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餘鑫的青年自我介紹完畢之後,顧懷翼停下來,上下打量着這個穿着打扮很像小混混的傢伙——棒球帽,黑色帽衫,牛仔褲,白色帆布鞋,脖子上還掛着一根鐵鏈子,因爲鐵鏈子一部分藏在衣服中,所以並不知道下面是否還有墜子亦或者戒指之類的東西。
“帶我們去住的地方。”姬軻峰穿過顧懷翼和唐術刑的中間,朝着前面走着。
“好咧!跟着我吧!有事盡情問我!”餘鑫蹦跳着跑到最前方,笑嘻嘻地給他們引路。
沿途,唐術刑看到適應區和外面的世界其實大同小異,什麼店鋪都有,水果、餐館、蛋糕店,應有盡有,只不過這裡的人似乎都不喜歡笑,大部分都面無表情,連討價還價在激動地揮舞着手時,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這裡什麼都有,連妓女都有。”餘鑫來到唐術刑身邊,雙手揣進口袋中,走路還腳尖墊地彈着,“如果你有錢,什麼都不缺,如果沒有,你就什麼都不是。”
此時,前面走過幾個穿着黑色制服,戴着貝雷帽,腰間還別有手槍的人。餘鑫立即規規矩矩走好,等走遠之後,才低聲道:“他們是公民自檢局的警察,要是犯事,落在他們手中,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
唐術刑點頭,正要發問的時候,前面一間店鋪中突然飛出來一個人,那人重重砸在對面店鋪外的擺攤位之上,痛得滿地打滾,爬都爬不起來。隨後三個穿着皮衣,皮衣上還掛着鐵鏈,穿着怪異的人從店鋪之中走出來,其中一個最強壯的人,直接跪在那人的胸口,用不流利的中文說道:“沒錢就用貨品來抵押,這是規矩。你們不交保護費,我們怎麼保護你們呢?”
說着,那個強壯的傢伙回頭對着自己的同夥哈哈大笑,又拍了拍被打者的臉,讓手下提着兩口袋的麪點大搖大擺走了。
唐術刑吃驚地看着,又回頭盯着那幾個站在角落中說笑抽菸的公民自檢局的警察,他們彷彿看不到眼皮底發生的事情一樣。
“不用看了。他們不會管的。”餘鑫苦笑道,“尚都是絕對自由的世界,這些事情你願意做,有實力去做,都可以。”
顧懷翼站定,問:“也就是說。如果我現在上去暴揍那三個白癡一頓,警察也不會管?”
“對,只要你有實力。”餘鑫聳肩道,可就在顧懷翼還沒有下一步行動時,姬軻峰已經如風一樣衝了出去,高高跳起,踢翻前面大搖大擺走着的右側那流氓。落地瞬間又一拳揍在另外一人的下顎右側,再翻身一腳踢中最強壯流氓的喉部。
三人倒地,摸着各自受傷的部位哀嚎着。
姬軻峰俯身撿起地上散落的麪點,重新裝回袋子中,走回那家店鋪,交還給老闆,在老闆千恩萬謝之下轉身默默離開。
餘鑫看得目瞪口呆,讚道:“果然貴賓就是貴賓。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唐術刑和顧懷翼對視一眼,都清楚姬軻峰這種性格遲早有一天會惹大麻煩,雖然說他沒有做錯。此時,因爲姬軻峰的所作所爲,街頭巷尾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就連那幾個警察都忍不住來看熱鬧,好奇地看着姬軻峰。
此時。姬軻峰的怒氣也消減了不少,享受着周圍人投來的那種讚揚和羨慕。
“他遲早有一天會害死我們,這個白癡,豬腦子!”顧懷翼低聲罵道。
“他也沒做錯。只是太意氣用事了,他不怎麼了解社會。”唐術刑站在那看着姬軻峰的背影,“不管是外面的社會,還是這裡的。”
“有種別走!等着!”那幾個怪異男子爬起來,指着姬軻峰罵着,說着一溜煙跑開。
“喂,餘鑫,我問你。”唐術刑拽過餘鑫,低聲問,“爲什麼大家都說中文?”
“中文是這裡的官方語言。”餘鑫搖頭道,“所有人都必須學,不管你多大歲數了。”
唐術刑微微點頭,看着顧懷翼,顧懷翼盯着旁邊帶着中英文的招牌——照此來推測,三傑之一,而且是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那個人應該是個中國人,會是誰呢?僞裝成爲溼婆族活神的八方屍匠?
“不過你們這次麻煩大了。”餘鑫看着跑掉的那三個流氓,“他們是適應區名叫‘鐵血萬字’的流氓團伙,算是人數衆多的一個,有五十來人,而且是公民註冊團體,合法的。”
唐術刑猛地停下來,問:“合法的流氓團伙?”說着,他想起先前夏婕竹所說的“公民自己組建的組織必須報備公民自檢局”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哪怕是流氓團伙,只要在公民自檢局進行註冊,都可以成立,果然是自由世界,自由得匪夷所思。
“你們要躲也躲不了。”餘鑫用手比劃了一個蛇的模樣,“整個尚都六區,如同是蛇的身體一樣,直筒型的,這個區下去是另外一個區,進出口只有那麼一個,出入需要通行證,所以要找人不困難,到了,你們住的地方就在這裡。”
餘鑫說着,指着前面右側的一座洞壁房屋,那房屋有七層樓,洞壁上鑿出來的窗戶密密麻麻排列着,外面還掛着不少衣物。唐術刑順着那洞壁朝上看去,發現洞頂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均勻的日光一樣,於是指着那問餘鑫是什麼。
“那叫地天光,聽說建設尚都之前就存在,把這裡照得如白天一樣。”餘鑫搖頭,“可惜,在適應區只有白天,沒有黑夜,聽說在生活區就有黑夜了。”
“聽說?”顧懷翼扭頭問道,“你沒去過?”
“哈——”餘鑫笑道,“我是引導員,爲了這份工資,我不得不一輩子呆在適應區,應該說,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適應區。”說着,餘鑫進了那座洞壁房子。
唐術刑跟進去,又問:“你來之前是做什麼的?”說完,唐術刑想起規則來。又馬上補充道,“我是指在世界毀滅前,你是如何來到尚都的?”
“我?”餘鑫爬着那不平整的樓梯,停下來氣喘吁吁道,“我說我曾經是個導遊你信嗎?”
我去!尚都連導遊都需要?唐術刑咧嘴笑道:“信。”
“最好相信,在尚都你要做到把不相信留在心底,把相信掛在臉上。”餘鑫似笑非笑着又繼續朝上爬着。顧懷翼和唐術刑對視一眼。知道這裡面話中有話,也不再細問,只是跟着餘鑫上了五樓,隨後餘鑫叫來管理員老頭兒開門。
管理員是個老頭兒,上了年紀,看模樣是個歐洲人。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國家來的,腿腳明顯不方便,杵着柺杖,開了三扇門之後,扔下一句:“七天後來收錢。”接着便離開了。
唐術刑站在自己那間房門口,朝裡面看去的瞬間,立即想起從前在監獄的日子。眼前的房間還不如監獄牢房大,只能放下一張牀,一張小桌子,其他的什麼也沒有,連洗澡上廁所的地方都沒有。
唐術刑進屋,看着門口左側那個桶,踢了一腳問餘鑫:“這是晚上尿尿用的吧?”
“對。”餘鑫點頭,撓着脖子。“不過記得每天沖洗,否則防疫委員會的人來了,檢測不合格,你是要坐牢的。”
唐術刑笑了,看着房間道:“我坐過牢,牢房比這寬敞多了,還有拉屎尿尿的地方。也不用出去。”
“廁所在哪兒?”姬軻峰此時慢慢走了上來問。
餘鑫指着走廊盡頭:“最裡面左邊是廁所,右邊是浴室,不過因爲供水系統出現了問題,所以間歇性供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你們想洗澡只能靠運氣了。”
“靠運氣?”姬軻峰搖搖頭,一言不發走了。
等姬軻峰走遠,餘鑫低聲問顧懷翼:“那位貴賓怎麼有點怪怪的?”
顧瘋子咧嘴笑道:“他精神分裂了,自認爲是正義天使,你小心點,他看你不順眼,會把你殺了的。”
“他不敢!”餘鑫笑道,“在尚都隨便殺人會被處死的,如果你要殺,也得有合適的理由,比如說他持槍藏毒什麼的,但是要栽贓也得有東西,好了,貴賓們,我今天的任務完成了,你們應該付錢了,我也應該回家了。”
付錢?唐術刑和顧懷翼互相看着,都搖頭表示沒有錢。
“沒錢?”餘鑫臉色變了,“你們難道不知道要給引導員小費嗎?”餘鑫說着,四下看着,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低聲道,“你們沒有這裡的貨幣沒關係,如果有外面的貨幣也行,我可以上黑市去兌換。”
“等等。”顧懷翼立即問,“這裡還有黑市?”
“什麼地方都有黑市。”餘鑫笑道,“親愛的貴賓,你不會如此單純吧?”
“爲什麼要有黑市?”姬軻峰此時返回,靠在牆邊冷冷問。
“進屋說吧!”餘鑫心裡有着其他的主意,把唐術刑等人叫進一間屋子,四個人擠在屋子中,姬軻峰靠着門,唐術刑和顧懷翼坐在牀上,餘鑫則站在牀邊,搓着自己的手,一臉貪婪的笑容。
“各位貴賓,因爲你們是貴賓,你們知道一些實情,咱們也不說明了,不管這裡是地獄還是天堂,咱們都得呆下去,只要進來了,就得享受新的人生,對吧?”餘鑫一臉的怪笑。
唐術刑靠着牆道:“別廢話,有屁快放!”唐術刑猜測到其實餘鑫肯定知道真相,知道末日是個謊言。
“這麼說吧,在尚都,有很多東西無法自給自足,需要派人悄悄出去採購,購買尚都所需要的必需品。”餘鑫壓低聲音,不斷看向門口,“這些負責採購的人都是心腹,被上面的人認爲是忠心不二的主,他們都住在生活區,不過這些人也希望自己能夠進入感恩區,但要進去除了忠心不二之外,還必須對尚都有用,必須爲尚都立過大功,你們想呀,他們只是出去採購的人,離開尚都都小心翼翼的,怎麼可能有功勞呢?”
說到這,餘鑫轉向姬軻峰:“這位貴賓,以您的身手,將來一定能夠建功立業,進入感恩區那是遲早的事情。”
“繼續說。”姬軻峰不理睬他拍馬屁。
餘鑫笑着點點頭,用手在空中寫了個“錢”字,又道:“這個東西,可以買到感恩區的生活資格。”
“也就是賄賂。”唐術刑說着看了一眼顧懷翼,覺得可笑,地上地下都一個樣。
“不不不,賄賂不好聽,那叫奉獻!”餘鑫堆着滿臉的笑容,“可是必須是真金白銀,或者是駭元素,因爲尚都的貨幣拿出去就是廢紙一堆,都比不上紙錢冥幣,所以,如果外來者帶着外面的貨幣,可以找那些採購的傢伙,也就是‘貿易管制局’,通過他們兌換大量的尚都貨幣,也可以找他們買賣一些尚都沒有的東西,哪怕是……”
餘鑫說到這停住,靠近唐術刑和顧懷翼,按住一側鼻子,做出吸食的動作:“哪怕是白麪也行!”
顧懷翼笑道:“我明白了,這樣吧,今天的小費先欠着,我們會想辦法給你,說到做到。”
“你們真的沒錢?”餘鑫臉色變了,滿臉失望,“三位來之前是做什麼的呢?我聽上面的人說,你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們呀……”唐術刑決定嚇嚇餘鑫,上前摸了下餘鑫的大腿,“我們是胸肌少爺會的人,專門找男人下手,找着個細皮嫩肉的就輪了他,再把他分屍烤來吃了。”
餘鑫後退一步,滿臉堆笑地指着唐術刑:“嚇唬我!你這是嚇唬我對不對?不過沒關係,小費嘛,有就有,沒有就算了,祝三位身體健康!”說着,餘鑫退到姬軻峰跟前,接着等其讓開,再開門離開。
門關上之後,站在走廊中的餘鑫臉色沉了下去,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下樓了,誰知道剛走到四樓拐角處,便看到一羣穿着皮衣,手持各種長短刀具的“鐵血萬字”幫派成員站在那,爲首的那人正是其中的小頭目,英國人威廉。
威廉上前就抓住餘鑫問:“那個很能打的傢伙呢?”
餘鑫高舉雙手貼牆站好,盯着樓上道:“五樓!他們住在五樓!”
“看着他!”威廉手持一柄砍刀就衝了上去,留下一人按住餘鑫,其餘人一窩蜂跟了上去,揮舞着手中的武器,叫囂着要將姬軻峰等人剁成肉醬。
屋內的唐術刑等人聽到外面的動靜,姬軻峰一驚,轉身看着門,唐術刑則一下笑了,拍了拍顧懷翼道:“顧瘋子,買賣上門了,還是無本買賣,這次咱們可以賺一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