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二哥…師父。”
正趴在桌上睡覺的小大夫迷迷糊糊的睜開了惺忪的雙眼。一擡頭,小二的身影浮現,再往一旁一看,自己的師父轉頭看着自己,眼神慈和。
“啊,師父,弟子知錯了,都怪弟子沒有忍住,這才睡到了現在,師父…責罰吧。”
小大夫頓時清醒了心神,起身彎腰行禮,語氣中自責滿含。
小二見此,心中偷笑,臉上也不遮擋笑容。
“爲師又不是無心之人,知你昨夜過於疲憊,無錯於你。也正好,爲師正準備出手,你幫爲師弄一盆清水,一條白布。”
“是師父!”
醫聖滄桑的面容,溫和的神情,如沐春風,從外表上看,醫聖二字實至名歸。小大夫聽完師父的話,連忙起身去準備,走之前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小二。
小大夫年齡比小二小上一歲,看起來也很年輕。不過在做事方面,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很快,小大夫端了一個盛滿清水的銅盆,盆檐上放着疊好的白巾。
“師父,還需要什麼?”
將東西放好,小大夫看着自己的師父問道。
“你和他先出去,把門關上,別讓人打擾我。”
醫聖掃了一眼門外,街上陸陸續續出現了很多人。
“是,師父。”
“拜託了,醫聖。”
說罷,小大夫和小二兩人退出醫館,輕輕的關上木門,儘量沒有發聲。
此時,屋內只留下了醫聖和躺在小牀上的白易安。
“三年前,你我有緣我救你一命,三年後,你我已經不止是緣滿所致,罷了罷了。”
醫聖看着安靜的白易安,黑色的眼眸在眨了一下後,變成了綠色。
右手伸出,體內的氣息緩緩散開,屋內瀰漫着綠色的輕煙。
掌心上,一團綠光浮現。醫聖將右手上的綠光置於白易安的眉心處,綠光靜靜地懸浮在後者的眉心之上。
旋即,醫聖十指指尖燃起一道道小火苗。火苗升騰,醫聖手指點在白易安身體各處。
每點一處,都會留下淡淡的火印散發着溫度。如果褪去白易安的衣服,就會發現,醫聖所點之處都是被田家下人們擊打之處。
身體點完之後,醫聖散去手指火苗,右手拍在綠光之上。
綠光驟然間化作點點星芒,飛至各處火印。
做完這些,醫聖沒有停留。雙手凝聚溫暖的綠光,左手照在白易安的額頭,右手拂過所有的火印,火印將星芒吞噬融入後者體內。
沒過太久,白易安額頭處的微陷正在慢慢恢復,氣色也好了很多。身體也出了一身的汗水。
醫聖保持着動作,沒有感到不適,也沒有疲憊的跡象。
醫館外,小二和小大夫坐在門外的石階上,儘管有些潮溼。
看着路上多起來的人們,向來都是爲了一家生活。他們大多都是去早市販賣一些東西,賺取一些銀兩,如果錯過了時機,他們一整日的收入都會失去。
大戶人家都是在清晨出門採購物品,做飯用的菜品,損壞的裝飾等。
小二看着人來人往,深有體會。他們客棧就是如此,清早要去購買大量的新鮮菜品。之前都是由廚子的助手做這些,可現在助手辭去了差事離開了福安城,倒是由他包攬了這件事。不過今日他溜了班,也不知道廚子在運菜的時候會不會罵自己。
“小大夫。”
“唉,小二哥,你叫我名字就好,別再叫我小大夫了。”
小大夫聽着小二這麼叫,不知爲什麼,實在彆扭。他們認識也不少很久了,關係極佳,總覺得這麼叫自己有些生疏。
“好好好,顧大夫。”
小二嬉笑着說道,既然醫聖出手,那一定就沒有什麼問題了,他也放下了心中的石頭,在後者身上打趣着。
“你!”
“哈哈,顧蒼,別生氣。”
見後者臉色難看,怒視自己,小二笑了一聲。小大夫的名字叫做顧蒼,是自己的師父給他取的姓名。
“話說我也很久沒有看過你師父了,他難道三年以來晚上從來沒有出手救過求醫的人?”
小二見顧蒼不搭理自己,索性找個說頭轉移他的注意力。而能讓後者起興的只有兩方面的事,一個是關於他的師父,一個是關於醫術。
“唉,別說是夜裡,就算是白天,我師父也沒有出手過。”
“啊,你不是說他只有夜裡不出手嗎?”
小二聽着顧蒼又是嘆了一口氣,疑惑道。這光天化日下一個比自己小的小男孩,一副嘆氣老神的模樣甚是可愛。
“的確如此,不過三年來,所有求醫者都是我在看,最多就是我解決不了的,師父會指點我一番,再由我解決。所以他老人家,也算不得出手過。”
顧蒼臉上有些小小的委屈之意,看來剛開始的時候吃了不少苦。
“額,醫聖應該是爲了磨練你,只有讓你在這條路上多走走,總有一天你會和他一樣的。而且,咱們城裡的老百姓,經常誇你呢,說你是懸壺濟世的小神醫。”
小二輕輕的拍着後者的背,笑着說道。他能感受到後者當時的不易,如同自己,才十二歲,就要當着客棧小二,還要完成老闆娘給的任務,日復一日,直到現在。
天亮的很快,空氣也漸漸升溫,這是夏風的味道。長長的街道,一家醫館,階上兩人。
……
田家一大早就派出了下人,找了城中有名的匠人,打造一扇有氣勢的大門。
田家內則有些冷清,田晴黑着眼,看樣子應該是一夜未眠。她找了丫鬟頭子劉媽,讓她去招一批下人。劉媽感覺有些古怪,但是她不敢多問。
至於田豹,太陽出來後,他就忍着傷痛,去了城東,那裡住着城主石堅。
田家門外,過往的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空蕩蕩的門樑下,站着兩個下人,雙眼無神。
百姓們自然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他們也不敢去問,生怕觸怒了田家這隻大老虎。他們只能將此當做未來幾日的飯後閒聊。
……
醫館內,醫聖收起了雙手,散去了氣息,綠色的雙眸也恢復了深邃的黑色。
而牀上躺着的白易安,額頭也恢復了正常,臉色也有了紅潤之色。
醫聖在盆中洗了洗雙手,用白巾擦了擦。
“嗯……”
安靜中,一聲輕囈。
白易安緩緩睜開了雙眼,模糊的視線開始變得明朗。眨了眨眼睛,視線開始變得清晰。
木樑,小桌,一道白衣身影,還有一股淡淡的藥香。
“你醒了。”
一道帶有磁性謙和的聲音傳入白易安的耳朵。
“你是?”
白易安坐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頭,感覺舒服多了。他的眼前,一名中年男人,面容滄桑,一席白衣,長髮束冠,氣質極強。
“我是這間醫館的醫者,或者說大夫。”
醫聖坐在桌子旁,和白易安面對面的坐着,靜靜地看着他。
“我…我不是被…我怎麼會來到這裡?”
白易安回想到自己被田晴姐弟吊在木牢內,然後他們毒打自己一頓,最後自己便是失去了意識。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醫館?
“你具體怎麼到這裡的,我不知道,但是我醫好了你的傷,現在我有話想問你。”
醫聖說話謙和,語氣平凡,給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傷?對了我的頭!”
身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白易安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的額頭已經恢復了原樣,身體各處也沒有了疼痛。
“多謝大夫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易安沒齒難忘。”
醫聖看着後者起身對自己恭敬行禮,擺了擺手,意示他先坐下。
“我們三年前便見過,你大概已經忘了。”
“三年前……我想起來了,這裡是城北的醫館,您是蕭紫蘇,蕭醫聖!又一次勞煩您出手,易安實在是不知如何報答!”
聽着醫聖的話,白易安回想起了三年前自己重傷之時,也是此人出手救下的自己。連忙再次起身,這次竟是想要行跪拜之禮。
醫聖見狀,伸手一擡,白易安竟不受控制坐了回去。
“蕭醫聖?”
“你們尊稱我爲醫聖,那我自是不能讓你們失望。現在,我有話要問你,我希望你能回答。”
醫聖說話間,變得有些嚴肅。
“您請!”
白易安正襟危坐,收斂了激動。
“我聽人說,三年前你在姜國邊境的一處雪山中,遇到了田老爺,這纔來到福安城田家?”
“是的,在我快餓死時,田老爺救了我一命,爲了報恩,我跟他走了。”
“嗯,你現在體內有什麼感受?”
“感受?隱約間,對天地之氣的感受更加深刻,眉心好像有點燙。”
說到眉心,白易安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眉心處有一道特殊的符文一閃而過。
“沒事,正常反應。最後一個問題,你還回田家嗎?”
醫聖在救他時看到了後者眉心的符文,但是他不能說。隨即他開口問道,然後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白易安。感覺很重視後者的回答。
“我被田老爺救了一命,這三年比下人還要卑賤。他的孫兒險些殺了我,這恩情也抵消的差不多了。”
聽到醫聖問自己這個問題,白易安陷入了沉靜,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那你準備去哪裡?”
醫聖得到了答案,但是還是追問了一聲。
“昏迷中,我彷彿重新活了一次,也曾失去了記憶。但是最後我都想到了,我所忘記的過去,我所忘記的重要的事情,我都記了起來。曾經讀書求道失敗了,現在我已經初感下境,我會努力修煉,重新活過。田晴她們想讓我死,那我偏偏要活着,即使墜入深淵,我也要努力的活着。我會去一趟棲鳳客棧,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白易安平靜的說着,眼神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明亮。
醫聖聞言點了點頭,指着大門說道:“棲鳳客棧的小二在門外等你,快去吧。”
“再次謝過蕭醫聖!”
白易安再次行了一禮,旋即邁開步伐,打開木門。
木門拉開,一道明亮溫暖的晨光灑在白易安的身上,像極了光明之子的降臨。
門外,熟悉的身影回頭起身,笑着看着自己。
“易安!”
“小二哥!”
白易安和小二抱在一起,一旁的顧蒼笑着,他看到了人世間最好的情意之一,兄弟之情。
白易安微笑着看着街上的人們,看着藍天上的輕雲。
“我是張棟,也是白易安。張棟帶着我的悲傷,化作我的力量,藏於心內。此生,我要讓這世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因爲,我於今日重生。我的名字是,白易安。這一切纔剛剛開始!”
白易安擁抱着小二,揚起了從未有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