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罌漓漓這般央求,烏蘇也早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烏蘇是何人,怎會輕易就被那樣的挑撥離間之計所矇騙,方纔龍宇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雖然烏蘇對龍宇並無任何好感,但是,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那便是對方對瑤姬的心意,或者說對於眼前這個女子的心意,絕對不遜於自己。
既是如此,又如何會下此毒手?
就算對方心懷野心想要稱霸虛冥界,但是烏蘇卻下意識地相信,對方就算算計了天下人,也決計不會對罌漓漓出手,雖然旁人絕對難以理解,但是這卻是一種只有身爲情敵才能明白的默契。
這便是那空鳴族算漏了的地方,他們不知道從何處知道了若耶族的龍宇和剎墨族的烏蘇積怨多年,互相仇恨,卻不知道,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那兩人卻也是惺惺相惜。
所以,這破天一箭背後所包藏的禍心,烏蘇心知肚明,用腳趾頭想也明白那是何人在暗中指使,雖然之前自己來永徽城的目的只是爲了搶回瑤姬,並未打算要介入這若耶族和空鳴族的恩怨,但是,如今形勢有些不同了!
空鳴族無論想做什麼原本都與他剎墨族無關,但是,他們傷了瑤姬,便是罪該萬死!
烏蘇將言錚喚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罌漓漓轉移到了對方的膝頭,對言錚慎重地交代了一句:“我把她的周全交給你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保護好她,切莫驚慌,其餘的事情,我自會處理!”
然後又切切地交代了那巫醫幾句,便驟然旋身喚出那紙鳶來,此時,他身後那成千上萬的剎墨族巫師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決斷。
烏蘇在那紙鳶之上紫袖一揮直指那變成青藍色的天際,一雙虎目掃過這肅穆一剎的剎墨族大軍,鏗鏘有力地一字一句說着:“我們剎墨人向來不介入他族的紛爭,今日我們本是來迎接鐮邑大人的轉世,但是,空鳴族居心叵測,竟然暗算於她,欲將我剎墨拖入這場永徽之戰的渾水,此仇,報是不報?”那聲音洪亮如鍾,就算是這連綿到幾裡之外的剎墨族大軍的最後一人,也能聽清他的聲音。
那些剎墨族巫師先是一愣,隨即再看向天際便已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此時更是羣情激奮!
“此仇必報!”
“爲瑤姬大人討回公道!”
“殺光空鳴族那幫兔崽子!”
此起彼伏的喊殺聲,聲聲震天!剎墨人徹底地憤怒了,這種差點被人玩弄在手心裡的羞辱和他們的首席大巫師被人暗算的憤怒,此時紛紛在胸中激盪開來,每個人的心中都恨不得將那空鳴族的暗算者挫骨揚灰!
“好!既是要報這一箭之仇,我以剎墨族大長老的身份,命令爾等協助若耶族死守永徽城!我剎墨與空鳴族,誓不兩立!”烏蘇聲如洪鐘石破天驚,縱使永徽城內,也聽得分明!伴着那激盪長空的聲音,仿若是爲了再次表達自己的誠意一般,之前籠罩於永徽城上空的墨黑色光柱,驟然間消失了。
緊接着,天際線上,一道白色的光圈驟然升起,仿若一個夾層一般,將永徽城和那天空中青藍色的大網隔離開來,而那如皚皚白雪一片的數萬剎墨族大軍,此時早已在永徽城東大門上空集結,蓄勢待發,似是在等待着那暗處的敵人現出身形。
那永徽城內的龍宇,在聽到方纔烏蘇那番激昂之語後,微微地一怔,旋即也用同樣抑揚頓挫,足以讓戰場上所有若耶族人聽得分明的聲音一字一句道:“撤結界!迎剎墨援軍!”
雖然此時永徽城上空那道藍色的結界光罩撤不撤對於集結在城門上方的剎墨巫師來說,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就算是裝模作樣,這也是一種禮遇,更是一種象徵,若耶族和剎墨族盡釋前嫌,攜手禦敵的象徵。
誰都不會想到,龍宇和烏蘇,這兩個勾心鬥角互相憎恨了五百年的男人,竟會在此時此地如此乾脆地放下心結,痛快地擕手站在一起!
一切,只是因爲那個女子....
那個讓他們深深所愛的女子....
那個女子爲了促成這一切,讓他倆冰釋前嫌,拼盡了自己的全力,如今已然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若是此時他倆再做無謂的意氣之爭,怕是誰都會覺得沒有臉再面對於她。
此時的罌漓漓在聽到龍宇的那聲號令之後,心下的大石終於落了地,還好,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這一身的傷痕換來兩族的攜手,對於罌漓漓來說,值了。
但是,罌漓漓依舊不甘心自己就這樣退出這場永徽大戰,雖然這剎墨族的巫醫想必也是個厲害角色,但是她下意識地卻想起了另外一人,那更爲神秘的一個人,而且他那裡也許對自己的傷勢恢復更有利,思及若此,她費了半天的勁好不容易擡手對言錚指了指永徽城,又指了指自己...
還好言錚與罌漓漓此時倒是稍微有了一些默契,他的腦中一轉,很快就明白了罌漓漓的用意,她是想讓自己帶她去永徽城,他略一沉吟,看了看罌漓漓,又看了看頭頂那仿若風雨欲來的青藍色天空,應允了罌漓漓的要求,他對那巫醫吩咐到:“快些清理她的傷口替她止血,然後咱們速速進城去!”
言錚的想法很簡單,畢竟這荒郊野外的,條件有限,對於罌漓漓的傷勢不會有多大的幫助,若是待會兒再打起來,亂軍之中要護住她的周全,更不是容易的事情,既然罌漓漓想去永徽城,那便去吧,雖然他對於永徽城也身懷芥蒂,但是他深知,此時將罌漓漓帶回城去,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就算這永徽城中還有陷阱,他言錚此時也絕對有自信能夠護得住她的周全!
從那日的初遇起,言錚就早已將自己的性命都交付於這位新的首席巫師大人。
而此時,出人意料的是,那窮奇怪獸這次並沒有趁亂開溜,也許是之前的教訓讓它記憶深刻,之前在烏蘇和龍宇兩大高手面前,它雖然不敢造次,但是也不敢隨意棄罌漓漓於不顧,此時倒是乖乖地俯在罌漓漓腳邊,眼巴巴地瞅着那巫醫替罌漓漓療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祈禱罌漓漓能夠長命百歲。
此時,永徽城的西大門外,那率領着手下龍翼軍第一營第三營兩萬精兵已然與叛軍生死搏鬥了將近半日,身先士卒勇猛無敵地守住了西大門,沒有讓一個叛軍成功登上西大門城牆的慕楓,將一個剛剛從城牆上冒出頭來,獸化了的叛軍一刀狠狠斬落於城牆下之後,方纔微微地長舒一口氣,他胡亂地抹了一把之前擊殺叛軍噴射在自己臉上的血跡之後,回頭看了看東面的天空,那如皚皚白雪一般向城內涌來的,自是那剎墨族的援軍吧?
其實打從一開始,他就下意識覺得剎墨族不會與他們若耶族爲敵,因爲,有那個女子,雖然與罌漓漓的接觸甚至不超過一日,但是他就是下意識地相信這個剎墨族女子,他知道,只要有她在,剎墨族一定會變成援軍,這是一種莫名其妙地信任。
只是,那個叫做罌漓漓的剎墨族女子,不知道又怎樣了呢?此時慕楓並不知道罌漓漓已經剛纔險險地從鬼門關走過了一回,他只是在心底默默地祈禱着她的平安。
“兒郎們,東大門之危已解,爾等拼死也一定要守住這西大門,決不讓一個叛軍登上這西大門的城牆!記住!爾等的胸膛就是這永徽城最堅固的城牆!”
隨着慕楓一聲激盪長空的高呼,那些原本已然精疲力竭的西大門守軍頓時羣情激昂,是啊,從來都只有怕死的將軍,沒有怕死的士兵,這身爲第一營指揮使的慕楓將軍既然都一直堅守在西大門城牆之上,那些士兵,又如何會後退一步呢?
而那一直在西大門外督戰的持國將軍,有些沉不住氣了,龍宇那小子,不是向來心高氣傲麼?怎會如此輕易接受外族的援助?他不是素來與那剎墨族的烏蘇積怨已深,恨不得殺之而後快麼?而且之前的遠征,不就是爲了征伐剎墨族麼?爲何會如此輕易就冰釋前嫌了?
而且最讓這持國將軍忐忑的是,龍宇和烏蘇不合,積怨已深這一條消息還是他自己走漏給空鳴族族長燕諸的,此時,這兩方竟然出人意料地聯手了,這無疑是在他的老臉上狠狠地颳了一個大耳光!
這還算小,若是就此破壞了那空鳴族的大計,持國將軍竟是不敢細想下去,他知道,自己再無任何退路了!
此時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這場爭奪戰,不是龍宇死就是自己亡,他手中長鞭一揮,怒喝道:“不惜一切代價,速速給我拿下西大門!”
他知道,自己只有趕緊拿下西大門,纔有活路!
風騎軍的獸化軍團再一次猛烈地向西大門展開了攻擊,西大門外,血流成河,早已成了人間地獄!
而此時龍宇站在那永徽城東大門的城牆之上,幾乎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剋制住自己狂怒的情緒。他的手心裡緊緊地捏着那枚黏糊的箭頭,那股血腥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經,那箭頭上殘存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靈力,讓他在一瞬間確認了那內賊真正的身份。
南宮兀烈,他的親衛軍龍翼軍的統領,龍宇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去相信,這箭頭上的靈力,屬於他。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證據就在自己手中。
而且,在龍宇趕回永徽城的時候,那南宮將軍已經如同人間蒸發一般,神秘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