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朗鞍前馬後地拽箱子拎包, 經過長途跋涉,才氣喘吁吁地截了一輛車,回頭看了一眼袖手旁觀優哉遊哉氣定神閒的白衣少年, 那氣是不打一處來。
老子千辛萬苦陪你這個小蝌蚪找媽媽, 這可好, 真把老子當成牲口了!打又打不得, 罵也罵不得, 這股窩囊氣受得。
錢帆羽無視了沙朗憋得通紅的面頰,徑直上車,對司機說:“景園小區。”
“哎, 你在G市還有據點哪,北北知道不?千萬別讓你親爹查出來了……”沙朗連忙擠到錢帆羽身邊, 急切地問道。
錢帆羽不着痕跡地向邊上挪了挪, 避開伸來的狼爪, 在閉目養神之前飄出來一句:“我自有安排。你只要找到宇羅,把東西傳過去就可以。”
沙朗點點頭, 那枚小小的芯片正安安穩穩地躺在錢包的底層。錢帆羽一直對它的用途守口如瓶,估計藏着不少陰謀在裡面。
瞄了一眼眉目俊秀的少年,沙朗不由得心中暗歎。小孩相貌像錢北,怎麼看都好看,可惜了心靈不夠美, 從裡向外冒陰氣, 小小年紀就野心勃勃地要弒父。雖然他老爹不是東西, 但也表明兒子構造不同一般。搶回北北之後, 一定要督促他對這個失足少年進行家長再教育, 使其改邪歸正,不然十年後炎氏大魔頭重現江湖興風作浪可怎麼辦?
因爲趕上下班高峰期堵了一會兒車, 到達景園的小公寓時已經天色漸晚,沙朗把行李和孩子丟在公寓之後,又下樓賣了份油膩膩的外賣。打開門發現公寓已經基本收拾妥當,客廳正中央擺放着一隻黑色大箱子,和自己出門時相比位置絲毫未動,囂張跋扈地佔據着絕對地盤。沙朗把箱子拖進空餘的房間,剛開燈,就被那飛揚的塵土震撼了,咳嗽了兩聲匆匆奔回客廳,反手帶上門,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錢帆羽終於打開了緊閉的臥室門,毫無形象地揉着眼睛,不耐煩地嚷道:“吵什麼吵?我在睡覺……”
沙朗透過門縫看到了室內窗明几淨的景象,訕訕地看了一眼手指沾上的浮土,不計前嫌地打開飯盒,展示一番後問道:“吃晚飯嗎?”
錢帆羽的臉上劃過欲嘔的表情,後退一步,乾脆決絕地關門。
華嘉賭場,是G市最有名的地下賭場,也是炎容組的重要產業之一,其分支幾乎覆蓋了全國各大城市。憑藉着炎容組的勢力,它得以在黑白兩道風雲變幻間長期存在,維持着它獨有的風光繁華。
而此刻眼前的DUKE酒吧,就是華嘉掩人耳目的門面。沙朗扶了扶碩大的墨鏡,吹了個口哨,輕車熟路地走進正門,穿過喧囂的人羣,向
內部走去。
他曾經以深度考察爲名,來過G市著名的華嘉賭場,一夜幾乎輸光身上所有的籌碼,然後又實現了奇蹟般的翻盤,賺回了失去的銀子,最終心滿意足地離去。沙朗自知運氣不錯,可是他也太愛冒險。
冒險多了,輸的機率就大。
幸運的是,一年前黃哥給的會員卡還能翻箱倒櫃地刨出來,沙朗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運氣——華嘉賭場還是炎容組的通行證更有效率,不用查身份,刷一下就能進。
沙朗通行無阻地從暗門進入賭場,換了籌碼,開始在各個桌子間徘徊,不時地投幾個小注,眼光在不經意間掃過人羣,希望看到一個身影,想念的太久,逐漸白透的影子。
記憶回到白天,他在炎氏大廈下守株待兔,等得時間一長,人都恍惚起來,滑動的門間來來往往不下幾百人,始終不見撞死在柱子下的兔子。
沙朗不敢肯定錢北是否還保持自由身參與炎氏,很有可能錢北被炎夏非藏在某個秘密地方,G市這麼大,高檔住宅區一片一片的,他根本無從找起。只有盯住炎夏非的動向,順藤摸瓜尋找到錢北的住處。
兩天下來,別說炎夏非,蚊子都沒有一隻,急死他了,頭髮一撮撮的掉。再逮不到這隻大兔子,沙朗就快崩潰了。
遠遠地蹲在花壇邊,厚重的羽絨服把沙朗團成一個大號的包子,他託着腮,眼神迷離地遠目,天光如洗,藍藍的懶懶的樣子。
“喂,這個鑰匙扣怎麼賣?”一個女孩兒停了下來,俏生生地說。
“五塊。”沙朗分外悲情地答道,心中自怨自憐地想,老子一世英名卻落得個在情敵家門口擺攤的下場,我容易嘛我!!
“便宜點嘛~”女孩兒甜甜的一笑,露出一個小酒窩,放出十萬伏特電流,雷得沙朗僵硬的臉頰又能活動了,不住的抽搐。
“一塊。”美人計下,沙朗拔着脖子越過纖細的身軀繼續監視工作,巴不得她快點離開。
“那這個呢?”她指了指粉紅的髮卡。
“額,妹妹你長得漂亮,我買一送一……”沙朗應付着說,眼睛瞄到一個高挑瘦削的男人從門外走出,光看這走路的姿勢,就有幾分風度翩翩的味道。
看不清模樣,但絕不是炎夏非,他可壯多了,散發着窮兇極惡的分子。
沙朗看了一眼,心中一動,又看了一眼。
女孩兒遞錢過來,沙朗愣愣地接了,情不自禁地直起身子,以身高優勢從女孩兒頭頂望過去。
男人一開始和身後的人說話,下樓梯的時候,頭轉了過來,白皙的膚,濃秀的眼。
沙朗大大地張開嘴巴,捶了捶麻木的腦袋:這這這,錢北!
女孩兒順着他的目光也好奇地看過去,像是看到珍奇生物般的喊道:“帥哥……我喜歡的型啊啊啊……”
來不及鄙視某花癡女,沙朗丟下攤子,偷偷摸摸地從花壇邊繞過去,小心翼翼地看着錢北在一個人的引領下,坐上了一輛車。沙朗慌忙打的跟隨,直到目標車輛失去了蹤影。
而那個地方,鮮少有住宅區,炎容組的DUKE酒吧倒是分外顯眼,冷冷清清,和夜晚時的人聲鼎沸大爲不同。沙朗當時已經百分之百肯定,錢北就在地下的賭場裡。如果炎夏非真的不在他身邊,那可真是天助我也,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走了一圈,籌碼都揮霍地差不多了,仍然沒有捕捉到熟悉的人。沙朗退到邊緣的陰影裡,失落而茫然地望着沉迷賭博、或興奮或淡定或懊喪的人羣,手指尖神經質地抖動着。他怕自己一個抑制不住,就掀桌砸場了——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局面不假,起碼他可以把錢北召喚出來,再看一眼,再說一句話。而不是這樣傻乎乎地,沒頭蒼蠅般的亂撞。
突然,一個人趁其不意,半捂住他的嘴,將沙朗拖進一個角落裡,角落那頭連着偏僻的走廊,晦暗的燈光有某種曖昧的暗示。
沙朗驚訝轉爲憤怒又轉爲不可思議的平靜,他的背緊貼着那人的胸膛,清談柔和的氣息蔓延到他的鼻翼,使他置身於類似於吸食毒品纔會產生的迷濛幻境,瞬間竟無法思考和言語,只是貪婪地享受着片刻的馨然。
耳邊,傳來低低的、輕柔的聲音:“別傻愣着了,跟我過來。”
沙朗不敢回頭,握住了搭在肩膀上的手腕,深呼吸。
“快點……”他催促道。
沙朗如夢初醒一般轉身抱住了錢北,胡亂地吮吻着他的脣,兩個人跌跌撞撞地穿過長廊,撞進一間休息室。錢北被吻得大腦缺氧、呼吸急促,稍稍推開沙朗反鎖住房門。
“別開燈,房間裡有攝像頭。”
“走廊裡應該也有監控設備……”沙朗頭腦清醒地表示了擔憂。
“我們走的是監控死角,沒人發現。”錢北說。
“哦,那我不客氣啦!”沙朗猛然將錢北壓在牆壁上,用行動對“不客氣”做了具體化、深層次的解釋。
可憐了錢北氣都喘不勻了,靠着牆壁絕望地祈禱不要有人闖進來。敢在炎容組的地盤上偷情,一旦被發現十個小命都不夠賠的。
所謂的色膽包天,也不過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