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沈乙沒有穿盔甲,又沒有人介紹他,所以大臣們都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是什麼官職。在官場上,如果不清楚對方底細,一般情況下,都是最好不說話的。
大臣們一起看向王允,王大人是領頭的,就算出口詢問,也該是他說話纔對,就算要得罪人,也應該是他得罪纔對,在他被眼前這惡漢給揍了之後,大家會擡他去看醫生的!
在衆人的心裡,都認爲王允必會低聲下氣地先自報姓名,然後再滿臉巴結地問惡漢的姓名,最後還得把人家當成爺爺一樣地給請進城去,要啥就給啥……
可惜,大臣們既沒有猜到開頭,也沒有猜到結果!
王允眼睛一瞪,對着沈乙,喝道:“放肆,你是何人,怎敢如此和本官說話,報上你的姓名以及官職!”
沈乙頓時一愣,隨即嘿了聲,道:“你吃錯藥了吧,還是腦袋被門板給夾了?我怎敢如此和你說話?應該是你怎敢這麼和我說話纔對吧!”
說着話,他從得勝環上取下長槍,長槍一指王允,槍尖正對着王允的鼻樑骨!
大臣們見渾身紋身的惡漢竟然取出了長槍,都嚇得連忙退後,讀書人是幹不過當兵的,不管有理沒理,都是說不清的,還是不要吃眼前虧的好!
可只有王允沒退後,反而把胸口一挺,大聲道:“既然長槍已舉,爲何不刺?”
沈乙罵了聲他孃的,回頭看向典韋,道:“他要我刺他一槍,這種要求倒也少見,要不要滿足他?”
典韋哈哈大笑,道:“雖是文官,可看樣子卻是個爺們兒,既然是條漢子,倒也不忙捅死他,先問問姓名吧!”把手擺了擺,示意沈乙不要舉槍威脅,這人如此大膽,想必是有所倚仗的,說不定還是個皇親國戚啥的呢!
沈乙收回長槍,道:“好吧,算你是個爺們兒。嗨,我說爺們兒,你姓啥叫啥呀,是幹啥的,說來聽聽!”
扶角軍剛剛到洛陽,如果還沒等進城呢,就和前來迎接的官員發生了衝突,那就很不好了,儘管典韋和沈乙等人不怕京官,可現官不如現管,官員是管不着扶角兵將,可他們卻管着糧草呢,萬一在撥發時拖拉些,可是受不了的事!
大臣們望着王允的後背,都是大感欽佩,還是王大人有膽色啊,竟然把如此惡漢給震住了,看來王允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當他們的首領,還是值得大家以他馬首是瞻的!
王允看着沈乙,大聲道:“本官由舞陽門來,帶來張中常侍的命令,你聽好了!”
大臣們全都大吃一驚,王允怎麼會這樣說呢,大家和張讓對着幹呢,大將軍何進都被幹進去了,怎麼反而你聽了張讓的命令?這麼快就背叛了!
沈乙一愣,這人是張中常侍派來的?張中常侍不就是張讓麼,原來這些人都是張讓派來的啊!他回頭又看向典韋,他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張讓不是很支持李勤的麼,可派來的這人態度卻很不友好,不會是有什麼變故吧?這得典韋來拿主意才行!
典韋也是一愣,他招手叫回沈乙,問道:“張讓的命令?他有什麼話說,你且說來給我聽聽!”
聽到扶角軍的領兵大將,竟然直呼張讓的姓名,大臣們都呆住了,他們都是人精,察言觀色的本事都不小,領兵大將的一句話,立時就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大臣們又看向王允的後背,禁不住對王大人都由衷的欽佩起來。
王允道:“張中常侍有令,如果來者是李勤,那麼立即進宮去見他,如果不是李勤,那麼不得進城,不得休整,不得耽擱時間,必須立即趕赴戰場,去和黃巾賊開戰,爾等聽明白了嗎?”
典韋和沈乙互看了一眼,都感覺這事太不正常了,張讓拍李勤的馬屁都來不及呢,怎麼卻這般催促起來?啊,明白了,來的是李勤,就進宮去見張讓,來的不是李勤,那就去見黃巾賊……這死宦官真不是東西啊!
典韋哼了聲,用獨腳銅人娃娃槊一指王允,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向我們扶角軍下命令,就算讓我們上戰場,也得皇帝親自下令,張讓幹什麼吃的啊,還敢讓你來傳什麼狗屁命令,真把你自己當回事兒了麼?”
沈乙喝道:“你這渾物,少說廢話,我們趕路辛苦,從長安來到洛陽,怎麼那張讓都不說一聲辛苦了,連點吃喝都不預備麼!”
不但典韋和沈乙發怒,後面的扶角軍也都大怒,他們一路急馳,要多辛苦就有多辛苦,可到了洛陽,卻啥也沒有,吃喝沒有也就罷了,連好聽的都沒有一句,難聽的倒有不少,竟是讓他們直接上戰場!
扶角兵大聲鼓譟起來,有不少性子急躁的,還取出兵器,對着大臣們呼喝起來!
大臣們全都嚇傻了,從沒見過敢當面斥罵官員的兵將,他們當中的許多人官職相當大呢,至少有十幾個人和李勤的官位相當,可竟然被扶角兵當衆斥罵,這讓他們有夠下不來臺的了。可他卻又全都沒有辦法,大漢的天下已亂,國將不國,文官掌權的時代過去了,現在是武夫當道,誰手裡握着刀把子,誰就是大爺,他們別說反脣相稽,連大氣都不敢出,都躲在王允的身後,集體哆嗦!
董卓霸京師的一幕,提前上演了,只不過拿刀威脅大臣們的不是董卓,而是李勤的部隊!
別人都怕,可王允卻不怕,他挺胸擡頭,非常大義凜然地喝道:“嘟,爾等武夫,敢戧殺朝臣乎?”
沈乙喝道:“乎,乎你奶奶啊,少來這套!”拿槍又要刺王允!
典韋喝止住沈乙,看了眼大臣們,又看向王允,他把頭擡起來,又望向大道邊上看熱鬧的百姓,目光遠及,又望向城門方向!
典韋心想:“這種場合之下,又有這麼多的大臣,這個混蛋大官應該沒有騙人,哪有這麼大張其鼓騙人的道理,這種場合下說的謊,片刻就會被揭穿,沒有這麼笨的人!”
哼了聲,典韋道:“不讓我們進城,是張讓的意思,還是皇帝的意思?”
王允道:“在舞陽門外,本官只見各位中官,未曾見到皇上!”
“舞陽門是個什麼門?”典韋皺眉問道,他不瞭解皇宮的佈局,不知舞陽門是幹什麼用的。
王允道:“舞陽門是前廷與大內中間之宮門,朝臣不得皇帝召喚,不得進入舞陽門!”他現在所說的話,讓不明真相的人聽起來,都是很確定的事實,可如果一旦知道真相,就會明白他是在有意的混淆視聽,故意誤導別人往岔了想,可日後如果追查起來,卻是沒法抓住他的把柄的,官油子對上大頭兵,那是絕對會佔到上風的。當然,前提是大頭兵不揮刀子!
典韋算不上魯莽,和李勤賈詡等人待了那麼長時間,他再不長進,也不可能胡亂就聽信別人的話,可眼前這麼大個陣勢,大道上的百姓足足上萬,而穿着官服的大臣也有一百好幾十,這種場面他感覺王允不會說謊。他當然不知眼前這個牛氣哄哄的人就是王允,在三國時期王允說謊的本事絕對能排進前三名,能把人騙得死無全屍!
心中不快,典韋說道:“真是讓人失望,大老遠的把我們召喚到京城,竟是這麼個待遇,如果朝廷……”感覺說朝廷,有影射皇帝,對皇帝不滿的味道,他改口道:“如果張讓對勤王之師都是如此,那以後誰還替他們賣命,大老遠巴巴地趕來救他們!”
典韋可不是能腆臉求人的主兒,他哼了聲,調轉馬頭,道:“走,張讓不讓咱們進城,咱們還不希罕進呢!”
扶角軍兵將憤怒之極,紛紛衝王允等一衆大臣呸呸地吐口水,調轉馬頭,跟在典韋的後面,離開了洛陽。
塵土飛揚中,扶角軍越走越遠,不過方向卻是往東,也就是說,不管典韋對王允和張讓有多大的不滿,但他都在執行李勤的命令,本次東進,就是鎮壓黃巾軍的,所以就算不讓扶角軍先鋒進城,典韋還是會帶着他們上戰場!
望着遠去的軍隊,大臣們靜了好久,足足過了半刻鐘,忽然有人帶着哭腔叫了起來,這大臣叫道:“王大人,你闖下大禍了,我等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啊!”
大臣們轟地一下子,也都叫嚷起來,得罪張讓不要緊,反正早就得罪了,法不責衆,十常侍面對滿朝文武,也不能咋地,可是法不責衆對於李勤來講,怕就不怎麼好使了,誰敢得罪他,他真敢對誰動刀子啊,滿朝文武咋地,大不了全都宰了,換一批!
一個老大臣叫道:“你竟然敢當衆欺騙扶角軍,你知不知道,你的謊話頂多只有兩天……不不,只有一天,那張讓得知後,立即就會派人通知李勤,李勤的大軍就在後面,馬上也就要到了啊!你要死,別拖累我們啊!”
王允突然間大喝道:“都住嘴!你們都在場,有什麼話爲什麼不剛纔和扶角軍說,現在纔來抱怨,有什麼用?”
頓了頓,他又道:“無需兩天,更不用一日,我這就讓李勤知道事情的原委,讓他帶兵進京,清君側!”
大臣們一起叫了起來:“清誰?清咱們嗎?騙李勤的人是咱們……不不,是你,你想讓李勤進京,殺個血流成河嗎!”
王允哼了聲,道:“是要殺個血流成河,不過不是殺你們,更不是殺我,而是殺張讓等人!”他叫僕人拉過馬來,對着大臣們道:“想要活命的,立即跟我走,趕在張讓的人前面,先去會一會李勤!”
“你要去見李勤?你瘋了吧?”大臣們全都驚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