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升先是一怔,愣在原地半晌沒回過勁兒來。
“還愣着幹嘛?磕頭呀!”
汪強朝着他後背輕輕推了一把。
錢升終於緩過神來。
王祥福老人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要把自己這一手《抱殘經》的“做舊”手藝傳給他嗎?
於是,趕緊俯身下拜,卻被王大爺被攔了下來。
“別!
說實話,這手藝,其實是個害人的手藝,要是傳到心術不正的人手裡,那後果不堪設想。
我原本是想讓這門手藝就到我這結束了,可心裡還是有點不甘心。
畢竟,這手藝凝聚了掌櫃的他們家幾代人的心血,就這麼沒了,實在可惜。”
王大爺這話說的一點沒錯。
他這門手藝,連他的親兒子都沒有學過,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有這麼一手做舊的本事。
知子莫若父。
王家三個兒子,都是生意人。
一旦掌握了這門手藝,面對的誘惑力是十分巨大的。
打個比方,元青花的梅瓶,在市面上只有一隻的情況下,或許只能賣出數十萬的價格,一旦成對,身價立刻暴漲十倍不止。
對別人來說,另外這一隻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得到了。
對他們而言,簡直不要太簡單。
一般人誰能抵擋得住這樣的金錢誘惑?
王祥福自認他的三個兒子沒有這種定力,所以直接就從根源上斷了這個念想。
通過跟林逸他們這幾個年輕人的交流和接觸,發現這幾個人是真的不簡單,可能在小事情上多少有些瑕疵,在大是大非面前,絕不出岔子,絕對值得信賴。
如今他們更是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要面對共同的敵人“紫衣侯”。
他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爲了不禍及家人,這門手藝也到了要教出去的時候。
這四個人當中,錢升,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本身是古玩世家出身,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整個行業的翹楚。
對古董有着很深的見地。
但是,這個徒弟,他不能收。
“文古齋嶽記”的名聲不好,嶽掌櫃更是華夏民族的千古罪人。
上一輩人的罪孽,到他這一輩就算徹底了結,不能再傳給下一輩。
“你我之間不是師徒,我不需要你三年學徒兩年效力,也不用你對我行什麼三拜九叩的大禮。
你不用進岳家門,咱們之間就是老師與學生。”
錢升一聽,忽然整個人都愣住了。
王大爺的心思他瞬間秒懂。
“《抱殘經》的手藝,最初只是爲了修復之用,只是後來有人沒把他用在正道上,到了我這一輩,用這手藝坑過人,也救過人,現在這份家業,也是這手藝給我帶來的。
要說真把他帶進墳墓,我還是心有不甘,所以這本事,這部書我現在交給你,裡面的內容自己回去琢磨,有不懂的,打電話問我。”
話都說到這裡了,錢升立刻從桌上端起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雙手呈了過去。
王祥福接過茶盞,喝了一口。
錢升還要行禮,被他伸手攔了下來:
“我躺壽材裡的時候,你們沒少給我鞠躬,這會兒就別鞠了。”
老爺子一席話,逗得大夥哈哈大笑。
“我這裡你們還是不要多待的好,待會兒我讓老大送你們出去,以後咱們之間就單線聯繫,從此,世上就再也沒有我王祥福這號人了。”
四個人此刻同時沉默了。
如果不是因爲他們,老爺子如今正是兒孫繞膝,盡享天倫之樂的時候。
現在被逼到演上一出金蟬脫殼,來保護自己的家人不受牽連。
這事是何等的讓人惱火!
“紫衣侯”不除,他們這些人,將永無安寧之日。
林逸在心中默默的許下了願景。
告別了王大爺和王家大哥,帶着他送的“禮物”一行人驅車回了上京。
回去的這段時間,幾個人都好好休整了一下。
林逸這邊,手頭工作最是繁重,此前的那部藏在無縫石匣當中的《三世書》,還是沒有辦法將其打開。
從“虛數空間”帶出來的“龍馬天書”拓片,也要他逐字逐句的去研讀。
還有這部從許昌“八龍冢”挖出來的《萬陵譜》,也得研究。
錢升這邊,需要正在研究《抱殘經》裡的內容,自己還得上手嘗試,根本抽不身去給林逸打下手。
林逸自己也不是八臂哪吒轉世,乾脆就把研究《萬陵譜》的事情,交給了汪強和白璐。
《三世書》沒有頭緒,自己就先琢磨這“龍馬天書”上的內容。
幾張拓片用夾子直接掛在了房頂上,每一張的篇幅少說都有三米多長。
白家小院的葡萄架,正好派上用場。從門裡進來一瞧,就跟到了染坊似的。
羅老頭一聽說是伏羲的手跡,也從津門趕了過來,幫着林逸一起研究。
“該說不說的,介玩意看着是真唬人吶,斗大的字,正好我瞧它也方便,都不用戴放大鏡。就能看清楚上面寫的嘛。”
羅老頭伸手拽着宣紙,從上到下挨個看了一遍,看的倒是挺認真,就是什麼眉目都沒瞧出來。
“這上面寫的都是嘛?”
羅老頭問道。
“剛不都告訴你了嗎?伏羲氏自創的一種文字記錄方式,天書,天書,能讓你瞧明白,那還能叫天書?”
白老爺子在後面調侃道。
“嘿,我說老白頭,你不擠兌我你心癢癢是嗎?說的就好像你認識這些字似的。”
“我?我不認識,那我也沒湊上去裝認識啊?”
林逸趕緊從宣紙叢裡鑽出來,把兩人分開。
“都別吵了,這上面也的內容不多,幾句話就能概括了,你像前幾條宣紙上,寫的就是伏羲氏自己是如何從河圖洛書當中,感悟出先天八卦的。
主要是他個人的一些心得體會和心路歷程。
最後這兩幅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兩個老頑童立刻湊了上來詢問:
“怎麼講?”
“你們看這裡!”
林逸扯過一條宣紙拓片,用手中的激光筆指着上面的符號從上到下的講解道: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伏羲都提到說,他之所以能夠推演出八卦,是有古神給了他啓示,而這隻龍馬,正是古神派來的使者。這是不是就說明,在伏羲之前,華夏大地上,還有更早的文明的曾經出現過?”
這個問題,徹底給兩個耄耋老人給問住了。
無論是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也好,後來價值觀的建立也好,一直到他們從事這些江湖行當爲止,伏羲這一檔,就已經算是華夏人文始祖級別的人物了。
跟他同時代的女媧,更是被奉爲“人母”。
再往上就是燧人氏,華胥,他們也被稱爲是伏羲、女媧的父母。
現在史學界比較公認的論點是:華夏文明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始於燧人氏,燧人氏是中華民族可以考證的第一位祖先。
那麼,伏羲在“龍馬天書”當中提到的那位“古神”肯定不會是燧人氏。
“在那個平封山的空間當中,我問過那個姓楊的後人,他告訴我們說,‘紫衣侯’是上古部族血裔後代,跟這個會不會有什麼關係呢?”
倆老頭現在聽的都有點犯迷糊。
根本不知道林逸說的這些內容究竟是什麼意思。
“爺們兒,你說的介玩意我們倆是真沒法兒給你解答,誒,老白頭,你還記不記得,當年跟咱們一起下‘定陵’的人裡頭,不是有個姓姚的,叫嘛來着。”
“姚紅旗。”
“對對對,就叫介個,當時我還拿他名字開玩笑,說他姓的是上古八大姓,起了這麼個名字,結果還挨組織批評來着,這人你有印象吧?他好像就是研究古人類的專家。”
林逸一聽羅老頭提到上古八大姓,這位又是姓姚,心裡就大概有了譜。
上古時期,有姬、姜、姒、嬴、妘、嬀、姞、姚八大姓氏,這些字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有一個“女”字在裡頭。
證明當時還是處於“母系氏族”時期。
這些姓氏傳到現在,比較常見了,也就剩下姜姓和姚姓了。
這位姓姚,又是研究古人類的專家,很有可能是家學淵源。
“想起來了,常年是一件洗的發白的中山裝,戴倆厚片眼鏡,高度近視,話不多,寫的一手好鋼筆字。
也不知道這人還在不在了,回頭我找人打聽打聽,這人是真有本事,全國大大小小的遠古考古項目,都有參與。”
羅老頭接過他的話補充道:
“說實話,就摸金一門那點手藝,在人家面前根本就不夠看,人家研究的都是嘛?藍田猿人,元謀人,還有房山猿人。人家那裡是動不動就是幾十萬年起。
說起這事,當年狗日的小鬼子打進來的時候,是不是還把咱們這房山猿人的頭蓋骨弄走了?”
羅老頭提到的這枚頭骨,正是大名鼎鼎的上京猿人頭骨。
發現於上世紀二十年代,當時這枚頭蓋骨化石,經過研究發現,這枚頭蓋骨的主人,生活在距今70萬年前的華夏大地上。
當時還處於舊石器時代,通過後續發現的猿人其他部位的骨骼化石推斷,猿人已經能夠直立行走,而且腦容量是現代人的三分之一。
從社會發展形態看,猿人生活的時期,處於原始社會初期。
這枚頭骨在上京被小鬼子佔領的時候,由當時的國民政府跟老美的陸戰隊商量,由他們將這枚頭骨暫時運送到老美那邊保管,等這邊的事情都結束之後,再還回來。
沒想到,這批隊員在秦皇島附近被鬼子截獲,猿人頭骨也就此下落不明。
老美跟鬼子各執一詞,都說這頭骨在對方手裡。
光頭領導的國民政府在中間受着夾板氣,連句硬氣話都不敢說一句,最終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件本身有很多疑點,首先是當初這四枚頭蓋骨化石,是被一個叫威廉·福力老美軍醫,裝在其私人行李當中,準備帶回他們那邊的自然博物館暫存。
其次,福力最終被鬼子駐紮在津門的鬆井部隊給截獲,並且據他本人回憶,鬼子軍拿走了他的所有個人物品,並且沒有歸還。
後來,受鬼子天皇委託,派出了一個私家偵探名叫錠者繁晴的人,前來上京蹬等地尋找猿人頭蓋骨的下落。
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最後只能切腹謝罪。
這四枚頭蓋骨徹底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