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屠戮的村莊實在不是久留之地,而姜晨率領的部族武裝既沒有時間,也不願意去收斂村民的屍體,因爲他們都是以戰士自居,不願意幹這些‘髒活’,對此姜晨也沒有辦法,因爲這些人都不是她的直接手下,能保持着他們不倒戈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爲了安撫莎爾娜,馮楠和費蘭克就先把被‘燒烤’的兩具殘屍放下,又將所有的屍體都擡出來,用芭蕉葉蓋好,並且在每具屍體上都蓋了一點土,象徵性的算是掩埋了。即便是如此也花了不少時間,有些部族戰士已經明顯的不耐煩了,就好像死去的人並不是他們的同胞一樣。
處理完村莊裡的事,馮楠等人就隨着姜晨去和金麗公主的主力匯合,一路上費蘭克很興奮,因爲自從馮楠說金麗公主是他們回家的機票之後,他就一直視金麗公主爲脫離這個險地人肉機票了。接下來的一路很順利,不過兩小時,他們就到達了金麗公主的營地,只是費蘭克看見了已經搭好的行軍牀後,就立刻忘了人肉機票的事,一頭栽倒在行軍牀上,幾乎倒下的同時就睡着了,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
馮楠也分配到一個帳篷,他原打算只睡一兩個小時,然後就去覲見金麗公主,但這一躺下噩夢連連,似睡非睡的折騰了足足四個多鐘頭。
沒人是天生的戰士,即便是馮楠也不例外,雖說加上軍校他一共有將近六年軍齡了,但面對面的殺人,還是第一回,以前一次組織刺刀衝鋒的經驗,但也和打羣架差不多,爲了不擴大事端,那一次主要也是以嚇唬爲主,以不弄死人爲標準,可昨晚爲了救費蘭克和莎爾娜,馮楠第一次就殺了五個人,途中一直緊張着還不怎麼察覺,現在到了營地,精神一放鬆,躺下一閤眼,那血淋淋的場面就一遍又一遍的在腦子裡翻滾,因此前後睡了四個多小時,睡眠效果卻很糟糕。
被姜晨被噩夢中叫醒,馮楠鬆了一口氣,只希望噩夢不再來。
姜晨不愧是搞情報工作的,看人溜準,見了馮楠的表情就說:“沒事,習慣就好了,而且你殺的壞人,是叛軍,你殺了幾個,也救了幾個。”
男人都不願意被人看到軟弱的一面,因此馮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問幾點了,姜晨一說時間,馮楠一下子就跟踩了彈簧似的跳了起來,脫口而出道:“那我們豈不是已經在這裡待了整整一天了?”
姜晨說:“是啊,金麗公主還親自來看過你呢,但是見你睡的很熟,就沒打擾,還特地叫衛兵站遠一點呢。”
馮楠說:“糟了,兵貴神速,咱們在這個地方待的太久了,也怪我,實在是貪圖這張牀,要是我一來就覲見金麗公主,然後就勸她拔營就好了。”
姜晨嘆道:“也不全是你的問題,這些部族武裝不是金麗公主的直屬衛隊,甚至不是福特納的公民,所以他們不願意動了,誰也喊不動,還不敢得罪,不然他們可能轉臉就在不支持我們了。看樣子他們今晚還打算在這兒過夜呢。”
馮楠說:“那怎行?已經耽誤時間了,這個國家也不大,叛軍搜索到這裡只是個時間問題,不行的話讓金麗公主先走,韋浩文不是派了一支武裝護衛小隊嗎?”
姜晨一攤手說:“總共也才六個人,前天槍戰的時候措不及防,當場就死了四個。現在只能依靠這些部族武裝了,我們城裡的辦事處現在也失去的聯繫,我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儘快趕到渡口,望東城的商會武裝答應了再那裡接應。”
馮楠略微想了一下說:“實在不行就只能先招募志願者跟我們先走,兵在精而不在多,現在走,還有機會,一旦交火,根本扛不住。”
姜晨說:“你說起志願者,其實也有幾個想快點離開這裡的,只是這些部族武裝屬於部族長老的私人武裝,我不能直接調動他們,否則會損壞我們和部族之間的‘友誼’。”
“真是進退兩難啊……”馮楠沉吟着,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姜晨說:“實在不行,只能來個虛張聲勢了,咱們的護衛小隊還有一兩個人吧。”
姜晨是個聰明人,被馮楠這麼一點,立刻就明白了,笑道:“你還說你不會搞陰謀詭計,結果你比我還壞,我立刻就去安排,但你現在必須立刻去覲見金麗公主了,你已經讓她等的太久了。”
金麗公主雖說現下是在逃難,但按照部落武裝長老的請求,越是這種情況下,威儀越是不能倒,因此覲見金麗公主反而比往日麻煩了許多,規矩也多了不少,好在有姜晨陪着,馮楠總算是一步步把所有的規矩都做足了,最終見到了金麗公主。
金麗公主今天穿着本族的傳統服飾,是一塊斜過肩搭的纏腰布,上面繡着精美的花紋,赤着腳,腳踝上卻戴着一副足足有三寸高的銀質腳鐲,上面還點綴了鎏金的銅鈴鐺,稍微一動就叮叮噹噹的直響,據說望東族王族都是如此打扮,這樣一來無論他們走到哪裡,宮中的侍從們都能提前聽到鈴鐺響,就能準備行禮或者伺候着了。
她坐在高高的坐塌上,右手執着權杖,權杖是烏木的,上面點綴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馮楠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麼。金麗公主頭上還帶着銀冠,做工挺精細,面目**,身邊有護衛、侍女和部落長老陪着。馮楠就奇怪了,前天兩人相見時還沒這麼大排場呢,今天算是在逃難了,反倒講究起來了,後來馮楠才知道這些都是部落長老要求的,表面上是爲了增加金麗公主的威儀,事實上是想借着扶助金麗公主的這個機會擴大自身全力和影響力,因爲當時金麗公主需要藉助這些部族武裝護衛她回國,所以只得任由着他們胡來。
行過繁瑣但據說已經‘簡化’過的禮儀後,馮楠得到了一個座位,而姜晨則提出要調用公主的護衛去做一次巡邏,因爲在某個方向發現了有‘異動’。
金麗公主答應了,因爲這隻護衛小隊原本就是韋浩文派來的,在此算得上是姜晨的‘嫡系’,而在場的部落武裝長老也沒阻攔,原因也是一樣的,這隻護衛小隊不聽他們的調遣,如果不在金麗公主身邊,他們說話會隨意許多。
姜晨帶着護衛隊走了,留下馮楠一個人在金麗公主的帳篷,金麗公主顯然對於馮楠的迴歸很高興,用中文和他對話,這引起了部落長老的不滿,站起來提了好幾次意見。其中有一兩個長老馮楠之前也見過的,當時是很謙和友善的人,還主動送侍從給他們,但今天的態度完全就跟變了個人一樣,讓馮楠懷疑是認錯了人,但細想想到也不奇怪,因爲當初金麗公主是來召集部族會議的,這些部族在這個國家很不得志,希望通過和金麗公主的聯合提高自身的地位,但現在國家發生了內亂,他們完全可以加入叛軍反戈一擊的,現在卻依舊遵守承諾護衛金麗公主,所以完全有自傲的理由啊。
金麗公主目前對這些長老的態度還是以安撫爲主的,只得尊重他們的意見,草草的提前結束這次覲見,儘管她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跟馮楠說呢,可現在好多事都由不得她,不過她倒是答應了帶費蘭克和莎爾娜以及三個孩子一起去望東城,並讓莎爾娜做她的侍女。馮楠見目的達到,也不想再這麼拘謹的待在帳篷裡,就提出告辭,金麗公主準了,又讓他吻了手背。
馮楠一走出帳篷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腰板總算是可以直起來了。
因爲知道姜晨要搞點手腳,所以馮楠先回到自己帳篷,簡單收拾了,特別是注意檢查了武器,然後就去找費蘭克和莎爾娜,費蘭克還在矇頭大睡,馮楠怎麼推都推不醒他,於是就從一個部族武裝戰士手裡接過一罐涼水來,猛然澆在費蘭克頭上,他這才‘哇’的一聲從牀上跳了起來,惹得部族戰士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費蘭克具有歐洲人典型的直性子,因此儘管馮楠救過他,但被潑了一頭涼水,擾了好夢,還是很生氣,但馮楠馬上和他悄悄說了準備啓程的情況後,他也就不生氣了。
叫醒了費蘭克,馮楠又去找莎爾娜,可莎爾娜被金麗公主叫去了,只留了三個孩子在帳篷裡,見到馮楠都很親,而馮楠也才發現三個孩子中,最大的和最小的都是女孩,中間的那個是男孩,這也難怪,非洲的孩子頭髮都又細又軟,留不起來,又是一樣的黑炭頭,若是穿上一樣的衣服,男孩女孩還真不太好分。
不過親密歸親密,馮楠和他們還是語言不通。又擔心姜晨隨時可能行動,到時候這三個孩子不能沒人照顧,於是馮楠又返回頭去找費蘭克,請他過來陪着孩子們在一起,纔回到費蘭克的帳篷,還沒來得急說句話的時候,一陣激烈的槍聲就從營地的西北角傳了過來。
費蘭克先是一驚,但隨即就鎮靜下來,居然笑着對馮楠說:“馮,這就是你的計劃嗎?”
馮楠側耳一聽,搖頭說:“不是,槍聲太激烈了,是真的交火了。”隨後拉着費蘭克鑽出帳篷,而此時外頭已經亂成了一片,部族戰士們四處奔跑着,隨意的開槍,而他們的家眷和侍從也四處亂竄,尖叫不已。
費蘭克一看外頭亂成這樣,就對馮楠說:“馮!得先找到孩子。”
馮楠一點頭,兩人飛也似的跑道莎爾娜的帳篷,三個孩子果然已經嚇的縮成了一團,馮楠對費蘭克說:“帶着孩子,別回頭,一直往東南方向跑!我去找金麗公主。”
費蘭克說:“好!你得把她帶回來,她可是我們回家的機票呢。”他說着,伸手抱了最小的,背上背了男孩,最大的女孩兒則牽了他的衣襟,他生的牛高馬大,一身的肌肉塊兒,現在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馮楠看着費蘭克帶着孩子們跑了,他這才直奔金麗公主的帳篷,可才往前跑了不過三十多米的樣子,就見姜晨半拖半抱着金麗公主迎面而來,身後還跟隨着幾個持槍衛士,不時的回頭射擊着。馮楠一個箭步上前接過金麗,問道:“怎麼回事?”
姜晨也回首打了兩槍,讓後說:“是叛軍!來的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快!”
馮楠又見金麗胳膊上臉上全是血,以爲她受了傷,就轉而把金麗扛在肩上,以便跑得快些,金麗喊道:“放我下來,我沒有受傷!”但馮楠顧不得那麼多了,在這麼緊要的關頭,扛起來又放下去太耽誤時間了,還不如就一直這麼跑吶。姜晨帶着衛士和幾個依舊保持着忠誠的部族戰士在後面斷後掩護着,慢慢的又聚攏了幾個人。
場面混亂也有好處,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你還擁有充沛的體力和清醒的頭腦,趁亂突出重圍並沒有太大的難度。馮楠扛着金麗公主玩兒了命的往東南方向跑,沿途從林子裡跳出來幾個穿作戰服的叛軍,馮楠拔出手槍幹掉了一兩個,餘下的被姜晨和衛士們幹掉了,他們這隻小隊宛如巨浪中的衝浪板,在驚濤駭浪中奮勇突擊,所向披靡,因此又聚攏了一些戰士,畢竟在這種情況下要活命,就得靠近強者,而聚攏的戰士又增強了整個小隊的戰力,這使他們終於有了足夠的力量,擺脫了追兵,消失在茂密的叢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