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梅給大鴻來信說,估計下月底就要同表哥先去一趟遵義落實戶口,可那些花費真讓人愁啊。大鴻放學後沿着河岸邊走邊想:“這一趟下來,我們預備的錢哪能夠?還有幾個月的生活費和去參加考試的費用等等……老家沒指望,書春姐負擔着書慧大恆已經力不從心,朱曉雯雖盡心資助,可她畢竟還是學生,偷偷摸摸挪到手頭的錢能有多少?江麗蓮那裡去借過兩次錢都還沒有還上,就算她看在老同學份兒上再次願意解囊相助,但我和華梅實在放不下臉了。只好想想別的辦法,從現在開始就給華梅湊這筆錢。”
反春的天氣如過冬,迎面吹來的冰冷河風讓大鴻打個寒禁。他長長舒一口氣,聽見吵鬧聲,擡頭望去,前方河灘上一羣人在爲什麼事爭執,大鴻走去站在旁邊。
“節骨眼兒上,你們不下河去淘沙,同別人訂好的,我怎麼打發?”
“反春的天氣,河水冰得咬骨頭,還下河去淘沙,你想要我們的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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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老者,算我求你們了。每挑沙,在一角基礎上再加五分怎樣?”
“曾隊長,你就是每挑加價到一塊錢我們也不幹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有黑桃還找不到錘子。你們不幹拉倒。”
一羣臨時湊來淘沙的農民拿起工具一鬨而散,曾隊長嘆着氣抽悶煙兒。大鴻走上前說:“曾隊長,我下河去淘的沙你要不要?”“當然要。你是哪裡人?”“這重要嗎?”曾隊長笑道:“隨便問問,你什麼時候來淘?”“我有空就來。”“好,這價錢可能你剛纔也聽見了,你一手交沙,我一手給錢。”大鴻點點頭,曾隊長說:“我還得馬上去找些人,小夥子,我們可這樣說定了。”“當然。”
再說書春週末去朱禮塘家同曉雯媽閒聊,曉雯媽說:“書春,我聽你們學校的馬校長講,你同溫淑娟的關係鬧得很緊張,你倆在重江師範不是同班同學嘛,怎麼會這樣呢?”“娘娘,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她一調來我們學校就完全變成了兩個人,工作上處處跟我作對,特別近段時間在我面前擺出不可一世的樣子,團委安排開展活動,她那個班總是想方設法找藉口軟磨硬頂,讓我下不了臺。我發現她與學校的李副校長非常近乎,他們是不是在搞什麼陰謀?”“我看這倒不至於,現在畢竟不是文化大革命時期……當然,話又說回來,你是學校黨支部副書記兼團委書記,工作又幹得很出色,馬校長書記校長一肩挑,他明年就到退休年齡了,這書記和校長的人選不是明擺着的?溫淑娟在你面前的態度,我想還與她父親調到蜀江市當組織部長有關。唉,全都怪你叔叔不爭氣,貶去山旮旯裡的中學當個小校長,別人還有不乘人之危的?你可得當心點。”
蜀江三中校園裡,讀書聲此起彼伏。一個三十來歲的女教師走出辦公室,她穿着黑色中長呢子大衣,一身綽約丰姿,頭昂昂的好象蔑視着一切,腋下夾着講義匆匆繞過*場西邊的花壇朝校長辦公室走去,她就是溫淑娟。
溫淑娟邊走邊想:“她楊書春算啥?不就是靠着一個假叔叔朱禮塘嗎?可朱禮塘倒臺進山了。哼,想跟我鬥……且不說我自己的能力,單憑我父親在組織部掌着幹部升遷大印,全市裡比教育局長還大的官老爺們,誰在我面前說話不看看我臉色的,馬校長雖護着書春,
但他還能把我奈何?叫去就去唄。”
溫淑娟走進校長辦公室說:“馬校長,你找我?”馬校長放下筆指指側邊的藤椅說:“溫老師,請坐。”溫叔娟坐下說:“馬校長,啥事兒讓你這樣下急詔?”“哦,沒什麼大事。想同你隨便聊聊。”
馬校長起身泡茶說:“溫老師,現在可以說說你對學校工作的看法嗎?”“馬校長,看來你認錯人了,我這樣的政治覺悟和水平哪夠格兒?”“那你覺得誰夠格兒?”“馬校長眼裡的接班人,楊書春啊。”馬校長坐下點支菸說:“溫老師,你調到我們學校來工作後,表現挺不錯,我也很讚賞的。”溫淑娟笑道:“馬校長高擡囉,這不會是爲你後面的話作鋪墊吧?”
溫淑娟喝茶,馬校長在菸灰缸裡輕輕彈彈菸灰說:“溫老師,聽說你和楊書春在師範是同班同學,工作上的配合應該說不成問題嘛。”“馬校長,你看呢?”“你們這代年輕人都有個性,有衝勁兒,好事兒啦……當然,同事間要注意團結協作,才能把學校的教學工作搞好。”“馬校長,是不是她又在你面前‘擡舉’了我?”“溫老師,你別誤會。那天碰見溫部長,他叫我隨時給你提個醒。”溫淑娟大笑說:“謝謝馬校長,你的好意我一定轉告父親。不過,她楊書春憑什麼在我面前指手劃腳?”“溫老師,楊書春是學校的黨支部副書記和團委書記,她安排工作怎麼能說是指手劃腳?你也是黨員,更應該帶頭支持配合嘛。”
溫淑娟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在*場上撞見李副校長, 李副校長巴結地笑笑說:“溫老師,馬校長又找你報喜了?”溫淑娟沒好氣地說:“李校長,你不會是幸災樂禍吧?”他跨近些說:“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好好談談?”“你想談什麼?”“你在我面前裝這種糊塗用得着嗎?”溫淑娟半真半戲地說:“別太自信,自己頭上的烏紗帽飛掉了,可還沒回過神來。”“豈敢豈敢,誰不知你老頭子而今放個屁,下面的人也得跟着攆幾山?”“李校長,你今天到底想說什麼?”李副校長仍然笑着說:“看得出,剛纔馬校長並沒有給你報告好消息。”“一個死老頭兒,棺材也做好了,竟然沒有一點兒自知之明。”李副校長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盯着溫淑娟說:“我想,既然那個死老頭子已經老到了這地步,不會成爲你的眼中釘吧?”
會意的笑罷,李副校長同溫淑娟走到*場旁邊的樹蔭下,說:“明擺着楊書春現在是黨支部副書記兼團委書記,她叔叔朱禮塘與馬校長是老關係,明年姓馬的就車到碼頭人到站了,書記的寶座他會讓給誰?但話又說回來,朱禮塘那棵大樹已經讓人砍倒,楊書春背後空空如也;而姓馬的又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何況他走到了這地步,會大睜着眼睛丟掉棒棒後挨狗咬?當然,我呢看起來是個二把手,實際上是個三把手,若能借你父親的一股東風……加上你我使巧力配合好,別人就是煮熟的雞也得讓它飛掉!”溫淑娟沉默一下說:“李校長,你不想去我的寢室坐一會兒?”
李副校長點點頭同溫淑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