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沿着盤山公路一路爬行。白澤把車停在山腰步行上山。
夜晚的星空,山頂別墅燈火闌珊,充斥着熱鬧的煙火氣息,與一日前的空城霄壤之別。前院是乳白小洋樓,後院爲簡約中式小庭院,中間是片大花園,完美地由西式過渡到中式。
別墅正門大量士兵把守,戒備森嚴,後院卻無人看守,他從後院翻牆溜進別墅,發現另一片奇怪的小花園。小花園土壤呈黑色,園中沒有半根雜草;有規模地綻放琳琅滿目的花。明明是夜裡,這些花的姿態卻異常絢爛,清楚。有的花呈喇叭形狀自然垂下白的,紫的,紅的,藍的,其中白色最多;有的花姿異常挺拔,顏色絢爛奪目,外觀似毛絨球,緊密地排列;還有的花呈妖嬈的淡紫色,像千鳥在飛翔,花樣繁多,實在令人應接不暇。
白澤靠近這羣植株,一賞它醉人的芬芳。這片芬芳比酒還要濃烈,聞上兩口,飄飄欲仙,使他徹底忘卻手臂上的槍傷。
待會兒,若見到莫月,總不能空手。他信手拈來開得最豔麗的幾支,拿着花往前院方向走去。他一路排查,搜尋莫月的房間。
前院一處小洋樓,整個二樓全滅着燈,底樓卻燈火通明,有好幾排士兵盯梢。要麼二樓有重要的人,要麼有重要東西。他把花揣在胸口,沿着窗戶爬上二樓。
屋內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白澤。”
寂靜的房間裡驟然響起他的名字,晶瑩的冷汗掛在額間。
白澤硬着頭皮摸黑開了檯燈,莫月正躺在牀上酣睡,她翻了個身,時間彷彿變慢了,莫月的動作開始拖長。
他把花放在牀頭櫃上,搖醒她。
“阿月,阿月。”
莫月迷懵地張開一點點眼縫,看見白澤,驚地一下坐了起來。
他先親了她的臉頰,替她理好鞋子。
“來把鞋穿上我帶你走。”
“我不走,我要和阿嶽一起住。”
“不準!你必須跟我在一起,陪在我的身邊,跟我走。”白澤拉起莫月的手,要帶她離開。
莫月賴在牀上,不肯下來。
“我不走,你走吧,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白澤暴跳如雷抓着她的手腕質問道:“爲什麼不跟我走?你是不是看上他了?爲什麼剛剛扔下我跟他跑了?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你說!你說啊!”
莫月趕緊捂住他的嘴:“你小聲點,大家都在休息。”
白澤推開她的手,悶悶不樂地把臉別在一邊。
莫月嘗試偷偷掙脫白澤握住的手腕。
白澤突然兇巴巴地瞪着她:“你變心變的好快。”
莫月黑着面雄辯道:“不是我變了,是你變了。”
白澤全身每一顆細胞開始沸騰,精神亢/奮,激昂,他的理智逐漸被滾燙的身體蒸發殆盡。他把莫月按在牀上,豺狼一樣瘋狂啃食她的脣。
莫月竭力掙脫他,可是他倆實力懸殊,她被輕易地壓在牀上。慌亂中,她碰掉牀頭櫃上的檯燈。
屋內又是一片漆黑。
白澤把她壓在身下,如破竹之勢~~~~~。
莫月狠狠地給了白澤一巴掌,白澤怔了怔,盯着她一動不動。
張蓮生聞聲趕過來敲門:“阿月,心情不好別憋着,要不出來吃點水果。曉容很擔心你。”
如此尷尬的境遇,莫月只想快點攆走張蓮生:“不吃了,我很累,想休息。”
“這是你說的。待會兒,不準把我的房子拆了。”
幽暗中,莫月的眸子還是那樣美,好像是有人把星星捏碎了,塞進她的眼睛。
她也看着他,兩副曲/體/緊貼在一起,彼此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心跳。
他欲縮回身子,正在這時莫月纖細的手指無意間觸到他脖子上的傷疤,以前的種種歷歷在目。她突然攬住他的脖子,往傷疤上親了一口。
白澤盯着她盈盈的目光,邪魅一笑,繼而放心大膽地攻城掠地。
陽光灑進房裡,照耀在白澤的臉上。他睜開眼睛,盯着熟睡的莫月傻笑。他在她額間親了一口,替她蓋好被子,起牀。
Wωω●тTk ān●¢ Ο “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來晨練?”
張蓮生拿着銅鑼叫囂,推開房門,撞見白澤正在扣扣子。張蓮生愣在原地,看了眼白澤,看了眼牀上熟睡的莫月,又看了眼遍地狼藉的衣服,一縷無名青煙自頭頂升起。
白澤趾高氣昂地瞥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話:“明天,我再來。”然後,名正言順地從大門離開。
張蓮生後知後覺纔想明白,那股青煙的來歷。莫月是以情人的身份住在別墅,現在白澤把她睡了,明擺着給他戴綠帽子,竟然還放言明天再來,太狂妄,太目中無人。
大清早,茶樓很清靜。
白澤五折中槍的手臂出現在門口,小廝一見他便叫來了白先生。
李惜朝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消失的一晚做了什麼。
“衝動了,惜朝,我昨晚好像衝動了。”
李惜朝更加好奇:“什麼衝動了?你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話快到口中,白澤又難以啓齒,他無力地癱在藤椅上,望着房樑。
白映秋端來一個托盤,托盤裡用酒精泡着手術器械。
白先生剪開染紅的袖子,給白澤打了麻藥,謹慎地取出子彈,老生常談道:“有什麼要緊事,不能先取了子彈再去。”
李惜朝挖苦道:“他害怕取了子彈,黃花菜就涼囉。”
李惜朝正色起來:“昨晚,警局來了消息。四名疑似殺害阿雨的兇手,被五花大綁吊在警局大門口。重點是這四個人的身份,他們都是孫天起的手下,就算是張蓮生把薄山佔了,都不敢對孫天起怎麼樣。你說是誰,敢動他的人?當鋪老闆的死和他也有關嗎?還有,玉璜,礦洞到底藏着什麼秘密?爲什麼有那麼多人爲其喪命?”
折騰了三天兩夜,白澤面無人色,眼眶深陷,周身寫滿倦意。他在茶樓稍作休息,又趕去警局上班處理阿雨的案子。
山頂別墅,已經晌午,莫月才醒。
她精心整理牀頭櫃上的花。楊曉蓉一下跳進來,手裡拿了兩個大包子。
“小懶豬,餓了吧?中午飯都沒吃呢。”
牀上亂糟糟的,地上還有一些花的殘枝。楊曉蓉把包子塞進莫月的嘴裡,“你先吃東西,我幫你收拾。”
牀單剛一拉開,被褥上全是血。
楊曉蓉以爲是莫月的血,嚇壞了,硬是推她去看唐廷樞。
“我忘了,他的槍傷。”
張蓮生上來叫莫月吃飯,聽到她嬌滴滴的聲音,氣急敗壞得不行。
“他好的很!今天走的時候活蹦亂跳的。還說,明天再來!”
莫月的嘴角甜滋滋地揚起。
張蓮生指着她的鼻子,恨鐵不成鋼得罵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一說到他,就這種表情。哎呀!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張蓮生非常討厭白澤,討厭他俊朗的相貌,討厭他高傲的口氣,討厭他睥睨的眼神。同時,張蓮生又很矛盾,莫月那麼喜歡,元容也同意了,生米被煮成爛粥,由不得他接不接受。
張蓮生破天荒主動提醒莫月洗了手,再吃飯。
莫月一上桌就埋頭吃飯,一言不發。
“你怎麼想的?”張蓮生問。
莫月淺淺地回答道:“沒有怎麼想。”
“什麼叫沒有怎麼想,你不是說他有愛人嗎?可是他昨天晚上又來把你,哎呀!”張蓮生羞紅了臉,捶胸頓足了半天,“你說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昨天晚上我自願的。”
張蓮生坐不住了,站起來指着莫月,羞愧道:“女孩子家家,說這種話也不臉紅。”
莫月很認真地看着張蓮生。
“真的是我自願的,不關他的事。睡火蓮花期一到,我們就回遲木島。”
“不行!碰了我的人就想跑,門兒都沒有。”
“人家有主的,我承認我真的不想放手。我也想去爭個頭破血流,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是那樣的人。應該說,是我自己懦弱,我沒有勇氣成爲那樣的人。都說,真正的情愛會讓懦弱變得神勇,平庸變得出衆,可能我和他根本就不是愛情吧。”
張蓮生談吐越發激動:“有老婆還來碰你!他可惡啊他!”
莫月加重語氣強調:“我自己無能,不關別人的事。”
對話逐漸攀升,氣氛白熾化。
“我不管!他必須娶你!要是在花期之前他沒有八擡大轎來娶你過門,我要他全家陪葬!”
“你這是在給我壓力!”
“我是爲你好!”
“我不想逼他!我也不喜歡被人逼!”
張蓮生一掌拍在桌上:“不行!我不管!我絕對不吃這個啞巴虧!”
“那如果我告訴你,雨夜那一槍是他開的,你還會這麼撮合我跟他嗎!”
張蓮生狂躁地叫囂道:“那他就該死!”,兩個人的話音幾乎同時落下。
莫月說岔了氣,一直咳嗽。楊曉蓉趕緊爲她倒了杯水,張蓮生端起來一飲而盡,滅掉心頭的熊熊烈火,酒杯往地上猛得一摔,離席去找唐廷樞抱怨。
午後,張蓮生偷偷扔掉白澤送的花,又引發一場口角,兩個人現在勢如水火。張蓮生命人在房間準備好一把步槍,守株待兔爲的就是對付白澤的明日之約。
等不到第二天,一下班,白澤去市場買了一大束花,抱着走上盤山公路。上午才從別墅中光明正大地走出來,士兵以爲有客到訪,也沒攔着。他抱着花,徑直去了莫月住的那棟洋樓,在樓下一直叫喊:“阿月,阿月。”沒有迴應,就進了房間。
書桌正對着窗戶,左邊放着三針小鬧鐘,正中間簡易的書架夾得滿當當的書。莫月手裡拿着鋼筆,一邊看書一邊認真做筆記。
白澤把花放在書桌邊上,翻了翻書名《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純粹理性的批判)。
“什麼時候會的英文?我怎麼不知道?”
“那是德語。”
白澤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莫月一聲不響,全神貫注地看書。白澤並沒有打擾她,而是拖了跟凳子坐在旁邊,靜靜地陪她看書。鬧鐘響了,整整兩個小時,莫月簡單收拾了一下才理會白澤。
白澤想了想:“孩子,怎麼沒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後就沒了。對不起。”莫月眼眶噙着淚,視線望向窗外。
白澤愣了一會兒,緩過神來,緊緊抱住莫月安慰道:“沒事!孩子,以後會有的。”
儘管他的神態平靜,心跳卻騙不了人,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地敲擊在莫月的肩上。莫月推開他,道:“沒有以後了,過陣子我就回火蓮村。”
“什麼!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要走?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面對白澤的苦苦哀求,莫月沒有信心態度能一直決絕下去,只想儘快打發他走。哪知白澤不依不饒,不肯離開。張蓮生步槍加持,所向披靡,衝到莫月房間。
“去死吧!”
鐺!張蓮生一腳踹開房門。
千鈞一髮之際,習武之人的條件反射,擡起槍幹,臨門一腳。子彈打在天花板上,張蓮生連人帶槍從閣樓的護欄飛了出去,狠狠摔在一樓地上,昏迷不醒。
白澤深知自己武功實力,剛剛一腳,全憑直覺幾乎用盡全力。他相當心虛,戰戰兢兢地走到樓下確認張蓮生是否已經身亡。
“唐叔!救命啊!唐叔!救命!”
莫月追到樓下,搖晃張蓮生身體,想叫醒他。可是,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沒有動靜。
過了兩分鐘,張蓮生終於動了,捂着胸口叫苦連天。
他竟然沒事!
白澤很是驚訝,沒想到張蓮生功夫這般高強,竟然能擋下自己一腳。
莫月擔心地不得了,張蓮生乾脆順水推舟,裝得非常嚴重的樣子,睡在地上六神無主道:“阿月,我看不見了。我好像失明瞭。”
莫月更慌了,急的語無倫次地又哭又鬧,眼淚鼻涕大把大把滴在張蓮生頭上。
白澤無力地解釋道:“他不可能失明,頂多就是內傷。”
莫月什麼也聽不進去,紅着眼,冷冷地說:“你滾。”
白澤憋屈極了,不管他再怎麼解釋,莫月也不聽,只好落寞地離開。快走到正門時,唐廷樞追出來,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莫月,更喜歡昨晚的花。”接着,意義深長地微笑。
白澤摸不着頭腦,他不認識唐廷樞,而且作爲山頂別墅的人,他沒有立場幫自己。
白澤走後很久,張蓮生還躺在地上裝瞎。
唐廷樞滴了滴’眼藥水’到張蓮生眼裡,馬上藥到病除,辣得他又蹦又跳。他瞧了瞧莫月的眼色,
趕緊脫下衣服,亮出胸口一團烏青,以證內傷,才鬆了莫月眼裡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