嬈國夜宴醉玲瓏(一)
回府路上,玉面童子買了一個紗帽戴上,將一臉的青紫遮住。
馬車顛簸中,停在了府邸門口,焦急等待的僕人自動迎了上來。玉面童子是一聲令下,命衆人將燈籠給吹滅了,生怕別人看見自己紗帽下的淤青。於是,只得在一片漆黑中從馬車上呲牙咧嘴地爬下去,走進府邸。
貓兒和斐公子跟着,直到進了漆黑的房間,玉面童子纔對跟進來的管家道:“速去準備
。”
管家得令轉身快步走開。
玉面童子對咽口水的貓兒道:“今日,家中有貴客,我需去參加。兩位若不嫌棄,可與我同去,只當是朋友一同出席就好。”
貓兒問:“有好酒菜沒?”
玉面童子回道:“那是自然,比我府邸裡的廚子還要厲害。”
貓兒扯斐公子衣袖,斐公子道:“想去就去看看,也無不可。”
玉面童子喚來人,聲音壓着威嚴吩咐下去,“爲二位洗漱裝扮一下,同行赴宴。”
下人應了聲,有請貓兒和斐公子離開。
玉面童子紗帽下那原本非常可愛的小臉因紅紅紫紫青青而越發猙獰,冷冷一笑,心裡打算着,他雖然有府邸,但若出宮也實在不方便,還是將這兩個人帶在身邊來得穩妥些。
至於他的這張臉,等會兒還是得用紗帽遮擋住,若母后問起,只說起了紅豆,見不得人就好。
心思一定,喚了留在府邸裡的貼身奴僕,在奴僕顫抖的雙手中重新穿戴穩妥。一身棗紅色的衣衫勾略着黑色麒麟紋路,看起來既高雅大氣,又穩重別緻。可惜,那張芙蓉面卻是佈滿了青紫,看起來就猶如一根綠蘿蔔穿上了紅嫁衣,還真有喜劇效果。
玉面童子重新戴上紗帽前卻是冷冷一撇道:“不該說的,閉嘴勿言。”
奴僕撲通跪地,瑟瑟發抖道:“天黑,奴才眼神不好,見不得光亮。”
玉面童子冷哼一聲,戴着紗帽轉身出去。
斐少爺和玉面童子各自坐在自己的馬車裡,等了貓兒片刻後啓程出發,三輛馬車一路向皇宮裡駛去。
有玉面童子一路開道,絕對暢通無阻,馬車駛入皇宮,直到翩鴻亭才聽了下來。
玉面童子下了馬車,對另一輛馬車裡的斐少爺道:“斐兄,你且先休息一下,我去請安便來尋你們去牡丹園開宴。”
玉面童子前腳走了,斐少爺後腳跳下馬車,敲了敲貓兒的車廂,說:“出來走走,貌似我們到了皇家園林。”
車廂裡一陣碰撞的騷動,接着傳出貓兒的聲音,驚訝道:“皇宮?!”
斐少爺倚靠在車框邊,眯眼笑:“怎麼,怕了?”
貓兒拍着胸口道:“不怕,就是覺得我在嬈國第一次搶劫就進了皇宮,挺有成就感。等回去了,找個書生寫幾個大字,裝裱好貼在山寨上,也挺有意思的。”
斐少爺笑得前仰後合,音含寵溺道:“嗯,我來寫就好。”
兩個人隔着簾子談了半天,斐少爺才覺得一直沒有看見貓兒,出聲道:“出來啊,怎麼還窩裡面了?”
貓兒哦了一聲,剛要掀開簾子,那玉面童子卻回來了,對斐少爺道:“兩位仁兄,實不相瞞,我乃當今太子嬈瀝。今天卻是不打不相識,嬈瀝欽佩二位的膽識過人,願意結交爲好友。
剛纔去拜見父皇母后,卻擔心父皇母后關心這紗帽下的樣子,仰望斐兄藝技高超,還請幫襯一把,幫我將這面上紅痕掩掉吧。”其實,嬈瀝走着走着,就尋思着試探斐公子一番,若那人果真是什麼神醫徒弟,就應該可以將自己臉上的淤青隱去,這才主意一定,人又轉了回來。
斐公子淡淡一笑,對嬈瀝道:“好說,你且過來。”兩個人坐進轎子,斐公子掏出一粒藥丸扔入嬈瀝口中,又拿出一個盒子,由裡面取出些膚色的面體,在嬈瀝的倒吸氣聲中塗抹起來。如此這般地揉了一會兒,嬈瀝臉上的淤青已經全部遮去,除了面頰被打得高些外,還真看不出那些青紫痕跡。
嬈瀝名人送來銅鏡,拿起一看,這心又涼成了十分。暗道:這人,怕真是使毒高手,不然不會將面容修復得如此之好。
斐公子爲嬈瀝做遮蓋時,貓兒那邊卻是尿急起來,偷偷下了馬車,卻又不好去叫斐公子,只得自己到處找地方。
皇宮太大,貓兒又是第一次來,自然走着走着就走丟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隱蔽的綠林隱蔽角落,匆匆解決完內急後,這肚中飢餓就更加歡實地鬧了起來。
貓兒的鼻子極其好用,聞得空氣中有股酒香混合着菜香飄來,還隱約聽見樂器擊打聲以及奧妙歌舞聲。
貓兒憑藉着感覺,就這麼摸了過去。
話說斐公子回過頭來找貓兒,卻不見其人,怎不讓人急躁?沿路找去,卻一直未果。
嬈瀝勸說道:“剛纔我已經說過是去牡丹園吃酒,那位兄弟定然是肚子餓,先摸去了,我們快些走,別誤事。”其實,嬈瀝怕貓兒不知深淺地鬧起來,到時候自己臉上可是掛不住的;再者怕這麼耽誤下去,若讓父皇走了先,可是大大地失禮了。
於是,兩方人馬紛紛往牡丹園趕去,嬈瀝與斐少爺剛跨進牡丹園,嬈帝與嬈後便相繼到來。
………………
貓兒嗅着小鼻子一路小跑靠近,直到牡丹園附近才停了下來。旁邊的小太監發現貓兒,忙卑躬屈膝奴顏盡展地引着貓兒向前,口中還討喜熱絡道:“主子您怎麼纔來啊?這聖上都到了,您得快點,不然要誤了酒席了。”其實,宮中美人何其多,哪裡會各個見過?小太監一看貓兒的衣着精緻華美,就知道是個主子,又見如此焦急往宴會處趕,定然是怕遲了。
臨到宴會前,小太監還不忘自己介紹道:“奴才叫小生子,剛進宮裡,若主子哪天想起奴才,奴才願鞍前馬後伺候着,絕無二心啊……”
貓兒眼中已無其他,只被那一道道眼花繚亂的菜色吸引,擡頭又見牡丹園三個大字,知道自己沒有找錯地方,小腳一擡,在歌舞昇平中一陣風似的衝了進去。旁邊護衛也只以爲是嬈帝新納的美人,也沒敢攔阻。
貓兒進了園子時,嬈帝已經做了一番客套陳詞,大臣們正好全部站起,飲下嬈帝賞賜的第一杯酒水。
貓兒進園子後,卻是一眼就與剛到的斐公子對上了,於衆目睽睽下,衝斐公子擺擺手,笑出一臉久別重逢後的極其燦爛。不虛僞,不做作,猶如璀璨的陽光般灑落在這個人人勾心鬥角算計彼此小命的地方。
所以人不但爲那笑顏動容,更爲那伴隨着一陣風般飄灑進來的清透女子所驚豔!
但見貓兒身穿一套草綠色衣裙,有白色的流蘇沿着腰身垂釣在裙襬上,形成連綿起伏的波瀾,隨意中吊着幾顆璀璨的彩色珠子,在行走間調皮而靡麗地蕩起,拋出靈韻的弧線。
寬袖皓腕間佩戴了一紅色瑪瑙鐲子,顯得肌膚更加瑩潤白皙,細緻得如同初生嬰兒般滑膩。
頸項處繫了個小兔毛披肩,將貓兒那張若精靈般的小臉襯托得更加嬌俏誘人,在貓樣的慵懶中浮動起令人悸動的幽香。
髮絲輕挽,卻沒有任何裝飾,一如天然的美麗在回眸淺笑中勝卻人間無數。
與所有濃妝豔抹一身貴重若活珠寶展示架的宮中麗人相比,貓兒的出現簡直若一股清泉在濁世間流淌,誘得人想要萃飲一番,平添愜意清涼。
貓兒不懂得禮法,自然隨着自己的性子躥到斐公子身邊,拉了拉那仍舊呆滯的斐少爺袖子,小聲道:“坐下啊,我肚子可餓壞了。”
一句話,聽得衆人更加訝異,好個直白的性子啊!
斐公子隨着貓兒的拉扯坐下,恍惚中問:“怎……穿了女裝?”
貓兒解釋道:“還不是那個小廝,非要給我沐浴,我不肯,他卻拼命磕頭,沒辦法,只能告訴他我是女子,換了人來。結果,那羣女子一來,就把我給這搗動成這個樣子。”接着擼了擼手上的紅瑪瑙鐲子,哀怨道:“那些女人真能忙乎,光珠花就壓得我脖子疼,我發了脾氣,這纔沒給我都戴上。就這個東西好緊,戴上了就拿不下來,麻煩。”
斐少爺伸手撫上貓兒帶着鐲子的皓腕,眼含柔情道:“戴着吧,挺好看的。”
貓兒肚子咕嚕一叫,抽開手,眼睛王桌子上掃去,便再也動不得分毫了,只剩下口水還能嚥下幾個回合。
嬈瀝傻乎乎地站在桌子旁,也忘記坐下了,就這麼直勾勾看着貓兒,聽着她跟斐公子扯着家常,只覺得,有些嫉妒,自己從小到大,何嘗有人與自己說過這些話?聽着就覺得貼己,心口暖得晃。
更想不到的是,這麼一個若泉水般甘芳清透的女子,竟會把自己打成那個樣子,真是……丟人丟到皇宮裡了!
想到此,嬈瀝恍然回過神,掃一眼衆人,忍痛舉杯邁腿到宴會中間,對上座的嬈帝嬈後道:“父皇、母后,這是兒臣結實的好友二人,特帶來宴會助助興。”轉而將酒杯衝向一白衣男子,敬酒道:“嬈瀝代嬈國臣民歡迎曲公子、楚大人、楚小姐、花副將的到來,希望各位的嬈國之行,可以賓至如歸。”
貓兒一聽有人提到曲陌,猛地從酒菜上擡起腦袋,身形還沒動作,卻被斐少爺拉扯住,小聲道:“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