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的舉動,讓瑾容有些明白了。
他立即上前兩步,站在涓涓流淌的溪流邊上,安撫道:“過來,你們都過來,我們回家!”
棕熊跟狼人雖然不明白瑾容說什麼。
但是從他溫柔的口吻、真摯的眼神,還有做出的手勢上都能猜出他的意思。
棕熊忽而仰頭,嘯了幾聲。
叢林間野鳥飛絕,一束一束的陽光投射在湖面上,灑落在人獸之間。
畫面非但不驚恐,反倒有幾分悽美。
瑾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對着小溪比劃了兩下,又做擁抱的姿態。
他想要趟過小溪將女兒接回來。
而這個野人,既然是寧國土地上發現的人類,自然是要救回去的,也許還能幫他找到他自己的家人。
棕熊忽而轉身,一步步朝着大大的藤木編成的窩裡走過去,不多時就叼出一塊東西。
它站在溪畔,用力地甩了下腦袋,那快東西就越過了小溪落在了瑾容的腳邊。
他迅速撿起,打開看了起來。
這襁褓有些年頭了,裡頭還有半塊碧綠的玉佩,繫了根紅繩拴住了上半部分。
玉佩的材質是相當高端的,邊緣的圖騰雕刻也是非常精美,只是只有半塊,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只能想象出原來該是非常昂貴的物件。
瑾容提着紅繩,晃了晃玉佩,望着棕熊,又指了指那個野孩子。
棕熊對着瑾容點了點頭。
甚至,它仰頭又嘯了一聲,而後對着瑾容的方向立起身子,笨重的身軀站了起來!
那高大的身影嚇得欽野都嚥了咽口水。
難怪那羣野狼對野人心存忌憚,原來這是棕熊養大的孩子,而這棕熊也太嚇人了。
但見淅瀝瀝的小溪邊上,棕熊對着瑾容,認認真真地作揖。
瑾容小心將玉佩放回襁褓中包好,對着棕熊的方向鞠躬致敬。
大自然的力量最爲奇妙,而萬物皆有靈性,這般野獸尚且對人類的嬰孩如此含辛茹苦地養育,實在令人肅然起敬。
棕熊對着野孩子喚了幾聲。
野孩子抱着小糖果,一個勁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哭。
甩着腦袋的模樣跟棕熊一模一樣,嘴裡發出悲鳴般嗚嗚咽咽的聲音,戰士們前一刻殺狼殺紅了眼,這一刻卻被眼前的畫面徹底感動。
棕熊忽而對着孩子用力一推!
它發起了脾氣,開始驅趕孩子。
瑾容從它的毛髮還有體型上判斷,棕熊該是暮年了。
他們的到來,解決了棕熊生平唯一的牽掛:就是帶走這個孩子,讓這個孩子迴歸屬於自己的世界裡去。
棕熊轉身回窩裡去,再也不肯出來,不肯見野孩子了。
欽野跟瑾容彎腰捲起了褲腳,想要趟過去將孩子們接過來。
可是野孩子忽而躍起,懷中還緊緊抱着受驚的小糖果,朝着瑾容他們的方向撲過來!
戰士們心中猛然一跳,而野孩子已經抱着小糖果穩穩落在地上。
那抱着孩子的姿態跟猴子很像。
小糖果嚇得哭,一把抓住瑾容的褲管:“爹地!”
瑾容這一刻才渾身發軟,蹲下身哽咽起來,將女兒緊緊擁入懷中。
戰士們瞧着瑾容,何時見過高高在上的容少是這般模樣?
果然是父愛如山,一如這窩裡的那隻棕熊對這野孩子一般。
瑾容回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野孩子,孩子的臉上有淚,望着他跟小糖果都有忐忑、緊張,與迷茫的情緒。
瑾容想着棕熊的囑託,想着這野孩子救了小糖果的命,無疑等於是救了整個寶親王府的命。
他伸出雙手,脫下自己的已經沾了泥濘的大衣,直接朝着孩子身上披上去。
野孩子縮了縮身子,像一隻乖巧的獸兒,卻又毫無攻擊性。
這玉之前齜牙咧嘴與狼羣對峙的兇殘之相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望着瑾容,那眼神說不出清楚,卻讓人瞧着心疼。
瑾容溫柔道:“乖,不怕。
你現在可能聽不懂我的話,但是回去之後我會給你找醫生、找老師,給你最好的生活環境。
我也會幫你找到你的家人,讓你順利迴歸本該有的生活。
這也算是我能爲你做的,能爲小糖果償還的救命之恩。”
瑾容拉過他撐在地板上的手。
孩子擡了一下,他就給孩子套了個袖子。
又擡了一下,又套了個袖子。
瑾容見孩子的雙手佈滿厚厚的繭,深吸一口氣,用手撥開孩子的發,露出孩子原本清秀卻有些許污漬的臉。
他笑了一下:“讓欽野叔叔揹着你,以後,不要再用雙手走路了。”
欽野聞言,立即上前在野孩子面前蹲下。
瑾容拉着野孩子的手,示意他上欽野的背,野孩子抽回手,可憐巴巴地望着小糖果。
彷彿他只聽小糖果的話。
可是……
小糖果在受驚、迴歸父親懷抱之後,已經趴在瑾容的腿上睡着了。
瑾容見狀,思忖了一下。
此地不宜久留。
他好像聽見有直升機的聲音了。
雙手將熟睡的女兒抱起來,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肩頭。
野孩子毫不猶豫都趴在瑾容的背上。
戰士們大驚失色:“小王爺!”
一個個躍躍欲試:“讓我背吧!”
瑾容卻是輕笑了一聲,道:“這孩子聰明,聽不懂卻心裡全都明白。
他裝作不懂只是不願意罷了。”
不願意欽野揹着他,他沒有安全感,但是瑾容抱着小糖果,他便願意讓瑾容揹着了。
瑾容吃力地起身,卻也將兩個孩子穩穩都掛在身上。
他轉過身,對着棕熊的窩,也不管對方是否能聽得懂,喚着:“熊爸爸!我們要走了!我們會回來看你的!”
窩的那一邊,沒有任何反應。
瑾容卻感覺到自己的後頸有些溼,像是下了雨。
再次深吸一口氣,他們朝着出口而去。
迷茫的時候,還有野孩子伸手一指,幫助他們辨別出去的方向。
走到竹林外,瑾容想起什麼,轉身對戰士們吩咐起來。
他們原地等待了十五分鐘,戰士們便帶回了棉花的遺體。
它是墜落在青石上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死後被衝上的狼羣分屍的。瑾容望着懷中熟睡的女兒,對着欽野吩咐:“棉花的遺體帶回去火化,在王府的桃林立個小小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