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介一答應赴宴,他身後的大小官吏,儘自歡喜。富平的官場很少有請客吃飯這一說,全因大家日子都緊巴,顧得了家裡,卻顧不上同僚“友情”,很少有互相請客的時候,反正大家都“兩袖清風”,誰也不能怪誰小氣。
李勤又道:“大人,咱們富平不如中原內地,地處邊疆,胡患嚴重,多虧了大人盡心爲朝廷辦差,這才使得本地太平,各位同袍在您的感召下,也都盡心,因此我富平的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馬屁拍出,湯介聽得直點頭,好話人人愛聽,他也不例外。
李勤道:“屬下這次帶了幾張羊皮,想借大人的名義,賣掉後買些鹽來,分給所有的弟兄……”說到這裡,他裝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弟兄們多,羊皮又沒幾張,送鹽也送不多,卻又要借大人的名義,屬下深感慚愧……”
湯介笑了,心想:“小子行啊,拉攏人心的本事,可比湯表那個粗坯強多了!”剛纔湯表和屯中士兵說話,他可是聽見了,假裝沒聽見而已,還暗罵湯表廢物呢,現在有了比較,他自然感到李勤會做人了。
點了點頭,湯介道:“你有這份心意,就是好事,弟兄們都是你的同袍戰友,你送他們鹽,他們豈能嫌多嫌少了,至於說借本官的名義,卻是不用了,就說是你送的吧,本官豈能奪人之美。”
沈乙性子最直,想啥就說啥,他叫道:“李郎說了,要賣掉羊皮,換鹽來給大家分了,大人同意了!”
圍觀的士兵們本各有所想,李勤贏了比賽,得了一個月的軍糧,他們其中不少人還挺嫉妒的,可聽到光頭大漢叫喊,一愣之下,明白過味兒來了。這是李勤得了好處,要和大家分享啊!
“李郎最仗義!”士兵們轟地就一起喊了起來。
湯表屯的兵本來剛剛把那些暈倒的壯漢給救醒,他們可沒有埋怨壯漢們的意思,相反還很慶幸,幸虧輸了,還能有三天的口糧,要是贏了,除了這些頭上長包的傢伙外,大家可啥也撈不到。
忽聽那邊喊着李勤要賣羊皮,換鹽給大家,湯表屯中的士兵盡皆大喜,這李勤可比湯表仗義得太多了,要是李勤是他們屯長就好了。士兵們一高興,跟着就大喊起來,也叫起李郎最仗義了。
滿場盡是叫好聲!
李勤心想:“出名要趁早,只要我的名聲出去,日後天下一亂,估計着我振臂一呼,也能拉起一支軍隊吧,如能成爲一方諸侯,那可就太好了!”
東城門外,士兵百姓全都高興,只有兩個人除外,一個是人羣裡的賈父,另一個就是湯表了。
賈父跺腳道:“這個敗家的玩意兒啊,有羊皮怎麼不賣了孝敬我老人家呢,多買幾壇酒也好啊,怎麼可以做人情,送給這麼多不相干的人?這敗家子分不出裡外拐來,以後有機會我得好好開導開導他。”
而湯表則臉色鐵青,心中怒罵李勤收買人心,收買別人的兵也就算了,竟然把自己的兵也給收買了去,真是不可容忍!
要換了別人,既然這麼看不上李勤,心中暗恨,一定不會去參加李勤的宴席。可湯表卻不這樣,他無賴脾氣爆發,你不是要請客麼,以爲我不會去吧?你以爲錯了,我非去不可,而且要使勁吃,我吃窮了你!
湯表這麼一想,感覺佔了李勤好大的便宜,心裡又舒坦了,想着一會兒要吃窮了李勤,又高興起來,高興得甚至連肋骨上的疼痛都忘了!
湯介原本的安排是上午點名,然後比兩場蹴鞠,中午管士兵們一頓飯,然後下午再比一場,分出勝負來,把糧食一發,吃了晚飯便就解散,以後有事時讓士兵們來,沒事時讓士兵們吃自己去。可沒想到,比賽這麼快就結束了,李勤還要請客。
把場中諸般事宜交給衙役去辦,又讓李勤把羊皮也給衙役,讓衙役代賣,換了鹽給士兵們分。交待好後,湯介領着衆人進城,去找一家飯館,大家好吃好喝,然後由李勤付帳。
李勤並不在乎羊皮能不能今天就賣出,劉勝給他的錢他帶了來,爲的就是結交上司和同僚,一頓飯還是夠用的。
衆人進城,直奔城中最大的飯館。飯館說是最大,其實也不過就是有個象樣的堂屋罷了,主要做的是行商們的生意,飯館主人見縣令大人親到,自然賣力奉承,把店裡最好的酒食盡數拿了出來,款待富平縣裡的大小官吏。
把幾張桌子合併,湯介坐在上首,李勤因是花錢的,所以在下首相陪,別人則各找地方,據案而坐,待酒肉端上,放開肚皮大吃大喝,吆五喝六,互相勸酒。
湯介放下架子,幾碗酒下肚,滿面紅光,他拍着李勤的肩膀,笑道:“李郎,好人品啊,仗義疏財,咱們富平象你這樣的年輕人可不多見了。有何心願,不妨說出來聽聽,看看本官能不能幫上些忙。”這話說的就很直接了,我看好你,打算栽培,你有啥想法說出來,只要不過份,我就答應你。
李勤放下酒碗,鄭重地道:“屬下還真有一個不情之請,只是怕說出來,大人不肯答允,怕爲難了大人。”
湯介一揮手,哈哈一笑,道:“儘管說,你是個識趣的人,如果真是不情之請,你是不會提的,你定不會爲難本官的!”
李勤道:“大人,屬下只想一直跟隨在大人身邊,爲大人效力,只有這一個請求,只是怕大人嫌棄屬下本事不濟,不願讓屬下跟隨啊!”
湯介一聽,放聲大笑道:“原來是這麼個不情之請!你有此心願,本官豈能不答應,本官答應,答應的!”就知道李勤不會讓他爲難,必是說好聽的。
別的官吏了,無不暗歎,這李勤真會說話啊,把縣令大人逗得不停地開懷大笑,整個富平,可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這點了。
長桌的尾端,吳小三沈乙他們也倍受重視,不少小吏和縣令說不上話,只能拼命給吳小三他們敬酒,趁機結交,這年頭雄壯的大漢走到哪兒都吃香,尤其是象吳小三他們這麼厲害的。
吳小三他們這頓酒喝得爽暢無比,每人都是輪壇喝的。烏蛋子幹了碗酒,小聲道:“以前做賊時,見着當官的就躲,哪想到今天竟能和他們一起喝酒,還向我敬酒,半生風光,以今日爲最!”
沈乙也道:“是啊,以前當強盜時,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日子也不少,可象今天這麼痛快的,卻是頭一次了。”
吳小三道:“看來跟了李郎,確是有前途的。來沈兄弟,咱倆乾一碗,以後就是生死弟兄了,你可要多照顧老哥呀!”他抱起酒罈,主動給沈乙倒了碗酒。
沈乙也不是磨嘰人,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端起酒碗,和吳小三碰了下,道:“吳老哥說得哪裡話來,該是你多照顧兄弟纔對啊!”
兩人把酒一飲而盡,痛快人做痛快事,以前的種種不快盡數煙消雲散!
景奇藉着酒勁和官吏們大吹,談論各種奇聞異事,以及他當大俠的理想,官吏們聽着好笑,卻人人點頭,隨口奉承。
許小泥少喝酒多吃肉,一邊大嚼,一邊心想:“爹說得沒錯,跟着勤哥有肉吃,還是管夠吃!”
整張桌子上,只有湯表一個人不高興,他胡吃海塞,先混了個肚飽,這才喝起酒來,見滿桌人都在奉承李勤,心中非常不快,可湯介在場,他又不能找不痛快耍酒瘋。眼珠一轉,他見旁邊的湯仁正在喝酒,心裡有了計較。
湯表小聲道:“大哥,這李勤有不軌之心啊,要對你不利。”
湯仁一愣,把酒碗放下,問道:“怎麼個不利法,我又沒得罪他,他幹麼要對我不利?”
湯表道:“大哥你想啊,李勤這麼收買人心,又把叔父大人巴結得好,這是有所圖啊。他是當兵的,還能圖什麼,不就是升官麼,看他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必不是隻貪圖象隊率屯長這樣的職位,必是貪圖大哥你的職位啊!”
湯仁輕輕啊了聲,他本就糊里糊塗,喝了酒後更加糊塗了,加之耳根子軟,別人說啥他都當回事兒,隨口問道:“竟會是這樣,那我該如何應對?”
湯表大喜,上當就好,你去修理李勤,我在後面給你叫好。他小聲道:“應該派人對李勤加以監視,查出他的不軌之舉,然後對他進行懲罰!”
湯仁聽了點頭,很以爲然,他道:“不錯,正該如此,幸虧兄弟你提醒了我。這樣吧,這事就由你去辦,你去監視李勤。”
湯表頓時咧嘴,不會吧,趕情兒誰出主意誰去辦啊,早知這樣我不出這個主意了,主意好出,事可難辦,萬一讓李勤知道我在監視他,他豈不是得把我左邊肋骨也給捅斷了!
可族兄兼上司有令,他只能硬着頭皮答應,道:“是,小弟定然……小弟一定會找出他的茬兒的。”
酒足飯飽,這頓飯一直吃到下午,這才盡歡而散,湯介被人扶着回了衙門,而李勤則帶着手下,和孟木一起去東城外,去看分到的糧食,還有食鹽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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