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空城唱計 上
且說王凡滅盡龐萬春所派來的王朔連帶那三千驃騎軍,龐萬春可真叫個欲哭無淚,計策是他自己出的,如今人馬全部覆沒,他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自己肚子裡吞。
那龐萬春不是叫囂着要全力攻城嗎?他做了嗎?當然沒有,即便他想做,疲憊膽寒的大軍也不敢。
士卒被反覆的亢奮,再跌落谷底,如此弄了兩波,一個個被眼前場景嚇得神經兮兮的哪裡還能夠攻城。
當下,龐萬春也只能夠下令全軍稍作休息,待明日方長,將金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尤其是這東城門,駐守了五萬大軍,裡裡外外包圍了三四圈,別說人了,蒼蠅都飛不出一隻。
夜晚,月枝高頭。
金城,中軍護府,一切照舊,燈火明亮,人影具全,只唯獨沒有了龐統關羽等人的身影。
“主公!您真要如此做?這樣一來,我金城這邊便危險了!”中軍護府,左右衛營統領李典樂進二人,抱拳出道。
廳堂其他的將領也都抱拳附聲道。
“衆位莫慌,兵行險貴,如此時節,我們只能如此之做,張郃之才,十倍於凡,更甚衆人,所以,我要將一切都囑咐於他,這所謂的風險則由我們來擔!”王凡安坐堂上,吹了口茶水道。
王凡之話,衆將聽了,也覺得此計可行,雖危險了點,可事到如今,只有此法,八萬精銳將金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單憑金城這點人馬,實在難守得住,即便守得住,亦是番慘烈收場。
龐萬春現在已經是背水一戰了,即便拼盡一切,即便滅掉王凡的最終代價會很大很大,他也只能如此做,公子羽那邊已然壓制不住了,丟揚州是遲早的問題,若是連王凡都對付不了,那他龐萬春人頭肯定是保不住了。
連這龐萬春都背水一戰了,王凡還哪裡能夠保留實力?必要全力死戰!
“衆位,拜託了!”王凡輕起身來,朝堂下衆將搖身一拜。
“主公!主公!使不得....”衆將一陣折煞,紛紛急拱手抱拳。
“既然使不得,那便按我之計策......”王凡輕喝了聲,又緩緩盤腿坐立於席上,閉目垂神起來。
“主公....保重!”衆將紛紛沉聲抱拳,十分不捨的離開了中軍護府。
轉瞬間,先前還滿堂風采熱鬧的廳堂,轉眼間,就只剩下王凡孤零零一人,於燈火搖曳之下。
“靜..靜...靜”王凡閉着眸子,可閉着的眉目卻緊皺在一起,瞳孔更不斷跳動着。
“靜!”再次凝聲,一掌猛然拍出,精悍勁氣將本就搖曳閃動不停的燈火徹底拍滅,整個恍惚的房間也是徹底黑了下來。
這時,王凡緊張的心,才安分了下來,整個人陷入了沉靜,冥想之中。
只有黑暗才能使自己看清一切,只有身處暗處,才能縱觀大局,發現局中那微小几乎不可察覺到的動靜。
正如正對陽光,雖然感到溫暖,可和諧和煦的陽光,讓你看不到眼前的樣子,只有處在陽光所照的陰面,才能看清眼前的道路,到底是平地還是懸崖。
光芒不是指引你方向,而是給你希望,只有正確的看清道路,才能一直走安然的走下去....
遠在金城三百里外,突圍而出的千人突將騎,也是在連趕了一天路後,夜色時分尋了個落腳處露宿。
人總要休息的,這是龐統的原話,正是他要求急着趕路的大家停下來休息。
月色當頭,龐統披着絨衣,一臉安然愜意模樣,盤坐在篝火前,兩手前伸大張着,享受着篝火的溫暖。
“雲長,該休息就的休息,明天還有一天的路程.....”聽覺耳邊異響,龐統微微笑道。
果然,龐統身後,微微行出了個紅臉大漢,慢慢的從黑夜鑽出,立在了篝火之下,抱着雙拳,整張臉都是緊在了一起。
“我們要相信主公,他自然會有辦法解決,反倒是我們這邊,任務可要比主公還要難....”龐統只盯着散着火光的篝火,目不轉睛的微聲道。
一邊的關羽仍沉着臉,緊皺着眉頭,心中有心事一般。
好長一陣時間,關羽就這麼站在這裡,不出聲,也不離去......
終於,龐統輕長嘆了聲。
“好吧好吧,你不就想知道主公要如何迎敵嗎?”龐統嘆後無奈的道。
果然,龐統這麼一說,關羽頓時豎起耳朵仔細聽來。
龐統不急不慢,慢慢起身往搖曳的篝火添了些柴火,緊了緊身上的絨衣,這才又重新盤腿坐在地上的草蓆之上。
“主公要如何迎敵?呵呵,簡單,以主公的謀略必然想不出辦法,他要做的就是死戰!而且,這是主公最擅長的辦法!”龐統凝聲道。
龐統此話一出,關羽眉毛都是抖了三分,一身的殺氣都是不由溢出三分!
當然,他不是針對龐統,對於龐統關羽可是百分百的信任,龐統要他做什麼,他關羽絕不考慮也絕不猶豫,即便讓他單刀去刺殺葉良辰關羽都做的出來,他這一身殺氣而出,不過是當聽到龐統說王凡要死戰之時,不由心感同受。
身爲戰將,關羽的本職本則,就是爲了輔助王凡成就大業,征戰沙場由他來做,這江山社稷由王凡來安,一聽到王凡死戰,身爲戰將,不能保其主,還得讓其主人陷入絕地危境之中,他關羽如何能穩住氣息?
關羽這一身氣息猛然散出,連面前的篝火都是被大風吹起般,整個火光朝一面倒去,焰火熊熊噴薄燃燒。
“雲長稍安.....”眼見火色洶涌,龐統絲毫不慌,單手伸出輕拍一般朝嗚嗚作響的篝火伸去,隔着老遠微微晃了晃。
可神奇的一幕發生了,熊熊朝一面噴射的火光頓時間安靜了下來。
那微散着殺氣的關羽亦是沉靜了下來。
“我知道主公必然沒有辦法守住這金城....”見關羽平靜了下來,龐統才繼續道。
是啊,王凡幾斤幾兩,他龐統自然知道,對付一般的人來說,王凡的計策還好使,可要兩軍以同樣的人馬交戰,王凡的謀略連燕南秋都不如,至於韓涼完全能夠完虐王凡。
王凡的強處在何?在於他的狠!不怕不要命的,就怕死也要拖着你下地獄的!王凡是誰?在他眼裡每一場戰鬥都是在拼命!試問誰敢跟這樣一個瘋子來戰鬥?
常人作戰,無論怎般,都會爲自己留條後路,可王凡不一樣,要麼你死,要麼拖着你死。
王凡拼命的招數對於燕南秋一輩人來說好使,可眼下,對於已經背水一戰的龐萬春來說,卻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因爲龐萬春本就被逼上了絕路,如今來金城,就是跟王凡拼命的,王凡一萬人又如何拼的過龐萬春八萬精銳大軍?
“主公之強強在哪裡?並非他那拼命死戰,也絕非他的本領....”龐統喃喃道。
王凡強在哪裡?他的武藝雖強,可都是對些泛泛無名之輩而言,王凡的實力,頂多能當得上良辰那邊的最強銀將一流,而且還不是如宮拓那樣最巔峰的戰將。這點,關羽也微點了點頭,王凡雖然厲害,可關羽要全力對付王凡,二十合內必取王凡首級,即便是王凡拼命也是如此。
“我們主公之強,是因爲,他能夠看清自己,時刻能讓自己處在一個清明的分界之處,看得出自己的長處,亦能看着出自己的短處.....”龐統繼續道,說時間,擡手看向自己的雙手,看過手心,又看過手背。
在這個浮誇的年代,很少有人能夠做到自身清明,以王凡如今的地位,雖然離葉良辰還差遠了,可比起前世裡,王凡不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高漲了無數倍,前世是一個連路都看不到的麻木無助青年,而現在,是一個受整個大陸人民崇拜,並且已經擁有了金城周邊五十萬人口的一方之主。
然而王凡至始至終到現在,並沒有覺得自己改變了什麼,自己還是那個自己,平凡的王凡,從未改變過。
或許他有時有傲氣,有時又極度自卑,時而又憂愁,可心中那個身處黑暗,而嚮往光明希望的王凡從來沒有改變過。
“主公令我最喜的長處,是在於他能夠看清自己,透過模糊的鏡子仍然能夠看清自己的面目.....”
“主公知道憑藉自己的謀略自然是守不住金城,從一開始他自己就知道,所以,反正已經守不住,反正要死戰!不如就讓這戰況更激烈!將自己處在最難最不利的處境,而將希望全寄託在遠比主公自己強的張郃那裡.....”龐統微微笑道。
這時,關羽才明白了,連對龐統拱手敬道。
龐統有謀天之才能,並非他有神人比天智謀,而是,他那顆無論在何時都能靜下的心,即便一切都沒有辦法,即便連龐統都無力迴天了,即便今天已經是人生最後的時光,龐統仍然能夠做到將這一天如照舊般平平而過......
心境如止水,才能看清池中月色,究竟是水中明月,還是倒幻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