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怒目金剛

我怎麼也沒想到樹上會有人,聞言嚇了一跳,司徒雪的的反應更是強烈,跳着腳往頭上看去。

濃密的樹蔭中,站着一個身量頗高的蒙面僧人,月白的僧袍一塵不染,面朝羣山揹負明月,周身上下散着聖潔的光芒,恍若神仙中人。

也不見他怎麼動作,身形一晃,便來到法陣當中。沒等鬼冢開口,撮指如刀,向鬼冢雙眼刺去,鬼冢下意識的一擋,不料卻是虛招,白衣僧人的手指輕輕一劃鬼冢的脈門,鬼冢拿捏不住,手中七寶琉璃盞掉落,沒等掉在地上,已被白衣僧人一把抄在手中,冷笑道:“爾等鬼域怎知此寶妙處,貧僧讓你看看什麼是佛門至寶。”

鬼冢本來也是武學高手,卻被這白衣僧人的出塵氣勢所奪,一時不察,失手丟了琉璃盞。此刻氣得暴跳如雷,卻不敢冒進,因爲他也看到那琉璃盞在白衣僧人手中,竟然與在他手中時完全不一樣的光景。

只見一朵碩大的七色蓮花從琉璃盞內升起,寶相莊嚴,讓人不敢逼視,接着一團明亮清澈青色華光從蓮花中射出,直衝牛鬥,天地間的陰霾一掃而空,月光陡然而下,一派光華籠罩下,分不清是月色還是那燈光。只見青光照耀處,如一抹清泉般流過在場每個人的眼底,令人神智一清,那些骷髏鬼兵卻似十分懼怕,紛紛退避,最後被逼得在公墓當中聚成一團,不敢輕動。

我看着這景象,說不出話來,眼角望見司徒雪,只見她死死盯着那白衣僧人,卻好像在辨認着什麼一般。

鬼冢嘶聲道:“你是誰?”

白衣僧人搖頭笑道:“貧僧是誰你不必管,這琉璃盞卻是要收回來了。”

“這不公平!”鬼冢喊道:“你們地人多!”

“喂,你要不要臉!”我忍不住道:“剛纔你那邊幾百號圍着我們兩個人,還好意思講公平?!”

白衣僧人回過頭來,一雙柔和目光掃過,我只覺一陣說不出的暖意,雖然他蒙着面,卻彷彿也能感覺到無所不在的慈悲。

白衣僧人又看了司徒雪好一會,然後將琉璃盞遞給我,轉身對鬼冢道:“你這不過是以魂馭物之法,沒什麼希奇,你能馭死而不能馭生,比起貧僧的九弟言晨來,還差得遠呢。”

我聞言一震,什麼?!那個江西趕屍人言晨,竟然是他的九弟?

如此佛法高妙落落出塵的人物,居然和那個使用趕屍邪法的言晨稱兄道弟?

不過他倒是沒有吹牛,言晨當時以生魂控制王醫生的身體,那份本事確實比這個鬼冢四郎強多了。

只聽白衣僧人接着道:“貧僧當年也跟我那九弟切磋過幾手,他那門功夫雖非正道,卻也玄妙非常,貧僧今日就以九弟的功夫佐以金剛菩提心法,領教一下你東瀛佛法的精妙。”說完雙手交叉,默唸幾聲罪過罪過,猛地橫眉立目,大喝道:“爾時金剛手,菩薩摩訶薩;三金剛三昧,真實智所生;諸欲作法者,當詣曠野中;如日照虛空,身紫金色相;量廣百由旬,金剛光熾盛;三金剛不壞,三金剛所生;成就此法者,得安怛陀那!”

念得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隨着最後一聲大喝,我恍然生出一種錯覺,他的身形不住在膨脹擴大,彷彿他已經由方纔那個慈眉善目的和藹僧人,陡然化身爲大威大德的怒目金剛!

怒目金剛,六臂六手,各執寶器,有幡有傘,有劍有印,周身金光環繞,法相莊嚴。

驀地金光華散去,只見白衣僧人雙手交叉,拍在地上,砰的一聲,接着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陣劇烈的搖動傳來,幾乎令人站立不穩。

地面出現一個一丈多寬的裂痕來,深不見底。

白衣僧人斂手揚眉,一切回覆如常,依舊是那個慈眉善目的僧人。

仔細看時,地面上又彷彿沒什麼變化,平平整整的,剛纔那個巨大的縫隙好像是我的幻覺一般,正在納悶,猛然間十幾具骷髏從地裡飛躍而出。

可眼前的地面分明完好如初,爲何這些骷髏就好像打開了一扇地獄之門般不受阻礙,這是什麼法術?難道竟然是在虛空幽冥之中開闢了一條通路,引這些骷髏到地面來!這法術比起鬼冢從地下硬拉出屍骨來,可高明瞭不知道多少倍了。

與鬼冢所喚的那些骷髏兵的刺刀步槍不同,這十幾具骷髏個個手持寬背大砍刀,破土而出後也不像那羣鬼子兵一樣茫然毫無生氣,四顧之下,彷彿已有知覺,提刀直奔那聚成一團的骷髏而去,威猛無儔。

這十幾具骷髏虎入羊羣一般殺入骷髏兵陣,刀刀入骨,氣勢奪人!

那上百骷髏彷彿十分畏懼後來這十幾位朋友,雖然人數大大佔優,也不敢迎着鋒芒,只顧四下逃竄。鬼冢在一旁不住的大聲誦唸法咒,那些骷髏兵根本不聽使喚,開始還敢抵擋幾下,後來乾脆放棄,漸漸由一場敵衆我寡的不公平戰役,變成一場屠殺,那羣骷髏鬼兵竟然沒經過什麼激烈的抵抗,不消片刻,已被後來這十幾具骷髏全部斬翻在地,屍骨亂橫。

斬罷敵人,這十幾具骷髏也不停留,如有指令般紛紛躍回那個眼睛看不見卻能感覺得到的縫隙當中。

我這才猛地想起,他們的刀都是一色的寬背砍山刀,這是抗戰時期八路軍特有的武器。

“阿彌陀佛。”白衣僧人向那坑中打了個揖:“貧僧驚擾了諸位,罪過罪過。”

接着轉向鬼冢:“你還有什麼話說?”

鬼冢已然駭得說不出話來,汗水順着額頭滴答而下,瞪着眼睛望着白衣僧人:“這是,這是……”

“這些人是誰你難道不知道麼?”白衣僧人正色道:“本來不該打擾他們長眠,不過既然你喚出當日那些日軍,貧僧便請出幾位當日的八路軍與他們一戰,讓你知道什麼叫大義所在,事不可爲!”

鬼冢猛地跌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白衣僧人高頌佛號,一團柔和的光芒從他雙掌中升起,他雙袖一撫,那些亂橫在地的屍骨如同被掃把掃着一般,開始嘩啦啦的聚集,最後也埋入那縫隙之中。

一陣風吹過,涼爽非常。

山中間或有幾聲蟲鳥之聲傳來。

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彷彿方纔那些骷髏根本就都不曾出現過一樣。

鬼冢半晌不說話,忽然一張口,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看着他還怪可憐的,我忍不住說:“前輩,這鬼冢四郎是想要把他先人的遺魂帶回本國,固然有不對之處,也姑念他一片孝心吧。”

白衣僧人緩緩搖頭,道:“你錯了。你可知道,傳聞這公墓之下,藏着當年鬼冢縱隊所掠奪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