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城,位於虛冥界五芒星大陸的西南方,是若耶族與空鳴族的邊界重鎮。
離城原本是一個邊陲小國鄴國的王都,一百多年前,空鳴族大肆兼併周邊部落,兵臨城下,鄴王於城破之際向天自刎,王公貴族或者被充了軍或者淪爲空鳴族的奴隸,這座城池便被空鳴族一同佔了去。
後來十多年前的那場恆月河大戰中,空鳴族被若耶軍大敗,兩族以恆月河爲界,粗粗劃定了勢力範圍,這離城便自然而然地再次易主,若耶族的龍騎軍便一直駐守在這裡。
在魏星影的記憶中,似乎是在三百多年前四處遊歷時來過這裡,當時這離城還是鄴國的王都,這座並不如何繁華的城池卻是給魏星影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沒有永徽城的厚重與滄桑,也沒有南海皇城的威嚴雄偉,可它卻有着一種別樣地豪邁!
記憶裡,離城是沒有城牆的,整座城池就只是無數的市井樓宇所拼接而成,層層疊疊地,寧靜地矗立在恆月河的南岸。
據說這是鄴國那位開國之君的主意,在離城初建之時,他便橫刀立馬在這恆月河畔慨然道:“我鄴國男兒的胸膛便是這離城的城牆!”當年的魏星影還正是青春年少,聽到人們口口相傳這話的時候,眼見鄴國男兒的豪邁之氣時,胸中竟也是有幾分義氣勃發,頗有讚許的!
可是時隔三百多年後,當魏星影再來到這離城之時,卻被這滿目的瘡痍所震撼!雖然這離城此時已經築起了高高的城牆,可是,那城內的情形卻與當日大相徑庭!
血腥味,濃厚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座城池!
這離城儼然已經成了一座修羅場!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一片殘敗狼籍!
無論男女老幼,都被殘忍地砍頭肢解,頭顱一個都不見,屍身卻是胡亂地拋棄在地,任那無盡地鮮血沁染着整座城池!
這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匆匆而來的三人面面相覷,竟是駭然得不知該如何言語。
來人正是魏星影、罌漓漓和那被他們軟硬兼施綁上這條賊船的仄仄。
幾日前,在那永徽城去往南海皇城的半路上,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最後竟是陰差陽錯地收了尾。
那龍宇的式神原來是爲了考驗魏星影和罌漓漓的心智和決意,纔會故意裝作被他們所擒,眼見了他倆的實力,得知了他們心下的盤算之後,竟是出人意料地沒有阻止他們異想天開的瘋狂舉動。
卻不知道他這番的舉動究竟是龍宇的授意,還是他的自作主張。魏星影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雖然他無法想象這看起來對龍宇舅舅忠心耿耿地式神會做如此這般大膽妄爲的事情。
不過,這式神本就不是凡人,他的心中所想,也不是魏星影這等凡人可以揣摩得到的。
“我依舊是要去南海的,至於你們,我就假裝你們依舊在這馬車裡。”那式神定定地看了罌漓漓許久之後,扔下一句讓罌漓漓丈二摸不着和尚的話:“姑娘,你和五百年前,不太一樣了。”
罌漓漓還來不及細細琢磨這句話所隱含的深意,那式神與馬車便齊齊地憑空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留下的三人便依照之前的打算,用仄仄的地遁之術繞過了永徽城和幾座若耶族控制下的城池,日夜兼程地趕來這裡,想要投奔那原本駐守在離城的龍騎軍統領粟夜將軍,卻沒想到來到離城之後,看到的卻是如此地一番慘景。
在城中又巡弋了半天,卻是發現了更多更慘不忍睹的無頭斷屍,有的是三三兩兩地堆在一起,彷彿是被集中砍殺,有的是被丟棄在角落裡,彷彿是被追到了無路可退才被殘忍殺害,這原本至少住着數萬人的城池,此時竟是屍橫遍野,慘不忍睹,甚至連一個活口,都不曾見!
越是往城內走,那魏星影面上的青筋越是暴現,他終是忍不住沉聲低吼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此時一直跟在他身後面色煞白地罌漓漓正緊捂着嘴,強忍着胸中陣陣胃酸翻騰,她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當日在永徽城的那個地下石室中所見的場景,心下卻是恍然,這等殘忍的手段,怕是也只有空鳴族才使得出來!那些消失不見的頭顱,怕是又浸泡在哪裡的血染缸池裡!此時罌漓漓心中的憤怒竟是壓過了恐懼,喉頭一緊,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罌漓漓身旁那同樣被驚得嘴脣都在哆嗦的小男孩瑟瑟地問了一句:“這,這莫不是....屠城?”
此話一出,衆人心中皆驚,魏星影也算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雖然心中忿然不已,不過他很快便冷靜下來,看看四周的屍橫遍野,他很快便發現,那些死去的似乎都是尋常百姓而已,並沒有若耶族士兵的蹤影。
看起來,這裡所發生的,單單就是一場毫無懸念、毫無抵抗的瘋狂屠城,而原本應該駐守在這離城的龍騎軍,卻蹊蹺地不見了蹤影。
雖然這離城的百姓大多都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前鄴國子民,並不是若耶族人,可是,眼見這許多無辜的百姓因爲戰火的波及而喪命於此,魏星影的心中還是有些悲憤交加!
那粟夜將軍究竟在想些什麼?莫不是率領其麾下的龍騎軍直接棄城而去了?
魏星影眯縫着雙眼,神情顯得異常地冷峻,可是轉念一想,那粟夜將軍是若耶族最精銳的暗殺部隊--‘暗部’出身,其從軍幾百年來,向來以寡絕膽大著稱,所以纔會被龍宇舅舅賦予如此重任,駐守在這邊界第一線,以魏星影對他的瞭解,那粟夜將軍絕非貪生怕死無能之輩,那,如此這番的舉動,又是爲何?
那仄仄此時已經走到了一個看似與他差不多高的男屍身前,俯下身探了探他的斷頸處,只覺那鮮血似是還有餘溫....
他霍然起身,咬了咬下脣,終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句:“屍體還有餘溫,那些屠城的禽獸,怕是還沒有走遠....”
此言一出,那另外二人齊齊地望向他,三雙眸子瞬間交會,竟是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勃然的殺意!
雖然這三人來自不同的種族,與這鄴城的無辜慘死的百姓並無多少瓜葛與交集,可是那種隱藏於人性中的對於弱者的同情,和對那些無情劊子手的忿恨還是在此時佔據了上風。
他們此時一心想要替這些冤死的無辜百姓討回一個公道來,甚至忘記了,也許是主動地忘記了,他們想要挑戰的,也許是空鳴族的幾十萬大軍!
“這個公道,一定要討回來!”雖然三人此時都是殺意驟現,可是咬牙切齒說出這話的,卻是罌漓漓!
兩軍交戰,生死無常,這可以理解,可是,以如此殘忍地手段屠殺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百姓,甚至連無辜的幼兒都不放過,這便是人神共憤,天理不容了!
此時罌漓漓的心中充斥着從未有過地憤怒,勃然地殺意第一次佔據了她的內心。
什麼仁慈什麼道義,統統都滾到一邊去,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都是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虛僞的謬詞!血債便是要用血償!
若是她殺那些壞人能救更多的無辜人,那麼,就算殺一千殺一萬,罌漓漓覺得自己也絕對不會再猶豫!
若是沒有親眼見到這離城的慘狀,怕是罌漓漓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感悟,可是如今看着這血流成河的場景,竟是讓罌漓漓頓時明白了那個道理,對惡人心軟,便是對無辜之人的殘忍!
那些空鳴族禽獸不如的東西,不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難消她罌漓漓心頭之恨!
如今之計便是要速速弄清這幫屠夫的去向!只見她微闔着雙目,掐指便是生靈訣,半晌之後,驟然地睜開眼,厲聲道:“他們在西南五里外弄了一個碩大的血池,將砍下來的頭顱都泡在血池裡,周圍佈滿了青幡小旗,看起來像是要搞什麼儀式!”
一旁的仄仄霎時瞪大了眼,用他那原本就高亢清亮的聲音驚呼道:“血煉焚天?他們要用‘血煉焚天’之術?”
此言一出,魏星影的眸中已是煞氣騰騰,“血煉焚天”他是聽說過的,那是一門極其殘忍陰毒的咒術,便是以人血人頭祭天,引無數的亡靈爲媒,殺人於無形!
想他們空鳴族如此這番大費周章,濫殺了這麼多的無辜,不知收集了多少冤死的亡靈,如此煞費苦心所要對付的,自然是他們若耶族!看來,那粟夜將軍的龍騎軍還未走遠!至少是在他們的咒術攻擊範圍內!
可若是真的讓他們使出了‘血煉焚天’之術,那他若耶族不知又要冤死多少熱血男兒!
魏星影如何能讓他們如願?
他冷冷地問了一聲:“多少人?”
“那血池附近大概有百餘名巫師,他們的大軍似是應該是在十里外紮營,隔得太遠看不太清楚。”罌漓漓依舊掐着生靈訣,金棕色的眸子仿若可以看清那幾裡之外的情形一般,此時看到的情景卻讓她頓生疑惑。
“那便先去血池殺他個片甲不留!”只聽魏星影怒喝一聲,腳下發力,腳底青磚竟是瞬間崩塌,轟然有聲,再看他整個人已然消失在那新砌不久的城牆盡頭....
罌漓漓與仄仄對望一眼,眸中決意不容置疑!只見眨眼間,仄仄便已從地面消失得無影無蹤,罌漓漓知道,他又是地遁而去了!此時她也不甘示弱,腳尖輕點,整個身形如鬼魅一般無聲地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