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率領扶角軍打敗劉九的消息一傳開,消息就象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涼州各地,這個消息是整個涼州近年來,最大的消息,比換了刺史的消息還大。就算是換了刺史,涼州軍民也沒啥好震驚的,反正換了誰,都是一樣的刮地皮,可區區扶角軍,以五百的兵力,大破匈奴兵“二十萬”的消息,無論從哪方面說,都是天大的消息了,沒法讓百姓們不震驚
然而,震驚之後,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涼州出了個吹牛大王,是富平縣扶角堡的人,名叫李勤
沒有人相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因爲它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裘盛第一個回到了廉縣,他太着急了,等不急坐船回來,而是騎馬一路狂奔,返回的縣城。等到了縣城,裘盛見扶角兵和壯丁們正在清除城‘門’外的工事,他縱馬飛奔過去,叫道:“李郎,李郎可在,李郎在哪裡?李郎,李郎”
李勤還在城牆上,他在指揮扶角兵清除城牆上的木柵和土袋。
這些工事都沒有用上,等於白出力修建了,可是大家誰也不抱怨,反而一邊幹活,一邊嘻嘻哈哈地,說着匈奴兵大敗的事,而且各人都在大聲地“提醒”別人,自己在這場“大戰”中的重要‘性’
一個看樣子是鑌部的壯丁,大聲叫道:“前些天擡土袋時,我一個就搬了五十個袋子,要不是我出了這麼大的力氣,工事能修得這麼好嘛,能讓匈奴王一看到工事,就嚇得夾尾巴逃嘛”
而有的壯丁卻笑着叫道:“呸,盡胡吹大氣,這城牆上的工事,匈奴王上哪兒能看得見,他是千里眼嗎,從天上往下看?”
更有的壯丁道:“就算是千里眼,也不是能從上往下看的。要我說啊,匈奴王爲啥跑得那麼快?是因爲看到了我們牢姐羌打製的木柵欄。你們知道這些木柵欄叫啥不?放在野地裡,那就叫拒馬,騎兵見了都害怕”
“放到野地裡?那人家匈奴兵傻呀,不會繞着走啊”許多百姓一起取笑道。
李勤的身邊跟着許小泥,他是李勤的鐵桿,聽了百姓們的叫喊嬉笑,皺眉道:“勤哥,明明是你使用的計策,才把那個劉九給嚇退的,可這些百姓怎麼叫着是他們的功勞,這也太不象話了,要不要我去訓斥他們一下,讓他們都說成是你的功勞?”
李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泥,你這才當幾天的官啊,就端上官架子了,長久下去可不成啊咱們打了勝仗,百姓們開心,都在說着自己的功勞,這是好事啊,這代表他們把咱們當成了自己人,所以才說說笑笑的,要是想搶你的功勞……”他沒往下說。
許小泥連忙問道:“要是真搶功勞的,那該怎麼樣?”他覺得這些百姓就夠能搶功勞的了,這種事還能分真假麼
李勤低聲道:“要是真搶功勞的,絕對不會明說出來,他自己也不會當着咱們的面,說他也有些功勞,而是表面和你嘻嘻哈哈,可背後偷偷‘摸’‘摸’寫信,四下疏通,想利用這件事,給自己撈取到好處”
許小泥哦了聲,道:“暗地裡下手,背後捅刀子”
李勤點頭道:“對,就是這樣子的。有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認爲自己立了功勞,就應當全是自己的,卻忘了一件事,功勞大了遭的忌諱也多了,羨慕嫉妒恨,這是按着順序來的。你有了功勞,別人首先會羨慕,想着你很厲害,自己比不上你,可過一段時間,就會嫉妒了,爲什麼你能,我就不能,你有啥了不起的,運氣好罷了,這時別人就會開始貶低你了,說你的壞話,說你不過如此,再然後,別人又會想,你得了那麼多的好處,爲什麼不能分給別人一點?你這人當真的可惡,器量太小,太不會做人了,這時候,就會有些人伸‘腿’使絆子,冒壞水整你了”
聽完之後,許小泥很驚訝地道:“這個不能說是咱們器量小吧,應該是使壞的那人器量小纔對”
“可器量小的人,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器量小的,烏鴉只能看到別人黑,看不到自己黑的”李勤微笑着道。
許小泥撓着後腦勺兒,道:“這就是官場嗎?也太黑暗了些吧可要遇到這種事,咱們該如何應對呢?”
李勤道:“把有可能變成敵人的人,變成我們的盟友。把功勞分出去,讓只要和這件事有點關係的人,都能多多少少地得到些好處,讓他們感到,如果以後想得到更多的好處,就要離得我們近些,和我們關係好些,這樣就成了。如此一來,不但沒人會羨慕嫉妒恨,反而如果有人給咱們下黑手,他們還會拼命地阻擋,幫咱們說好話”
許小泥想了半晌,可卻仍舊感覺很遺憾,他畢竟從小隻生活在扶角村裡,沒見過什麼世面,對於勾心鬥角的事情,極少接觸。他道:“可功勞要被分了出去,本來能有十分的,卻也只變成七分了,說不定還會更少”
李勤笑道:“錯,這你可想錯了如果你把功勞分出去,就算咱們只得七成,可你知道足尺加三,再加三的說法麼?簡單地說吧,本來只有十分功勞,可大家爲了都能多分些,就會把功勞吹成是十三分的,可人更多了,就還得再吹,就變成了十六分的,我們分七成,你算算,該是多少?”
許小泥使勁抓着後腦勺兒,道:“好象,會變成十一成吧?比十一成還要多的”
李勤拍手道:“對啊,不但不會少,反而會更多的”
‘花’‘花’轎子人擡人,你擡了別人,別人自然會反過來擡你,很簡單的道理,很簡單的手段,要是連這麼簡單的方法都不懂,那官場就乾脆沒法魂了
李勤剛剛拍完手,就聽到下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低頭望去,見是裘盛回來了。他笑道:“你要是不信,咱們就試試,你看裘盛是怎麼替咱們吹的,此次大戰,他可是有着功勞呢”
賈詡和典韋他們都在忙乎着呢,李勤身邊只有許小泥,他便只帶了許小泥下城,去迎接裘盛。李勤一出城,便笑道:“裘大人,你提前回來的?”
裘盛跳下馬來,大聲說話,似乎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似的,就聽他直着脖子喊道:“李郎,下官聽說你前日出城與劉九決戰,領兵四百與三千匈奴兵魂戰,陣亡一百,卻陣斬匈奴兵一千二百五十一人,可有此事?”
李勤咦了聲,道:“裘大人怎麼知道的?這戰場都打招乾淨了呀”
許小泥嘴巴張開,下巴幾乎要掉到了地上,心想:“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麼,哪有出城決戰?而且怎麼連匈奴兵陣斬的人數都出來了,還不是整數,一千二百五十一人,這是怎麼計算出來的?”
沒等他驚訝完,就聽裘盛又叫道:“可你怎麼不把人頭都砍下來啊,人頭是記戰功的,沒了人頭,如何記功?”
李勤卻道:“裘大人,我不是不想砍人頭,而是記得你的囑咐,要以守城爲先,人頭什麼的不要緊,只要咱們守住了城池,就什麼都好,咱們打仗,是爲了守土,爲的是報效國家啊,功勞什麼的,也不必太過計較”
裘盛一本正經地道:“我確是這麼囑咐李郎的,可你也太實誠了,太不爲自己着想了唉,看樣子,在報戰功時,我一定要據理力爭,把那一千多顆人頭,怎麼着也得爲你報上去,相信上官們不會忘記你舍小我,全大局的作法的,一定會把這個功勞給你記上的”
李勤拱手道:“裘大人,這都是在你的囑咐之下……在你的指導之下,我纔會這樣的啊,要不然我一個廝殺漢,哪能想得這麼周全啊,哪能通過血戰,打得匈奴兵大敗而逃啊”
許小泥更加驚訝,他的下巴真的支持不住了,就要往地下掉,圍魏救趙的計策,就是勤哥和裘盛他們研究出來的啊,裘盛比誰都清楚,可他爲什麼要這麼說?
啊,明白了,十分的功勞裡,哪有這一分啊,這是足尺加三,硬加出來的,可要是不加這一分,裘盛哪能多分功勞?他爲了多分,就得讓勤哥多得……原來如此,這就是官場啊
李勤和裘盛手拉手進城,說說笑笑,互相恭喜,互相吹捧許小泥在原地呆站半晌,這纔跟了上去
數日之後,富平縣令湯介趕到,李勤和裘盛親自出迎,許小泥自然也在隊中。就見湯介遠遠地騎馬而來,人還沒下馬,湯縣令就叫道:“李郎,聽說你以一部戰兵之力,擊潰了五萬匈奴鐵騎,可有此事?人數我說少了沒?”
許小泥又在隊中呆住,喃喃地道:“怎麼變成了五萬?那兩萬人是從哪裡多出來的?”
衆人見面,自有一番寒暄,又是手拉手地進城,又是互相恭喜,又是互相吹捧
又是數日之後,李勤正和兩位縣令在城外安排百姓們返回的事宜,遠處卻飛奔而來一騎,到了城外衆人的跟前,馬上漢兵叫道:“護羌校尉引兵來援,敢問哪位是李勤李校尉?”
李勤快步迎上,道:“我便是?敢問護羌校尉今在何處?”
這傳令兵立即跳下馬,滿臉笑容地道:“您便是以一部兵力,擊潰八萬匈奴鐵騎,打得匈奴王劉九狼狽逃竄的李校尉?”
人羣裡的許小泥又呆住了,他道:“怎麼又多出三萬,五萬就夠多了,怎麼變成了八萬?”
他身邊正好站着賈詡,賈詡聽了他的話,笑道:“才八萬啊,這也說得太少些了,涼州再加點,長安再加點,傳到洛陽時,怎麼着也能變成二十萬吧”
許小泥驚駭地看向賈詡,道:“九帳部有那麼多人嗎?”
賈詡道:“你怎麼知道沒有,你去查過啊?你這麼瞭解匈奴人的事,難不成你是個‘奸’細?”
“我……”許小泥總算是知道,什麼叫足尺加三了,這哪是加三,都快翻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