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駕馭着黑霧衝過來之時,我已經毫無退路,雖然不遠處就是義莊,但我知道,這一點距離,我窮其一生,怕是再難走到終點了。
我站在原地,一臉釋然的樣子說道:“能不能給個痛快的死法?”
白鬍子老翁率先落在地上,大笑道:“早就說了讓你乖乖聽我的話,現在倒好?還得求着我。”
白鬍子老翁和血發老太太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此刻也不着急搶着吃掉我的心臟了,而是同時走過來,同時朝着我吐出一口黑霧,那兩團黑霧慢慢的飄到了我的身前,圍繞着我的身軀開始旋轉。
黑霧每旋轉一圈,我的身體周圍的光線就暗淡一些,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法術,但我知道,大限之期不遠矣。
身體周圍漸漸的沒有了任何光線,當黑霧徹底包裹住我之後,我感覺自己的睏意襲來,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眼皮子也沒有了任何力量支持,眼中的世界開始逐漸縮小,當眼皮合上,只剩下最後一絲光芒之時,我輕聲呢喃道:“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殺鬼殺妖,最後被鬼妖幹掉,這應該就是我這短暫一生的結局了。
就在我即將閉上最後那一抹眼皮之時,忽然背後開始發疼,一種像是要抽乾我血液的感覺涌遍全身,背後也開始颳起一陣陰風,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傳來。
“啊?這...這是?”白鬍子老翁的語氣都開始顫抖了,我忽然想起大巫師曾經對我說的話,以及我在山崖上幹掉豬妖之時的經歷,只要我有危險的時候,閉上眼睛,若是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得救。
現在那種感覺重新來了,周圍再次颳起了狂暴的陰風,周圍的陰風迅速組成一個圈,將白鬍子老翁和血發老太太全部包裹了起來。
“鬼帝之魂?!不可能!不可能啊!”白鬍子老翁率先慘叫一聲,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由於我的眼皮還沒有徹底閉上,還留了那麼一絲縫隙,這一次我稍微看到了一點黑霧中的東西,從我的後背飄出的黑霧中,竟凝結成一個黑霧人,那黑霧人看起來就像是大巫師的樣子,但是不是大巫師,我不確定,黑霧人手中黑霧涌動,直接用黑霧幻化出一把騰騰冒氣的戰斧,揮手之間,便斬下白鬍子老翁的頭顱!
血發老太太滿臉驚恐之色,但我們三人都被黑霧所包裹,她根本無法逃脫,黑霧人甩手一掌,直插血發老太太的胸膛,只聽噗嗤一聲,一顆活生生正在跳動的心臟被拉了出來,黑霧人也不說話,擡手扔到了一邊,這才重新飄散,回到我的身體。
我瞪着眼睛朝着地上看去,白鬍子老翁死後,妖氣快速消散,不一會地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老鶴,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從外表上看不出這個白鬍子老翁是什麼妖怪,原來他是白鶴修煉成精,怪不得一頭白髮,而且鬍鬚發白。
再看那血發老太太,她身體上冒出一陣陣黑霧,當妖氣散去,地上出現了一隻斷腿丹頂鶴,我暗暗稱奇,心說這妖物成精,多少還會保留一點點本相。
例如山崖上大戰的豬妖,他幻化成人形之時,身材肥胖,而白鬍子老翁則鬚髮盡白,至於血發老太太,她頭頂上的那幾絲血發,或許正是丹頂鶴頭頂上的那一抹紅色冠子,而且我也明白了血發老太太爲什麼一直杵着柺杖了。
她不是故意裝瘸,她是真瘸!
地上那丹頂鶴死屍,兩條如筷子一般細長的腿,確實斷了一根,可能是在她還未修煉成妖之前就斷了吧。
由於看的入了神,我的眼睛越睜越大,就在我身後的那個黑霧人即將重新鑽進我的後背之時,忽然我眼前一黑,伴隨而來的,就是眼眶中的一陣劇痛。
“啊!”我大叫一聲,雙眼猶如針刺,痛的我捂住了雙眼,周圍的陰風消失不見,背後再也沒有了陰冷的感覺,但我只感覺雙目猶如火燒,猶如針刺,疼的我雙手不停的在眼眶附近顫抖,我想摸我的眼珠,但又不敢摸,那種鑽心的疼,我快要扛不住了。
朦朧間,感覺雙眼的眼角似乎有東西流到了臉上,我伸手一摸,黏糊糊的,不像是淚滴,片刻後渾身一驚,不會是血淚吧?
趴在原地,我緊閉雙眼,哪裡都不敢去了,直接擡頭大喊:“小雪!如夢!”
午夜,月光揮灑在我的身上,我的嘶吼之聲,迴盪在整個山谷,我絕望的躺在原地,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大巫師對我的勸告,完全都是實話。
大巫師告訴我,讓我遇到危險的時候緊閉雙目,無論如何都不能睜眼,誰喊我都不能吭聲,他這麼囑咐,並非是不想讓我看到他在我身上種下的東西,其實他是想保護我。
心中滿是懺悔之意,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比自己有經驗的人,有時候是該聽聽他們的道理,過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周圍飄過來一陣香風,我用力的吸了一下鼻頭,一股清雅的體香傳入我的大腦之中。
“如夢,是你嗎?!”我欣喜的從地上坐了起來。
“阿牛,你怎麼了?”曾如夢的聲音,從我身邊傳來,我趕緊一把拉住她的手,感覺她的小手很冰涼,便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帶曾如夢去山崖吸收月之精華,每一次都必須抱住她,因爲她體質很弱,單純吸收月之精華的話,陰氣充足,陽氣不足,陰陽二氣失調,那對她的修煉只有壞處沒有好處,而今晚我沒帶她去,她可能一直呆在義莊之中,聽到我的呼喚,不顧月光的照射,直接朝着我飛來。
她玉手冰涼,就是因爲照射了太多的月光,所以導致陰氣太強,我趕緊抱住她,緊張的問:“如夢,你的身體不要緊吧?”
“阿牛,別說這個了,你的眼睛怎麼流血了啊...”曾如夢說話時,都帶着一股子哭腔,女人終究是女人,哪怕成了鬼,仍然是女性,女性在緊張,焦慮,彷徨,恐懼之時,總會時不時的掉出眼淚,這是不變的真理。
爲了打消曾如夢的顧慮,我故意裝作很輕鬆的樣子,拉風的說道:“如夢,你看到兩具白鶴屍體了嗎?”
曾如夢發出了幾聲啜泣,我知道她在掉眼淚,就抱緊了她,繼續風騷的說道:“那特麼的是兩個老妖精,你老弟已經把他們幹掉了!嘿嘿,我牛比不?”
她趴在我的懷裡,止不住的哭泣,從她腦袋擺動的方向來感覺,她好像正在盯着我的雙眼看,果不其然,一雙玉手輕輕的放到了我的臉上,撫摸着我的臉龐,我拍了拍曾如夢的香肩,小聲說道:“如夢,別哭了,我沒任何事,就是被功法反噬,過兩個時辰就好了。”
“真的嗎?”曾如夢的語氣就像是一個乖乖的小蘿莉一樣,很天真的問我。
我特麼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心說女人果然是最好騙的生物,但我還是一臉嚴肅的樣子,點頭道:“對啊,千真萬確,如夢你別傷心了,走,我帶你去山崖曬月光。”
因爲這種吸收陰陽二氣的功法一旦開始,便要堅持修行一段時間,期間要是斷開,倒也不會有多大損傷,只不過陰陽二氣無法持續性補充,對修煉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我剛一站起身,就想風騷的往前走一步,但一步邁出,直接踩到了一塊圓滾滾的石頭,身子一歪,差點趴在地上,情急之中,曾如夢猛的在背後抱住了我,這種熟悉的感覺再次傳來。
曾幾何時,她也像這樣在背後抱着我,那時候,我們還是敵人。
今夜伊始,她仍然這樣在背後抱着我,這一刻,我們早已釋懷。
“如夢,你在前邊拉着我,咱們去山崖吧。”我小聲說道。
曾如夢聲如貓叫,輕輕的呢喃了一句,便伸出玉手,拉住了我已經略顯粗糙的左手,緩緩的朝着山崖走去。
雖然我的面前一片黑暗,雖然我看不到任何東西,雖然走到山崖上的路非常陡峭,但在曾如夢的牽引下,我仍然是大步流星的追隨着她的腳步。
漸漸的,我倆走到了山崖之上,我總是習慣坐在山崖邊,抱着她,然後把雙腿垂下去,但今晚我眼睛看不見,曾如夢便對我說道:“阿牛,今夜我們不要坐在山崖邊了,好嗎?”
我搖頭道:“不行,我這個人認地,坐一個地方習慣了,那就不想換地方了,如夢,你拉着我的手過去。”
曾如夢原本還想勸我,但看我意志堅定,就拉着我緩慢的走過去,並囑咐下一步該走多遠。
不知道爲什麼,我心中沒有一絲的恐懼,她讓我走多遠,我就走多遠,哪怕前邊是懸崖峭壁,只要她還讓我往前走,我就繼續往前走,因爲我相信她。
多少年前,在我年少之時,並不懂得這種感覺,多少年後,我終於明白其中的端倪。
這種信任,便是她給的安全感。
坐在山崖邊,我剛把曾如夢攬入懷中,整個人都抱了起來,瞬間眼珠子一疼,猛然感覺,我的雙眼似乎有了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