋般地往外推這一切了。

食物救贖一切,誠哉斯言。

吃完了飯,趁着天還沒黑透,歐陽珏從行李包裡找出自己帶的那些零碎,他從那本書裡拿出梅西的那張海報,又找翠三弄了點膠,把它貼在了自己臥室的牆上。

梅西的臉上,並沒有人們預想中來自明星球員那種志得意滿,那是個賽場的抓拍,梅西穿着那件十號球衣,他微微張着嘴,擡着頭,豎起食指做了個手勢,眼神裡,卻帶着點梅西獨有的脆弱和茫然。

歐陽珏久久凝視着這張海報,他還看得見,海報的底下,有一行用黑色簽字筆寫的字:高考加油!!

那是蕭桐寫下來的,海報也是他給歐陽珏買的,他知道歐陽珏喜歡梅西。

以前每次看見這張海報,看見底下這行字時,歐陽珏總會鼓起用不完的勁頭。

然而此刻,他心中卻只有一片無措。

他茫然地注視着海報中茫然的梅西。

也許,他的目標該改一改了。高考已經不再是他人生的追求。

他現在應該追求的,是在這個鬼地方存活下來。

歐陽珏爬上爬下地做着這些時,白清就揹着手,站在臥室門口,一言不發地看着。藍黑色的眼睛裡閃爍着光芒也許是超出人類智慧的光芒。

他幾乎不多嘴,歐陽珏有吩咐,他纔回答,或者立即着手去辦。

無論歐陽珏做什麼詭異的事情,白清都不會出聲評價。

歐陽珏回頭看了看他:“你不回去吃飯嗎?”

“我就在這裡吃。”白清說。

歐陽珏吃了一驚:“爲什麼?”

“掌門吩咐,這兩天我會日夜守在您身邊,直到他回來。”白清說。

歐陽珏看着他毫無波動的黑眼睛,他忽然明白了。

其實,他還是有危險的,這個地方對他仍舊有殺意,無論是不殺普通人的規矩,還是白夜親生子的身份,都無法替他擊退這殺意,甚至它們可能會引得殺意更加洶涌。

歐陽珏想了想:“你該早點說,剛纔咱們一塊兒吃就好了,反正那麼多菜,我一個人也沒吃完。”

“不用。我有吃的。”白清說,“翠三已經去燒水了,馬上就好。”

歐陽珏愣了愣:“燒水?難道不是去膳房端菜端飯?”

白清沒回答他。

片刻之後,翠三小丫頭拎着一個鐵皮的壺回來,放在白清面前。

歐陽珏看得見,壺口噗噗往外冒着熱氣,大概是剛燒好的開水。

白清拎起來,走到堂屋桌前。只見桌上早就擺了一個青黑色的大海碗,他端起鐵皮壺,將開水倒入碗裡。

頃刻間,濃郁的味道瀰漫了整個屋子!

那味道歐陽珏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一聞見就條件反射地想吐。

那是方便麪的味道。

歐陽珏哭笑不得,他衝過來一看,果然,海碗裡是一塊四四方方的泡麪,就連紅豔豔的作料都灑好了。

“你爲什麼要吃泡麪啊?!”歐陽珏叫道,“明明有蝦仁!有蘆蒿!那麼多好菜,你吃什麼方便麪啊!”

白清擡頭看了他一眼:“那些菜不好吃。”

歐陽珏有氣無力地看着他。

白清看他這樣,又解釋:“掌門不喜歡方便麪。”

那意思,等白夜回來,白清就吃不成方便麪了。

“我也不喜歡方便麪。”歐陽珏冷冷道,“薰得我直噁心,你能出去吃嗎?”

白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吃驚的神色,但迅速斂住,他也不怕燙,用手端着那個大海碗,走出門去。

白清並沒走遠,他就走到院子門口,站在那兒,端着碗。

等到面泡得差不多好了,翠三給他拿了筷子,他就站在籬笆牆那兒,無聲的嘬麪條。

吃完了方便麪,白清聞了聞自己的身上,他又叫翠三去自己的住處,給他拿了一套新衣服換上,然後拿溼毛巾擦了擦頭髮,又重新梳好。

這纔回到歐陽珏的面前。

歐陽珏坐在席夢思上,沉着臉,像是還在生氣。

白清看着他,第一次有了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大概對他而言,想象不出竟然有人討厭這麼好吃的方便麪。

他想了半天,這才斟酌地說:“我就帶回來這一包。”

“我吃過很多方便麪。”歐陽珏突然說,“我小時候,家裡太窮,我和我媽,上頓方便麪下頓方便麪,到最後,活活把我吃出營養不良來。那個時候我才兩歲。”

白清默默看着他。

“……所以我特別噁心那股味。”歐陽珏低下頭,揉了揉眼睛,“連帶方便麪的兄弟火腿腸我也受不了,看見了就討厭。有次班上同學請我吃校門口的路邊攤,他點了一堆烤火腿腸,我一看,二話不說就走了。”

他擡起頭來,看着白清,眼神悽楚:“你們爲什麼要把我找回來呢?爲什麼一開始沒找到我們?等我自己熬到這麼大,白夜再把我領回到這裡來,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白清想了想,這才道:“您在那邊世界的蹤跡,已經被發現了。既然白家找得到您,別人,也能找到您。您的處境已經非常危險了,如果掌門不盡快把您帶回來,如果您被其他人找到,後果更可怕。”

白清的這番話,把歐陽珏給說呆了!他萬萬沒想到,原來眼下的處境並非最糟糕。

“爲什麼?誰會對我下手?”

“白家,有很多敵人。”白清言簡意賅,“您是掌門的親生兒子……”

“誰他媽願意當他的兒子!”

歐陽珏憤怒至極,他抓起几上一個燃香獸頭,咣噹一聲砸在地上。

屋裡安靜下來,歐陽珏哽咽着,垂頭坐在席夢思上。

“凡事,往好的方面想。”白清終於說,“您的身份,很多人夢寐以求……”

“求求你別給我灌雞湯了!!”

白清沉默片刻,轉身出去。

歐陽珏倒在席夢思上,他紅着眼睛,咬着牙,在心裡默默詛咒着白夜。

然而不多時,白清又回來了。

他對歐陽珏說:“我帶您去個地方。”

歐陽珏不理他。

“去那兒,能讓您的心情好起來。”

這話太神奇了,歐陽珏一下子坐起身:“去哪兒?!”

白清說:“請跟我來。”

歐陽珏跟着白清從屋裡出來,他們繞着一大片竹林往前走,繞過潺潺溪流,又繞過驅趕着騾馬的僕傭們,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最後,來到一片種着奇怪植物的院子。

這兒像個植物園,到處都是奇奇怪怪的花草,氣味甚至不好說芬芳,因爲好些植物的氣息聞起來格外古怪,有的像六神花露水,有的像曬乾的皮革,有的居然讓歐陽珏想起刺鼻的汽車尾氣。

“這是哪兒?”

“蒔園。”白清說完,衝着屋裡道,“遷爺?您在嗎?”

不多時,一個乾巴巴的棗核一樣的中年人從屋裡走出來,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大晚上的,叫什麼叫!”他的語氣很不好,“掌門還沒回來,有事兒等掌門回來再說!”

他剛要進去,白清卻道:“一點小事請遷爺幫個忙,這位是掌門的珏少爺。”

棗核一樣的中年人站住,仔細打量了一下歐陽珏。

中年人個頭很矮,可能就一米五左右,眼神非常冰冷,彷彿裡面有毒,讓人聯想到蛇瞳。

歐陽珏感覺非常不舒服,他想走,但是礙於白清在這兒,他只得忍着。

“掌門夫人呢?”那位遷爺突然問。

“已經過世多年了。”白清說,他又對歐陽珏道:“這位是白遷,按照輩分,是您的堂伯。”

“伯父好。”歐陽珏還是禮貌恭敬地打了招呼,對方雖然嚇人,但是自己不可以沒禮貌。

白遷的眼神這才緩和了一個檔次,當然,也就是從眼鏡蛇的眼神降爲了蜥蜴的眼神。

“找我有什麼事?”他問白清。

“珏少爺今天剛過來,大概是思鄉,心裡不太舒服。”他說,“請您給他開服藥。”

歐陽珏一聽,頓時愕然:“我沒病!”

白遷冷冷道:“思鄉病也是一種病。”

“可我真沒病!”歐陽珏幾欲抓狂,他沒想到白清帶着他找個“心情能好轉的地方”,結果就是找了個武大郎一樣的古怪醫生,給他開一副草藥!

好好的人,吃什麼藥!

但是白遷沒理他,又轉頭,皺眉對白清道:“用得着吃藥嗎?自己用內力調一下息,不就好了?”

白清的神色,罕見一絲遲疑,他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遷爺,珏少爺沒內力。”

歐陽珏眼尖,立即發現白遷那蛇瞳一樣的眼睛裡,掀過一陣大浪般的吃驚!

他只是沒內力而已,怎麼白遷的表情……就好像他不是沒內力,而是沒長**!

武大郎一樣的白遷伸手捻了捻黑鬍子,點點頭:“難怪呢。”

他轉回屋裡去,片刻後,拿着一個紙袋出來,將紙袋交給白清。

“煎服,吃過半個時辰就能見效。”

白清道了謝,領着歐陽珏離開。

一路上,歐陽珏還忍不住問:“到底是我有病還是你們有病?!好好的給人吃藥?!我什麼問題都沒有,只不過心情不好,用得着吃藥嗎!”

白清頭也不回道:“抑鬱症也吃藥。”

“……”

歐陽珏一肚子氣:“還有,剛纔那個白遷是什麼眼神?!我不就是沒有內力嗎?至於讓他那樣瞧我?沒有內力怎麼了?又不是沒有小弟弟!”

白清停下,他看了看歐陽珏:“您是白家的人,您是掌門和前任掌門的後人,您居然沒有內力,這比沒有小弟弟更加不幸。”

“……白清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比沒有小弟弟更不幸!”

歐陽珏一路氣成了炸毛海膽,咕嚕嚕跟着白清回來住處,又看他吩咐翠三燒水煎藥。

“就算是抗抑鬱藥,也不可能一劑服下就見效!立即見效的那是大/麻!是毒/品!”

而白清卻只是淡淡地說:“遷爺是不會害你的。”

他停了停,又道:“他是白氏山莊裡,少數不可能害你的人之一。”

歐陽珏吃了一驚!

“爲什麼?因爲他是我的伯父?”

“當然不是。”白清淡然道,“因爲害你,他得不到任何好處。白遷是個守財奴,吝嗇鬼,沒有好處的事,你跪地求他,他都不會幹。”

歐陽珏恨恨道:“你都說他是個守財奴!往後有人用重金收買他來害我,他難道還不幹嗎?”

“重金?”白清瞟了他一眼,“白遷不可能拿外頭的錢,至於山莊裡頭,你以爲在掌門的眼皮子底下,誰有膽子做這種事?”

說話間,翠三就把藥給煎好,端過來了。

白清接過碗來,遞到歐陽珏面前:“只要不離開山莊,你的生死就只在一個人手裡。”

“誰?”

“掌門本人。”白清把碗又往歐陽珏面前送了送,“喝了吧。”

歐陽珏厭惡地看了一眼那小碗黑乎乎的藥,他能聞到那裡面散發出的奇怪味道,很難聞,像暴雨季節,男生寢室關門關窗悶一個禮拜之後,所留下的那種古怪味兒。

臭臭的,又帶着點灰塵的氣息。

“這是洗襪子的水吧?”他噁心地吐了吐舌頭,“我不想喝!”

“喝了,您的心情就會好起來。”白清拙劣地扮演着誘惑小人魚的巫婆角色,“您會獲得一個全新的世界。”

歐陽珏接過那碗藥,他試了兩三次,都沒法讓自己接近它。

“就沒有……沒有點別的東西中和一下嗎?”

歐陽珏看見,白清的藍黑眼睛又在泛光芒大概是在進行運算,他暗想,不知道ai會採取哪種算法來說服自己。

“運算”結束,白清彷彿打定了主意,在衣服裡掏了掏,掏出一個圓鼓鼓的玩意放在歐陽珏面前。

那是個珍寶珠棒棒糖。

歐陽珏沒指望了,他咬着牙,端起那碗藥,咕咚咚把它喝了進去!

“沒有用的!”他惡狠狠把空碗放在几上,“沒聽說喝一碗藥心情就變好!”

“等等看。”白清很肯定地說,“白遷說,半個時辰就見效。”

那就是一個小時了,可是,怎麼可能?歐陽珏想,他今天所經歷的,是這輩子都沒經歷過的慘事,倒黴事,包括歐陽菲過世那天,他也是全程昏迷過去,等於沒有參與。

他今天失去了蕭桐,失去了自己積累了十七年的生活,失去了好端端的大學前程。

然後,被一個瘋子給帶到這種沒水沒電的鬼地方!

他的心情能好起來纔怪!

然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半個時辰之後,歐陽珏感覺到,那些不斷在捅自己心窩的刀,停了下來。心口那個黑洞一點點收斂,化爲烏有。濃重的悲傷像雨過天晴的雲,不知不覺離開了他,他的心裡,不再有那種沉甸甸的感覺了。

歐陽珏一骨碌從席夢思上爬起來。

白清不動聲色地看着他:“見效了吧?”

歐陽珏萬分吃驚地看着他!

藥真的見效了,他此刻,心情平靜又安然,就彷彿那些對着卷子志得意滿,要好好努力一夜的傍晚,他的心不再空蕩蕩的了,就連離開蕭桐這件事,對他也沒有太大的傷害了。

彷彿他並不是永遠離別,而只是蕭桐短暫的出差,倆人分開那麼一點時間那樣。

……可明明不是這樣啊!

思維與感受不合拍,這種事歐陽珏自然是常常遇到,但是哪一次也沒有這次這麼詭異:在明明該痛苦失落,茫然無措的時候,心裡卻居然淡定安詳得好像一切都把得定!

洗襪子水居然真的有用!

“如果您有內力,不用服藥也能做到。但是眼下沒辦法,只有求助白遷。”白清說着,站起身來,“夜深了,您也該休息了,我去把翠三叫過來。”

歐陽珏又忽然喊住他:“等一下!那如果……”

白清看着他。

“如果明天藥效過去了,我又想要死要活的,怎麼辦?”

“不會的。”白清安然道,“遷爺的藥給您調理了全身的機體,至少短時期內,您已經無法出現消極悲觀的念頭了。人無法主宰世界,但是可以改變對世界的看法,您要進一步的接受現實,展望未來,多爲自己描繪美好的人生前景。”

歐陽珏垂頭喪氣地揮了揮手:“雞湯大師,你趕緊去睡吧。”

所以那洗襪子水,搞不好洗的就是白清的襪子,歐陽珏暗想,畢竟身爲一個雞湯ai,恐怕就連他的襪子上,都浸滿了濃濃的雞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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