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可是,工作的事,依然沒有着落。

說到這裡,這也是讓阮沅一直掛心的一件事。

過來這邊也差不多有兩、三個月了,宗恪一直沒提過找工作的事。雖然阮沅覺得,自己這麼養着他也不是不行,但是她有時候也會想,宗恪難道不會覺得無聊麼?

他真的就這麼喜歡當家庭煮夫?

宗恪也和阮沅略提過這個問題,他說他想重新開始,既然老天爺給了他可以再次選擇的機會,那他就想做點自己想做的事。

阮沅聽着,心裡卻想,難道當皇帝原本就不是他想做的事麼?

於是她就問宗恪,有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

宗恪歪着腦袋想了半天,老老實實說,還沒想好。

“只是,我不想再去做事務性的工作了。”他說。“那種在公司裡當白領的工作,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再說,現在我還在被警方追捕,也沒法進入正經的行業裡面。”

他說得沒錯,因爲米娜的案子,到現在宗恪還揹着嫌疑犯的身份,雖然宗恆已經盡力疏通,把這件案子暫時壓下來了,但爲了安全起見,他最好還是不把自己的身份提供給外界。重新弄一套身份也不是不行,但那又得麻煩宗恆以及各路人馬大費周章,這是讓宗恪極爲討厭的事,他不想依靠臣子們來展開自己的新生活,他想和過去撇清,他覺得單靠自己,應該也有這個能力。

總而言之,宗恪好像對於“進入社會主流”,有些不明緣故的排斥——大概他剛剛從最主流的位置上下來。

阮沅聽他這麼說了,想了想,點頭道:“事務性的工作,我也沒什麼興趣,不去做也罷。那除此之外呢?沒有什麼大致的方向麼?”

宗恪認真想了半天,說:“我想去做那種,可以利用直覺的工作。”

“利用直覺?”

“嗯,直接利用直覺,而不需要過多用意識層面去整合的工作。”宗恪解釋道,“就是和事務性工作相反的那一類。”

阮沅聽得似懂非懂,她大致明白了宗恪的意思:利用直覺工作的最佳例子就是藝術家,難道宗恪是想當藝術家?

她沒有再繼續追問,阮沅清楚,宗恪自己都還沒想明白,如果非要逼着他給出明確答案,那就是對他沒有耐心,缺乏信任。

倆人相處也快兩年了,雖然對宗恪的熟悉程度,已經遠遠超過當初,但是阮沅有時候,還是覺得自己搞不懂他。

不帶偏見的說,宗恪是個很有才華的人,皇帝這種工作,並不是人人都能勝任的,地產公司人力總監這種職務,更不是隨隨便便搞一堆假證件,鑽進異世界就能得到的。不說別的,三十好幾的成年人,從ABC開始學英語,那得多麼難?想想自己,適應一個小小的六品女官都適應了大半年,阮沅覺得宗恪怎麼都會比她強。

可問題是,她搞不清宗恪到底喜歡幹什麼。

宗恪思維並不死板,有很強的創造力,有的時候他在牀上和阮沅說故事說得跌宕起伏,總把阮沅聽得一愣一愣的,還以爲真有其事,到最後宗恪才哈哈一笑,說這些神怪故事都是他自己編出來的。

他也有動手能力,家裡電器出問題了,都是宗恪去修,衛生間的燈管本來接觸不良,時不時壞掉,換了燈泡還是不行。宗恪乾脆用了一個下午,自己買了材料和工具重新裝,愣是把燈給修好了。他還很得意地和阮沅說,要不是缺錢,要不是房東太壞了,他還能把這房子的電線全都換一遍。

甚至他可以去做生意,搞裝修,鑽研園藝,修車,給寵物店幫忙……就算他說他要當曹雪芹,寫《紅樓夢》,阮沅都雙手支持。

除了畫畫彈琴這些太專業的藝術領域,別的,宗恪什麼都做得好,他不光聰明清醒,最難得的是也很勤奮,在這男人身邊那麼久,阮沅清楚,宗恪絕不是天性慵懶的人。就算除開事務性的工作,擺在他面前的路也仍然有無數條,不管是上述哪一條,憑着這個人的天賦和勤奮,成功不是難事。

阮沅怎麼也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堵在這兒,一動不動。

爲什麼他好像完全不打算往前試探一步呢?

最近這段時間,宗恪早上會睡得很遲才起身,阮沅覺得,那是因爲以往他太累了,現在愛睡懶覺也沒什麼,她便留了早餐在桌上,自己去上班。一整天獨自在家的宗恪,好像除了炒菜和做各種家務,剩下的就是打網遊,有的時候阮沅下班回來,看見他還在埋頭“奮戰”,等宗恪發現她到家了,才哎呀一聲跳起來,匆匆跑去廚房做飯。

他唯一還在堅持的,就是練功,晚上九、十點鐘,四下都安靜了,宗恪就獨自去樓頂平臺上練功,有時候阮沅也跟上去瞧,她就當免費現場功夫片看。

只有練功的時候,阮沅才覺得宗恪還是以前的那個宗恪,他身上,那種柔與韌的力度之美,那種行雲流水般的騰挪轉移,在這都市普通人身上,是絕對看不見的。

宗恪的練功服,是阮沅自己買了布料回來,一針一線給他做起來的,之前宗恪說別麻煩了,他去超市買一套運動服是一樣的,阮沅說那多醜啊那是糟蹋人。

後來她自己去買了月白色的布料,按照他在宮裡那套練功服的樣子,給宗恪做了一套。布料不是純棉,帶了一點點化纖,因爲純棉太容易破,混上一點化纖更結實耐用。

阮沅晚上在燈下給他裁剪這套練功服的時候,宗恪就在旁邊看着。

“可別期待太高啊。”阮沅邊做,邊笑道,“我的手受了傷,不像以前那麼靈了,針腳、走線,都沒可能像以前那麼完美。”

“嗯,沒關係。”宗恪說,“是你親手做的就成。”

小小的一盞檯燈之下,阮沅低頭飛針走線,還哼着歌,阮沅的嗓音一向都很甜,有時候做活出了神,哼的歌也跟着變輕變慢,於是就顯得更加甜蜜。她的頭髮已經有點長了,細細的髮絲蜷曲着,散在背後,燈光照上去,是油畫一樣朦朧發亮的金褐色。宗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他覺得阮沅這樣子真溫柔,真像個愛家愛丈夫的賢妻良母,一點都不像她平日那樣張揚無忌了。

過了一會兒,阮沅就覺得宗恪從背後抱住她。

“阿沅……”他緊緊抱着她,貼着她的耳朵,喚她的名字,熱熱的溼潤的呼吸,讓她耳根癢癢的。

“幹嘛?”她帶着笑意問。

“你真好。”他低聲說,“這套衣服,我保證不穿破。”

阮沅就停下手,笑起來。

“穿破了怕什麼?我再給你補。”她說,“等補都不能補了,我再給你做新的。”

“嗯……”

“有我在,衣服的事兒就交給我好了”

“嗯”

關於他打遊戲的事,阮沅不會數落宗恪,買筆記本裝寬帶就是給他解悶的,之前他哪有空玩網遊?現在終於有了放縱的機會,沉迷一段時間這也沒什麼。說到底,就讓宗恪這樣悠悠盪盪的混下去,又怎麼不行?爲什麼人活着就非得奮發向上?哪條法律規定的?……

但是後來慢慢的,連網遊他也不愛玩了,書也不愛看了,就好像沒什麼吸引他的東西了,宗恪常常坐在陽臺上發呆,阮沅叫他進來看好笑的綜藝節目他也不理,那時候,宗恪看起來神情茫然。

陽臺上沒有燈,深藍的暮色一點點浸染,那背影也越來越模糊,男人身後的影子拖在地板上,長長的,阮沅轉回身,對着熱鬧非凡的綜藝節目,默默嘆了口氣。

生活發生劇變時,人總會茫然一段時期,誰也不是機器——換條流水線、一掰電閘就能繼續。這個道理阮沅懂,她也不是有多麼着急,催促宗恪趕緊上正軌,但是她不確定,宗恪要這樣茫然多久。好在宗恪的情緒不壞,看來,他只是有些摸不着方向。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只要宗恪定下一條心,告訴阮沅他打算幹什麼,阮沅自然全力以赴地幫助他,就像從前在宮裡那樣。

可是宗恪卻不告訴阮沅他打算幹什麼,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他對錢沒有追求,他對地位也沒有追求,他對生存空間同樣沒有追求。

宗恪現在,成了一個毫無追求的人了。

夏天漸漸過去,最後的秋老虎還在肆虐。

阮沅依然在便利店上班,同時,她夜間兼職做漫畫的翻譯,但是錢賺得不多。而且越在那間老房子裡住,阮沅就對周圍環境越不能忍受,窮困會磨掉人的耐性,這話說得沒錯,她畢竟不是顏回那種聖賢。所以阮沅開始思考一些以前她不會思考的問題。

她覺得,以前放出的一筆債務,此刻自己應該可以要求償還了:幾年前,阮沅借給在外頭打拼的厲婷婷兩萬塊,就算完全忽略這幾年的通貨膨脹,至少,厲婷婷也該把這兩萬塊還給她了。

有了這兩萬塊,她和宗恪就能馬上搬出這間破屋子,找個像樣的房子住,他們的生存壓力也會小一些,甚至,宗恪都不用急着去找工作了。

只不過,這件事萬萬不可讓宗恪知道,阮沅想,如果讓他發覺了,恐怕他不會愉快地接受這兩萬塊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第兩百四十九章第一百八十六章第一百零九章第三百四十四章第九十六章第兩百八十章第六十一章第三百二十章第三百零七章第兩百八十五章第一百一十八章第三百零三章第兩百八十六章第三百二十五章第九十章第一百二十二章第兩百章第三百三十四章第三百四十九章第四十六章第一百八十七章第一百七十二章第六章第三百二十六章第一百八十二章第兩百零四章第三百一十九章第兩百七十一章第兩百零九章第十四章第兩百一十二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一百九十一章第兩百四十八章第一百二十八章第兩百四十六章第一百八十二章第兩百九十一章第十七章第三十五章第二十六章第三十五章第兩百九十五章第一百零二章第四十七章第一百一十章第一百四十二章第兩百九十一章第一百九十七章第一百六十章第一百八十五章第兩百六十章第五十四章第三百二十八章第兩百八十三章第七十九章第兩百四十三章第兩百六十七章第兩百一十七章第四十七章第兩百三十五章第兩百六十三章第一百八十二章第兩百四十章第三百三十四章第兩百八十二章第兩百四十二章第七十章第三百二十九章第兩百零四章第兩百五十二章第一百四十章第兩百九十一章第三百二十八章第兩百九十二章第一百五十七章第兩百二十三章第兩百一十一章第兩百一十五章第一百一十三章第四十三章第兩百零四章第三百零八章第兩百三十四章第三百零一章第一百九十四章第三百二十七章第兩百六十二章第兩百六十六章第兩百九十五章第七十七章第一百三十章第兩百八十九章第十六章第三百一十章第一百二十九章第六十七章第兩百零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