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江師大的畢業生多半離校了,這天大鴻送走曹恩貴馬潤芳,站在寢室門口的走廓上,倚着欄杆,一種無限的惆悵和孤獨纏繞心頭,他悄聲自言自語:“畢業了,大學畢業了。此刻校園靜得讓人害怕,一點聽不到高中畢業時的那種歡聲笑語?”大鴻輕輕閉上眼睛,耳邊迴響起高中畢業聯歡晚會上,難忘的歌聲和優美的旋律:哼罷人之初,唱着春之曲,多少翩翩的夢想,告別藍天白雲,一步步走向腳踏實地;多少顛顛倒倒反反覆覆,欲罷不能的困惑,書寫成一本長大的日記。驀然回首間,歲月拽着春季象雪花兒一樣飛逝;一首首來不及回味的童謠,跟隨着光陰匆匆忙忙的飄逸。只有悄悄扎進血管的種子啊,一生中默默地春華秋實。
“春華秋實……真是這樣嗎?別自欺欺人啦。通通見鬼去吧,見鬼去吧!”大鴻轉身走進寢室收拾東西,樓下傳來喊聲,大鴻跑出來:“啊,春旺,快上來。”
吳春旺走進寢室坐下,他散了煙點上說:“上午碰見泉河,才知道你明天就要回老家等分配,我抽空趕來看看。”“謝謝。”“大鴻,聽說老家也搞包產到戶了。”“是啊,一場中國歷史的大手術開始了。啊,你和陳婉過得怎樣?”“還好。老同學,要不是你……我吳春旺和她哪有今天。”“你言過其實了,那是你倆的緣分。現在你還忌恨着江麗蓮和張金髮嗎?”“老同學,別提他們了。我們把東西收拾一下到我家,好好耍個十天半月你纔回老家。”
土地包產到戶以後,對江麗蓮張金髮來說如象魚躍大海。他們再不用愁這怕那,自家責任地裡的活兒,平常由老人照着,農忙季節花幾個銅子兒,鄉鄰便不請自來幫忙。他倆立足資陽,生意越做越大忙不過來,便請遠親的一個姑娘做保姆,專看孩子和料理家務。
江麗蓮張金髮在羅大嫂開的旅館裡接下老虎的貨出來,江麗蓮說:“金髮,你去火車站買票,我先趕回家去,估計大鬍子、胖墩兒和猴子他們早去家裡了。”“好吧。不過,麗蓮,聽說廣州的行情跳樓,這次接他們的貨在價格上也得按老虎的來。”“金髮,眼睛得往遠處看。我心裡有數,你快去吧。”
大鬍子仨個坐在江麗蓮家裡等了一陣,猴子抽着煙說:“大鬍子、胖墩兒,聽說按麗蓮給我們的接貨價,如果我們自己把貨直接拿到廣州脫手,每個銀元至少多賺三四塊。她是不是把哥兒幾個宰得太兇了?”大鬍子吹出一串菸圈兒沉默,胖墩兒轉幾下眼珠子說:“猴子,別聽風就是雨,麗蓮同哥兒幾個連手又不是三天五天,我看她的心腸不算黑。就算她象你所說的那樣多賺幾塊,除去花銷和喂‘狗兒’‘貓兒’的,每一塊白貨的賺頭有我們大就不錯了。稍不走運老本兒也得反搭進去。再說本大利大,從來就是生意上的老規矩,若你有人家的本錢和知水深淺,我和大鬍子也按同樣的價打貨給你。”猴子吱唔,大鬍子說:“猴子,你娃兒就是想得簡單。其實麗蓮賺的豈止你說的那個數?她把貨拿到廣州脫手後將錢買成電子錶什麼的帶回來打給我們,一去一來可是兩頭賺。不過,露天壩裡的飯,誰的能耐大誰就多抓點來吃。要是你娃兒去,我看出不了盆地凼凼兒,你就得哭爹叫孃的倒回來。別以爲你猴子精明能動動花花兒腸子就不得了,如果你惹惱江麗蓮,打倒哥們的飯碗兒我可不饒你。”猴子笑道:“大鬍子,你幹嗎挖苦我呢?我只不過說說而已,連成都老虎團的貨都打給麗蓮了,並且接貨價還比我們低。我知道她這樣對待哥們兒,完全是看在那時她在成都落難時,哥兒幾個暗中幫她的情份上。她做的事,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生意上她比誰都精明會籠絡人心。所以,我們哥兒幾個靠她這棵大樹沒錯。”
咚咚咚“啊,肯定是麗蓮回來了。”胖墩兒說着起身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