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碩大的虎頭落在地上，滾出去兩三米。
顧青山收了真赤魔槍，朝着一片虛空抱拳道：“西南第十五前線瞭望臺伍長，顧青山，前來報道。”
虛空一動。
那虎頭瞬間消失，緊接着，一道聲音低喝道：“快進來。”
顧青山向前邁出幾步，進入法陣。
只見這軍營之中，處處皆是修士，人人身披戰甲，面上帶着肅殺森冷之意。
幾名執法修士大聲呼喝着，匆忙的指揮着一隊隊修士站上傳送法陣，從這裡朝大後方撤離。
顧青山走進來時，一眼看見幾名斥候打扮的修士在查驗那虎頭。
“已勘驗，實是鬼飼虎王。”一名斥候站起來，稟報道。
那站在衆將領之中的大將軍聽了，便笑着說道：“好！素來聽聞顧伍長突破境界如吃飯喝水，卻不知顧伍長今日也在斷後，否則我又何須派斥候去查探虎王蹤跡？”
顧青山一抱拳，平靜道：“常遇禮、白灼兩人恐已遇難。”
將軍收了臉上笑容，目中透過一絲悲意。
衆人也爲之默然。
顧青山環顧衆人，只見他們人人帶傷，兵器不離手，精神都有些疲憊。
看來這就是負責爲前線部隊斷後的最後一個營地了。
一枚玉簡出現在將軍手中。
他一邊看，一邊念道：“顧伍長，軍情緊迫，我就長話短說了。”
“請。”顧青山道。
將軍道：“今天早上的時候，陣地上都在傳，有一位瞭望伍長勢如破竹，渡劫成功，升爲夜摩天境修士了，可惜我們來不及查驗，整個前線就已覆滅。”
顧青山不做聲，只聽着。
將軍喃喃道：“夜摩天境……也罷，我現在給你三個選擇。”
“其一，按照原計劃撤退，回大後方去，等軍功勘驗完畢，晉升之後再聽從調遣；”
“其二，正式的軍功勘驗和任命，等戰局穩定下來再說，現在我給你調一批人手，臨時任命你爲百夫長，你立刻帶軍投入作戰；”
“其三，因爲你能單獨一人殺得鬼飼虎王，又是劍修，恐帶兵反倒拖累你的戰力，這樣，我調你入斥候營，許你自由行走，你再入前線一探敵人虛實，兼尋機刺殺那些強大的怪物。”
顧青山略一思索，便抱拳道：“在下願入斥候營。”
——在顧青山的計劃中，原本應該直接去找師尊，但現在情勢出現了變化。
在這次的大潰敗中，自己身處前線，接下來只要深入其中，必定能得到須彌山之戰的第一手情報。
這樣反而更直觀，更容易找到這個世界的癥結所在。
帶兵打仗的話，顧青山也是熟手，但問題是他得到無數碎片世界的傳承後，無論是劍術還是修爲、術法、六藝，都在一次次“覺悟”中飛快的進步。
現在他一旦進入“覺悟”狀態，就很容易放空，忽略外界的事情。
這樣就不適合照顧整個隊伍。
所以還不如獨行。
那將軍見他如此表態，沉聲道：“好，我輩修士，光有境界不算什麼，敢孤身入敵陣纔是真好漢！”
顧青山接着說道：“我有一個條件。”
將軍問：“什麼條件？”
顧青山道：“我需要補給，大約各種補給都需要不少。”
將軍眉頭展開，笑道：“這算什麼條件，夜摩天境修士本該享有高等軍備補給，你又獨自深入前線，就算物資再怎麼短缺，本將也必會補足你所需的一應用度。”
“——來人，取我令牌。”
很快，一枚黑色令牌被呈至將軍面前。
將軍在上面用硃紅墨筆寫完軍令，拋給顧青山。
顧青山接了一看，只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四個字：“遊騎散將。”
衆人都是一陣騷動。
顧青山這就當上散將了。
雖然散將只是將官中最低的一等，可也算徹底告別了兵卒的層次。
與此同時，顧青山忽然神色一動。
識海之中，須彌神山賜予他的那面身份玉牌也微微一震，作出了改變。
一道信息從玉牌中飛出來，在識海中散開。
顧青山頓時會意。
須彌神山正藉着這些修士們的手，幫助自己在這個世界立足。
比起剛進來之時，自己將能夠掌握更多資源，調集一定的力量。
這種身份上的變更，意味着自己初步得到了須彌神山的認可。
將軍大手一揮。
“去罷，領完物資便回前線，一路多殺幾個怪物，有什麼消息通報即可。”
“得令。”
顧青山一抱拳，退了下去。
一名軍備官帶着他，按照他遊騎散將的品階，領了兩副陣盤、一捆符籙、五瓶丹藥、兩副戰甲、一串古代銅幣、以及相應的靈石。
“就這些嗎？”顧青山問道。
軍備官小心翼翼的道：“啊，是的，這些都是戰陣上的好東西，已經是這裡最後一批物資了，不知您還有什麼要求？”
顧青山道：“我也不是貪得無厭之輩，只不過有些東西用不上，我想換點別的。”
軍備官笑道：“這倒是可以，只要顧將軍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們倒是還剩兩件上好的攻擊法寶，我保證威力非常可觀，將軍可以換一件帶着。”
顧青山搖頭道：“我要換些食材和炊具。”
“什麼？食材？”
軍備官呆了呆，懷疑自己聽錯了。
在顧青山的強烈要求下，軍備官收走了所有符籙和一個陣盤，帶他去領取了大批的靈食之材，又裝了一套炊具。
一切備妥。
“多謝閣下通融。”
顧青山心滿意足，抱拳道。
軍備官也抱抱拳，嘴巴開合兩下，沒說出什麼來。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目送顧青山離開。
……
夜更深。
這時雪停了，刺骨的寒潮在天地間緩緩涌動。
顧青山一邊飛掠，一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一片冰冷。
靈力罩無法完全阻攔天地自然產生的寒氣，這樣的情況顧青山還是第一次見。
在這裡，地劍全力都無法斬開大地。
這個神山世界的本源實在是浩瀚無窮、堅不可摧。
——所以這裡的天地法則，其力量也強得不可思議。
反觀虛空九億層世界，各個世界的本源力量有多有少，但終究不會差距太大。
那是因爲神族造世界的技術一直保持着平穩，沒有太大起伏。
兩相對比，顧青山心中忽然產生一個念頭。
在進入神山之前，他就察覺到神山之中各個世界是連通的。
難道說——
這些世界在連通的過程中出了大問題？
顧青山突然停住思緒，捏了個法訣，將自己氣息完全遮蔽。
他躍上高高的樹枝，取出陣盤，瞬間佈下隱身法陣。
——顧青山覺悟了許多修行文明最巔峰的知識，這陣盤經過了他的改良，效用已非那些修士所能想象。
他靜靜的呆在樹枝上，一動不動。
下一秒，三柄飛劍從虛空顯現。
顧青山做了個小心的手勢。
三柄飛劍寂然不動，護住了他身周。
等了片刻。
大地傳來輕微震顫。
遙遠的前線方向，一股望不到邊際的洪流正席捲而來。
這股洪流就像恐怖的海嘯，速度卻越來越快。
——骷髏之海。
數之不盡的骷髏頭在地上擠壓、滾動、吞噬着沿途一切。
咯咯咯咯咯咯！
它們從顧青山腳下的大地奔涌而過，發出密集的聲音，光是讓人聽着就覺得頭皮發麻。
顧青山低頭望向那些骷髏頭，同時勾動識海中的鎮獄鬼王杖。
鬼王杖微微一顫，無動於衷。
——不是亡者之靈。
那這些東西是什麼？
顧青山搖搖頭，極目遠眺。
黑夜中，遠山蒼茫，憑藉神念纔可觀察一二。
但見骷髏之海漸漸淹沒了所有山峰，後勢越來越強，根本看不到其盡頭。
這真是前所未見的一幕，就算在十八重地獄中，顧青山也沒見過這樣的骷髏海。
“邪門……”
顧青山呢喃着，將遊騎散將甲取出來，披掛在身。
他剛穿好甲衣，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猛然回頭朝來路望去。
只見軍營方向涌起一股沖天的綠焰。
在那個方向上，大地變得虛幻。
與此同時，另一個世界的虛影隨之出現，持續了短短數息功夫。
顧青山眯眼看了一會兒。
在那個虛幻世界中，他看到了各種前所未見的邪異怪物。
突然，兩個世界虛影交替閃現，虛影世界消失。
軍營所在的位置上，一切樹木、一切積雪隨之徹底不見。
顧青山頓時色變。
這種事他見過。
與黃泉碎片世界戰鬥之時，硃紅大門施展過神技——生死輪轉。
當時也是這般模樣。
難道整個軍營被人送到黃泉世界去了？
不。
不對。
對面根本不是黃泉世界！
“咦？這裡有一隻漏網之魚。”
沉悶的聲音響起。
骷髏海中探出一隻巨爪，瞬間就穿透法陣，抓向顧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