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休養了一個禮拜,狂吃海塞一通,纔算是把這陣子在號裡的消耗補回來。我這陣子實在是太累了,也真的需要好好修養下,你想把,打從地府回來,就沒歇過,去山西言家,去江西趕上屍變,回來算幾天命吧,又趕上程萬年這檔子事,好容易想正經上上課吧,學校又出命案,最離譜的,還給個變態老頭葉子高莫名其妙的喚醒了體內的鬼龍,唉,真是流年不利啊……
這期間司徒雪來看過我幾次,感覺與她之間比從前緩和了很多,所謂歷久見真情麼?只是我卻再不敢輕易說些什麼,只覺得她與我一樣,心裡始終有那麼一份隔閡,雖然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愛意能讓我們拋開一切,可是一旦平靜下來才現,那份隔閡從沒消失過,如亙古不化的頑石橫亙在心頭……
罷了,不想這麼多了,至少可以常常見到她,比起前陣子來已經好過不知道多少了。
這天,我正偎在牀上暴k魔獸,就聽腳步聲響,人還沒露面,老謝那破鑼嗓子就嚷嚷起來:“李克!李克!”
我大力噴出一口酒火,沒好氣的答道:“在這呢,幹嘛啊?”
“好事啊!”老謝的胖腦袋在門口浮現。
“排骨買回來了麼?”我一邊敲擊着鍵盤,頭也不擡的問。
作爲他與馬志合謀的懲罰,這幾天飯菜都是他張羅的,而且絕對不能向以前那麼對付,一定要有酒有肉,這不,我剛起牀就打他買排骨去了。
“排骨事小,不用老惦記吧!”他一邊走過來拿手擋住顯示器,一邊道:“真是好事啊好事!”
沒等我反應過來。只聽音箱裡邊一聲慘叫,甭問,熊貓掛了。
我一拍鍵盤,怒道:“搞什麼啊!”
“好事啊!”他居然還是這幾個字。
我坐直了身子,沒好氣的說:“能有啥好事啊,怎麼着,又從馬志哪爭取到光榮任務了?這次又是臥底?還是乾脆把我犧牲了啊?”
老謝面上居然一紅,嘿嘿乾笑幾聲道:“真是好事,你看!”說完從兜裡拿出一張紙來,我接過來一看。呆住了。
上邊寫着:關於《轉《下《同意《撤銷《靈管20080817陰陽字第27號通知》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暈,怎麼這麼繞!
這個什麼鳥《靈管20080817陰陽字第27號通知》我再熟悉不過了。我從西山回來就是接到這麼個通知後給吊銷了註冊陰陽師執業資格的。
再看正文:
經查,《靈管20080817陰陽字第27號通知》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現予以撤銷,恢復李克同志中華人民共和國執業陰陽師資格,特此通知。
我攥着這一張紙。熱淚盈眶,一把抓住老謝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一種1949年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又是執業陰陽師了,我又是被法定認可的陰陽師了!這對一個靠陰陽道術討生活的人何其重要!
老謝拍拍我的肩膀:“年輕人,受點挫折是好事,這不都給你平反了嘛。”
我光顧着激動了,也沒太注意他口氣中一副居功至偉的味道,擦了把眼淚,惡狠狠的道:“媽的。老子又執業了!誰害的我,給我等着!”
老謝嘆了口氣:“李克,事情解決了就好,何必多生事端嘛。”
靠,多生事端?是我多生事端嘛?感情你執業證沒給吊銷了!這就好比律師給吊銷了律師證。會計師給吊銷了會計證,公務員給開除了機關隊伍……吃飯的傢伙給人不明不白的砸了,能不鬱悶麼?現在又稀裡糊塗地恢復了,我的人生難道就任由他們用兩張紙片輕而易舉的顛覆麼?
我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反正現在我也不知道當初是誰陰的我,不妨先忍一忍。等慢慢有了頭緒再報仇不遲。
本來我一直惦記着這個事。只不過打從西山下來後,一連串生了太多事情。加上又跟司徒雪之間搞得筋疲力盡,讓我也沒精力去想這個事,現在好像一切塵埃落定的感覺,我也該留意一下了,不管這孫子是誰,總歸是對我不懷好意,哼,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別讓我逮着你!
報仇什麼的那都是後話,急不在這一時,倒是眼前的事,讓我多少有些糊塗,我問道:“這事過去半年,主任,怎麼忽然又給我平反了呢?”
“嘿嘿,”老謝拍拍自己油亮的腦門,一副看你李克該怎麼謝我的架勢。
我不無懷疑的看看他:“你找人幫的忙?還是我老爸?”說到底,我覺得我老爸的面子把老謝還是大不少的,怎麼說也是茅山掌門、靈管會顧問啊。就我原來那張執業證,不還是我老爸託關係給我弄出來的,連考試都不用。
老謝笑了:“都不是,不是我也不是你老爸。”
“那是誰?”我想不出誰還有這麼好心了。
“是鍾無相!”
“啥?!”乖乖,居然是他!天師鍾家現任掌門,靈管會終身名譽主席、席顧問……有他張口,自然什麼事都辦得成了。對了,鍾無相那天還說,我體內龍氣未馴,過陣子還要去找他聯合幾位老人家一起壓制一下呢。
“這,這……”我有點受寵若驚,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謝道:“那晚鐘道兄見過你之後,一直讚賞有加,問起你的一些情況,想把你推薦到靈管會去工作。”
“啥?”我嘴巴剛合攏,又張大開來,這喜事一浪接着一浪,讓人來不及準備啊,現在大學生就業形式這麼緊張,我要能去靈管會謀個職位,那也算國家機關啊。將來拿補貼享待遇,那可是金飯碗,不比畢業後進了老謝這個事務所混飯吃強得多?
老謝笑呵呵的說:“我就把你蒙冤給吊銷執業證的事和他講了,喏,”他一指這個通知的通知的通知:“鍾道兄在靈管會的面子大得很,這不,一句話就搞定了。”
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那鍾前輩說的那個,那個工作的事?”
“呵呵,”老謝好整以暇的坐下,捶捶自己的腿:“唉。這不光忙着給你買菜做飯,還沒來得及溝通嘛。”
跟他久了。聞絃歌安能不知雅意?我連忙起身:“主任,您歇着,以後這種事情交代給我就行了,您歇着,您歇着!”
一個小時之後,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擺在老謝面前。還有一瓶上等牛二,牛欄山二鍋頭。
讓我切個蔥我都切不整齊,當然不是我作的。司徒雪真不含糊,接到我電話就趕來,三下五除二,四菜一湯就成了,色香味俱全。真沒想到,她還有這個手藝。
老謝樂呵呵的夾了塊排骨進嘴,讚歎道:“不錯不錯,烈火大師高徒。果然不同凡響。”
我討好地問:“這跟烈火大師有什麼關係?”
老謝嘬了口酒,道:“沒見識吧,你竟然不知道再說上一代高人之中,烈火大師是以廚藝聞名天下的?他作的素齋啊,保管佛祖都動心。”
我事先已經跟司徒雪通風。此刻她忙不迭地敲邊鼓:“我師傅已經很久沒下廚了,等下次見到我師傅,讓他給您作幾個菜嚐嚐。”
我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把老謝捧得不亦樂乎,老謝酒過三巡,拍拍肚子。略帶醉意地嘆道:
“唉。看着你們兩個這樣,真好啊。”
司徒雪臉上一紅。轉身進廚房了。我嘿嘿笑着,毫無廉恥的道:
“主任,我知道你對我好。”
老謝酒店酒意上涌,聞言一拍桌子:“廢話,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
“是是,”我忙不迭地點頭,心想:不是吧主任,這點酒高了啊。
卻聽他自顧道:“我這輩子啊,也沒結過婚,當然也就沒孩子了,呃~~~~~~”他打了一個酒嗝,我連忙避過頭去,卻挺他接道:“所以啊,看到你們這些孩子好好的,我真高興啊。
其實我一直納悶,老謝偌大年紀了,怎麼也沒成家呢?按他的說法,當年自己也是玉樹臨風啊,又忽然想起在葉子高的宅子那裡,鍾無相曾經隱約提起過一點老謝年輕時候的情事,有機會倒要了解一下,我還真好奇,老謝這樣的同志也有風流韻事麼?不過這都不是眼前的主要問題,我又給他倒了一杯:“主任,您提到那個靈管會工作的事?”
“李克!”老謝一挺他的大肚子:“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感情好,謝謝主任,您再喝一杯?”
“不喝了,不喝了,明兒我就去找老鍾,讓他給你辦,恩,讓他給你辦。”
“去靈管會工作不用考公務員吧?”司徒雪從廚房出來,正好問道:
“考啥考?不用!”老謝瞪起眼睛,一揮手,接着晃晃悠悠站起身,嘴裡還叨咕着:“這都小事兒,我就跟他說,你就是我兒子,親兒子,這事必須給辦了!必須的!”
看着老謝的醉態可掬的晃晃悠悠走了,我啞然失笑,一邊跟司徒雪收拾碗筷,一邊閒聊起來。
“你就那麼想去靈管會上班啊?”司徒雪問道。
“那可是金飯碗,現在就業形勢這麼緊張,誰不想有個穩定點的工作啊?”
她停下手裡的活,盯着我的眼睛:“跟我還沒實話是吧?”
“跟你有啥不一樣?”我攤開兩手,故作糊塗並純潔狀。
她把滿是洗潔精的食指豎起來,虛點我的額頭:“小樣,還裝?”
我連忙一躬到地:“豈敢豈敢,真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好傢伙,你這手勁見長啊。”我一邊揉着腦袋一邊道:“君子動口啊!”
“我又不是君子,”她索性在圍裙上把手抹抹乾淨,十指箕張:“要不要試試?”
“別了,”我連忙告饒:“你這麼輪番轟炸,我要變釋迦牟尼了。”
“別胡說!”她一跺腳,神態可愛非常。
我吐吐舌頭:“忘了你是佛門弟子了。”接着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這冰雪聰明啊!”
“別貧了!”
“是是,”我正色道:“我這人是喜歡自由的,啥靈管會的工作對我來將沒那麼大的吸引力。”
“那你裝得夠像的?”
“也不是裝,現在這就業形勢,要真能進去靈管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只不過即使進去了,我也不會呆太久吧,幾年之後還是要出來的,我這人受不了約束。”
“恩,”司徒雪點點頭。
“那都是後話,要解決目前我最關心的事,非得藉助靈管會的力量不可。”
“什麼事?”她奇道。
“你還記得西山之上吧?”
她點點頭,沒出聲,目光有些遊離。
西山公墓,是我和司徒雪次覺彼此兩心相許的地方,那感覺真的美妙非常,至今想起仍讓人不自主的心中一蕩。再看司徒雪,目光飄渺雙頰微顯緋紅,呵,想來與我此刻所想的是同一種感覺吧。唉,如果不是後來生那麼多事,如果我沒有在地府經歷前世今生,一切會不會不同?如果我和她,都不是對感情如此追求完美的人,是不是一切會不同?
一念及此,一種無法遏止的憐愛油然而生,忍不住探出手臂,把她攬入懷中,她並未抗拒,將頭輕輕依在我肩頭,一剎那間軟玉溫香,渾不知今夕何夕……
她柔聲說:“在葉子高那裡,真的嚇壞我了,知道你沒事,真好……”
我再也忍不住,垂下頭,吻在她脣上……
天地間,只得我們二人。
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