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彩色的蠶寶寶

075 彩色的蠶寶寶

“嘔——”

周瑤一看到若雪手中的那片綠葉子,臉色遽變,並馬上伸手捏住自己的喉嚨,發出陣陣噁心的乾嘔聲。

若雪早已收起了綠葉,剛纔那一幕彷彿曇花一現。

“郡主?”不明所以的金夫人連忙幫着拍周瑤的後背,並遞上茶水:“郡主可是哪裡不適?”

周瑤接過茶水一陣猛灌,然後又幹嘔了數聲才平息下來,她喘着粗氣,眼神陰戾地盯着若雪,百般的不甘心。

若雪臉上一片冷漠,與她對視的雙眸更冷,像結了一層薄薄的浮冰。

周瑤猛地撇開臉,閉着眼睛恨恨地道:“人是我殺的,他要污我清白,我當然要殺了他!至於他怎麼混在我的丫鬟裡面,我並不知情!”

整個大廳靜諡無聲,連抿茶水的聲音都沒有。

……

打發走了面如死灰、冷汗浸體的陳知府,端王妃纖手托腮,不甚在意的問應嬤嬤:“郡主那裡如何了?還在鬧麼?”

應嬤嬤斟酌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回:“看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生氣。”

“除了會發脾氣,她還會幹什麼?”端王妃不溫不火,轉而又問一旁仰面躺在羅漢榻上的周羿:“你怎麼沒讓人看着她點,還讓她四處捅簍子?這下可好了,臉從京城丟掉廣陵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幫她撿起來。”

周羿慣性的沉默了一會兒,平靜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渴睡的慵懶:“她的臉可不就是用來丟的麼。”

端王妃嘴角抽了抽,又聽周羿道:“兒子以爲姨母會看着她。”

“那你還真是高看你姨母了。”端王妃如是說。

被高看了的金夫人此時正焦頭爛額。

話說他們一行人從衛家莊灰溜溜的回來以後,郡主連端王妃也沒去見,就直奔自己的臨時香閨。金夫人見郡主臉色不好,擔心她想不開尋了短見,忙讓人去稟了端王妃,自己則匆匆去勸郡主了。

周瑤此次也不同於以往,砸個碗啊,摔個梳子什麼的出出氣就算了。她一回來,陰沉着一張臉,手一伸便將礙事的水晶珠簾一把扯下,閃亮的珠子紛紛掉落在光滑的地面,發出叮叮噹噹悅耳的聲音。

她根本不解氣,再一伸手就將屋中垂掛的輕紗狠狠攥下幾根,然後才厲聲道:“來人,去把秦蓉蓉給本郡主叫來!”

“郡主,你叫秦姑娘幹什麼?我們還是去找你母妃拿個主意吧。”金夫人覺得首先應該是讓端王妃瞭解事情的始末。

周瑤伸手撫着自己白皙的頸子,敷了一層雪玉膏的臉上浮現噁心的神情,張嘴欲嘔,勉強壓了下去,皺着眉頭對金夫人說:“姨母請回吧,我的事我自有主張。”

金夫人氣息一窒,本來有許多話要問,也嚥了回去。

金夫人前腳離開,後腳秦蓉蓉就被帶來了。

經過一段日子的休養,她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臉色逐漸恢復了紅潤,上身是淺綠半臂,下着雪白襦裙,纖纖如柳的腰際間墜着一串精緻的碧色吊穗。她本就生得姿色過人,氣質柔美,此時又薄施朱粉,淺畫雙眉,更添幾分妍麗之態。

甫一進門,發現有侍婢正蹲在地上收拾四處亂滾的珠子,地上堆積着逶迤的粉色輕紗,而屋中的氣氛更是沉悶,有一種暴風雨將至的壓迫感。

望着站在雕刻精美的梳妝檯前背對着她的周瑤,秦蓉蓉含笑的嘴角漸漸拉直,雙眉微跳,心頭有不好的預感劃過。

凝了凝神,她行了個禮,細聲細氣地道:“郡主,不知郡……啊——”話還未說遠,一個茶盅狠狠地向她砸,她尖叫一聲,連忙伸臂擋在面門。

“啪!”的一聲脆響,茶盅砸在秦蓉蓉的手臂上,裡面的熱茶淋溼了她的衣袖,隨後茶盅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郡主……”秦蓉蓉感覺手臂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幸得這水泡茶有一會兒了,不怎麼滾了,不然這衣衫單薄的時節,不被燙的起泡纔怪呢。

“秦蓉蓉,你真是好狗膽,居然在本郡主面前耍心眼兒!”周瑤陡然轉過身來,憤怒的將手邊能抓得到的東西,一古腦的向秦蓉蓉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當初就不該輕信你這個賤人的話,害本郡主今日……”今日在衛家莊所遭受的恥辱和遭遇,她說不出口,氣的直喘粗氣,胸口也跟着起伏不定。

秦蓉蓉狼狽地蹲在地上,用手臂擋着頭,躲避着那些紛紛如雨下的梳子,簪子,珠花,胭脂盒……

郡主暴跳如雷,屋中的僕婦卻誰也不敢相勸,只是垂瞼摒息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受到遷怒。

手邊也沒什麼東西可砸了,周瑤忍不住上前,一腳將秦蓉蓉踹翻在地,疾言厲色地吼:“你當初是怎麼跟我吹噓來着,什麼你非常瞭解衛家莊的一切,瞭解衛夫人和衛離,還對凌若雪瞭如指掌,連她身邊的人,院子裡的情況也瞞不過你,結果呢?”

她狠狠咬着牙,赤紅着眼睛,怒不可遏地道:“結果卻是你在騙我!賤人,敢騙我!我讓你知道敢騙我的下場!”

越說越怒,她還想補上一腳,秦蓉蓉卻機敏的一閃,躲了開去,揚聲爲自己辯護:“郡主,蓉蓉豈敢欺騙郡主?我對郡主所言句句屬實,若有虛假,不得好死!”

周瑤未踢到秦蓉蓉,雖然惱怒,卻沒有窮追不捨。她歇斯底里的鬧了一通,出了一身熱汗,再加上她今日經歷的事情委實太多,無論從精神和肉體上都累到了極致,便喘着粗氣,一屁股坐到湘妃榻上。

但她臉上餘怒未消,伸手指着半趴在地上的秦蓉蓉,恨聲道:“不得好死是嗎?好!那我問你,你曾說凌若雪那賤人一無是處,什麼也不會,那她爲什麼又會使毒、還會妖術、還會殺人,心狠手辣的如同一個魔鬼!你怎麼解釋?”

“什麼?她會……”秦蓉蓉撐起身子,不顧一身的凌亂,錯愕地盯着周瑤道:“郡主,凌若雪她……郡主,你和蓉蓉說的是同一個人嗎?”雖然若雪曾經將她推到井裡過,遠不是她表面所認識的若雪,但秦蓉蓉依然不相信周瑤嘴裡說的那個人是若雪。

“你以爲呢?”周瑤居高臨下的瞪着她,一臉的陰沉,緩緩伸手撫上自己仍然腫痛麻木的臉,冰冷的陰霾迅速瀰漫眼瞳:“你以爲本郡主在和你開玩笑嗎?你以爲你是誰?”

“不是……郡主當然不會……”秦蓉蓉垂下頭,凌亂的髮絲遮住了她的半張俏臉,掩去眼底的恨意和寒光,再擡頭時,臉上已換上低眉順眼的貼服模樣:“只是,我所知的凌若雪和郡主所說的出入太大,我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豈止如此!”周瑤尖聲怒叱:“你曾說她身邊的丫鬟換來換去,都是些不中用的,可爲什麼她身邊有一個力大無窮的小鬼,簡直是惡鬼投胎,比凌若雪還殺人不眨眼……”她說着說着,渾身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想到丹楹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氣,簡直打心眼裡發怵。

“小鬼,是她新來的丫鬟嗎?”丹楹跟着若雪以後,唯恐後孃還在四處派人尋她,一向都是深居簡處,少有拋頭露面的時候,秦蓉蓉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你連這也不知道?你怎麼不去吃屎!”周瑤對秦蓉蓉怒目而視,恨不得把她吃了:“真後悔當初輕信了你的話,不然……”

事情搞成現在這副樣子,周瑤悔的腸子都悔青了。當初,她妒忌衛離對若雪疼愛有加,一心想將若雪從衛家莊打發出去,美其名曰替若雪說親,結果卻碰了壁。且又發現衛離的眼睛老繞着若雪打轉,令她妒忌欲死,更加強了她要將若雪趕走的決心。

想到秦蓉蓉說可以幫她達成心願,她便向兄長要來了秦蓉蓉。

秦蓉蓉不負所望,將自己所知道的衛家情況鉅細靡遺,全告訴了她,包括她所知道的若雪的事。

而秦蓉蓉之所以向周瑤合盤托出,一是爲了討好周瑤,二也是用了心眼的,她和若雪結仇不是一天兩天了,對若雪深惡痛絕,如果能通過周瑤的手除去若雪,或者令若雪的日子不好過,那都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因此,她沒少藉機詆譭若雪,並多次刻意的向周瑤提到,衛離對若雪有多麼多麼的好,多麼多麼的疼愛她,日後只怕他的妻子都要排在若雪這個妹子的後面。其目的不過是加重周瑤對若雪的妒忌心,讓喜歡衛離的周瑤也恨上若雪。

周瑤本來就容不下若雪,再加上秦蓉蓉添油加醋、挑撥離間一番,心高氣傲的她簡直視若雪爲眼中釘和肉中刺了,恨不能時時除之而後快。

她覺得只要沒了若雪,衛離的心思自然會轉到她的身上,所以挖空心思的想除去若雪,或者說壞了若雪的名節,這樣便沒有人會橫亙在她和衛離之間了。

若非如此,哪會有今天這麼多事。

她原本以爲自己的計劃一環接着一環,絲絲入扣,可謂天衣無縫,凌若雪能逃得一計,卻不見得能逃得了另一計。反正她的計劃靈活多變,以陷害若雪爲宗旨,隨時可以改變策略,不怕若雪不就範。

然而世事難料,誰也沒料到她狠,若雪比她還狠!周瑤一想到若雪握着她的手,將她的赤金花釵狠狠扎進那個小廝的脖子裡,血花如利箭一樣飈射到自己臉上的那個場景,就有一種牙齒打戰,小便要失禁的感覺……

她不是沒看到過死人,不是沒看到過殺人的場面,當初碧紋還不是腦漿迸裂,鮮血淋漓的死在她的面前,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何曾害怕恐懼過?

但,說一千道一萬,那些人都不是她親手所殺,她只是一個悠哉看戲的旁觀者。而這次,她固然是被迫殺人,可小廝的的確確是死在她的手裡,死在她的身上,熱血噴了她一頭一臉……

血!腥臭的血!滿眼的腥紅!四處蔓延的赤紅!

一想到這裡,周瑤不免又覺得自己躺在血泊之中,耳鼻口,甚至連眼睛裡全都是令人作嘔的污血,忍不住又開始挖耳朵,搓身上了:“來人,本郡主要香湯沐浴……要泡花瓣澡……”

“郡主?發生什麼事了?”她神經質的異樣表現令秦蓉蓉睜大雙眼,剛纔不都還在大發雷霆麼?怎麼轉眼便像個瘋子了?

“王妃,世子。”

隨着丫鬟的通稟聲,扶着應嬤嬤手臂的端王妃和身材偉岸,氣度不凡的周羿進來了。

原本富麗堂皇的屋子裡凌亂不堪,又是破瓷片,又是水渣,又是梳子頭飾……丫鬟們手忙腳亂的收拿着,除了狀若瘋狂的女兒,還有跪坐在地上的秦蓉蓉,端王妃微皺起眉:“周瑤!”

僅此一聲,正亂蹦亂跳的周瑤就奇異的安靜下來,略有些呆滯的眼神也逐漸清明:“母妃……”她後退幾步,頹然倒在貴妃榻上,腫脹的臉孔血色褪盡,一片灰敗之色。

“嘖嘖,你不是最重視你那張臉嗎?怎麼搞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端王妃端詳了她的面容半晌,肯定地道:“被人打了耳光吧?”

正向端王妃和周羿行禮的秦蓉蓉聞言一愣,擡眼偷覷了周瑤一眼,方纔她是覺得周瑤的臉不對,可沒料到是被人打的。也不知是誰這麼膽大包天,敢打周瑤這種母老虎。

“沒有。”周瑤矢口否認,她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承認事實,特別在喜歡損她的母妃面前。

“沒有就好。”端王妃也不強求,不疾不徐地說:“那想好了怎麼向衛家小姐道歉嗎?”

“什麼?”周瑤幾乎失去理智地尖叫起來:“我被她害成這樣,我還要向她道歉?想得美,總有一天,我會殺了她!”

端王妃又皺了皺眉:“你就不能小點聲嗎?哪家小姐像你這樣?”接過侍女奉來的茶盅,不太感興趣地道:“你說她害你,那她是怎麼害的你?你哥哥和姨母可不是像你這樣說的。”

“我……”周瑤張口結舌,臉上的表情猶如吞了蒼蠅般。她能說什麼?她在衛家莊便說過小廝爲凌若雪所殺,可是沒有一個人相信,不僅衛家的人不信,就連哥哥和姨母都不信,只當她敢做不敢當,什麼壞事都往凌若雪身上推。

“秦小姐怎麼在這裡?”周羿戴着面具,眸色不明的盯着模樣悽惶的秦蓉蓉。

“世子。”秦蓉蓉抿了抿紅豔的脣,着實沒料到在這種情況下會見到周羿。自被送來以後,周羿一直對她不聞不問,彷彿根本沒有她這號人,與她當初想像的情況相去甚遠。如果不是她對周瑤還有點利用價值,她都以爲自己永無出頭之日了。

端王妃掃了掃秦蓉蓉身上的水漬和她凌亂的青絲,心知她被周瑤遷怒了,和顏悅色地說:“秦小姐受委屈了。”

周瑤回過神來,橫了秦蓉蓉一眼,唯恐秦蓉蓉說些不該說的話,便喝斥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本郡主自命人去找你!”

秦蓉蓉好不容易纔見到周羿,自然不甘心就這樣離去,可她面上不顯,只是蹙着好看的眉,楚楚可憐地瞥了周羿一眼,委委屈屈的道了一聲是。

也不只是她那一眼的溫柔打動了周羿,還是其它什麼原因,周羿竟然淡淡地道:“明日秦小姐去找八哥吧,他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

什麼,找八哥?世子這意思是讓自己去侍候他了?秦蓉蓉欣喜若狂,差點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打懵頭,所幸她還有一絲理智,又極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稍稍怔了怔之後,便故做鎮定地向周羿行了個禮:“謝世子,蓉蓉一定不會讓世子失望的。”

又向端王妃和一臉不滿的周瑤行了個禮,秦蓉蓉才踩着飄飄若仙的步伐,款款動人的離去,揹着人,她紅豔的嘴角掛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就連漂亮的眼眸也帶着幾分得意。

端王妃對兒子的事向來不橫加干涉,周瑤倒想指手畫腳一番,可她既沒立場又沒權力,何況她此時自身難保。

“周瑤,想清楚了沒有。”端王妃的聲音透着一股少有的冷硬,明顯不容周瑤打混過去:“你往常驕橫點倒也罷了,但你這次實在太過份了,將母妃和你哥哥的臉都丟盡了!”

“如果你不好生拿個態度出來,獲得衛家和衛家小姐的諒解,儘快平息此事,那回京以後,母妃便送你去家廟修身養性,省得你四處爲禍,讓人質疑本王妃不會教女。”端王妃的話也不無道理,周瑤在衛家鬧得這麼過份,一旦傳出去,對周瑤的閨譽百害而無一利。

“女兒憑什麼須求得凌若雪那賤人的諒解?這一切本就是她搞出來的,女兒也是受害者!”周瑤一聽就炸了毛,恨恨地將頭扭到一邊。

“是嗎?是衛家小姐請你去的衛家?是衛家小姐強迫你去她的院子?是人家小姐逼的你的丫鬟搶人家的首飾和財物?真是好笑!”

端王妃重重的將茶盅往茶几上一頓,冷着臉將問題一個個的拋出來:“那男扮女裝的小廝不是端王府的下人,而是衛家的下人嗎?就算我相信你,那小廝是衛家小姐殺的,可你在衛家爲什麼承認是你自己殺的?還說什麼因爲他要壞你的清白,所以你才殺他之類的鬼話?”

我那是被逼無奈啊,都是凌若雪那賤人逼的,周瑤有口難言,苦不可當。

不容周瑤辯駁,端王妃又冷哼一聲,目光犀利如冰:“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那些丫鬟婆子並沒有搶人家的財物?都是衛家硬栽你的贓吧?”

就是硬栽贓啊!她們根本沒偷,周瑤心中狂呼吶喊。

可端王妃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周瑤,你醒醒吧,既然是栽贓,你帶去的那些人都是啞巴嗎?是蠢蛋嗎?爲什麼一個個不努力證實自己的清白,反而有志一同的承認自己偷了、搶了?”

“你不會是想告訴母妃,不但你中邪了,你帶去的那些人也全中邪了吧?”端王妃修養是出了名的好,可此時竟是難得的聲色俱厲:“何況,其它人倒也罷了,就連鄭嬤嬤都沒有否認此事,只說她自己沒偷沒搶,是無辜的。”

“你說!這人贓俱獲,鐵證如山的情況下,你還硬要說這一切是衛家小姐搞出來的嗎?”端王妃幾次端起茶盅,那模樣顯然恨不得用茶盅將周瑤砸醒:“我只能慶幸衛家還念着端王府的幾分情面,沒有將你們綁了送官,到那時……哼哼!”

端王妃冷笑連連:“到那時,你那不可一世的父王臉上就有光咯!”

周瑤的臉色僵硬無比,大張着嘴,所有的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可凌若雪的威脅言猶在耳,令她害怕一旦說出真相,吞下去的那些蟲子,很快就會在肚子裡變成千百萬條,然後迅速啃噬她的五臟六腑,最後破體而出,那真是太可怕!她不敢想像……

不光她自己吞下了許多蟲子,她帶去的人無一遺漏,全被丹楹那小鬼餵了許多蟲子……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能令周瑤害怕,她不是那種膽小鬼,一點小事就能令她害怕的丟盔棄甲,屁股尿流。奈何凌若雪當時露了一手恐怖至極的“妖術”,委實將她嚇壞了——

那時,她親眼看到丹楹手中捧着一個透明的琉璃罐,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可凌若雪只朝那罐子輕飄飄地吹了幾口氣,她自個說是仙氣,又神神秘秘地繞着丹楹反覆走了幾圈,拿着幾片綠色的樹葉對着罐子揚了揚,扇了扇……

然後,然後,那個罐子一瞬間就裝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有藍色的;紅色的;粉色的;黑色的……顏色各異,卻條條都是活的,都蠕動着!

周瑤一想起那一幕就骨頭髮寒,渾身起雞皮疙瘩,只覺得那些蟲子全部爬到自己身上,在啃噬她的血肉和骨頭!

這一幕不止她一個人看到了,她帶去的人都看到了,她們也嚇壞了,一個個驚恐的直喊妖怪,倘若不是被捆綁住了手腳,只怕都四散逃竄了。

這還不算可怕的,可怕的是,慘無人道的凌若雪讓丹楹喂她們吞活生生的蟲子,每個人都被逼着囫圇吞了十好幾條。

罐子裡的蟲子被她們吞光了,凌若雪馬上再施妖術,同樣朝着那罐子吹上幾口她所謂的仙氣,神神秘秘的走上那麼幾圈,拿出綠葉扇幾下,揚幾下,空罐子馬上就堆滿了蟲子,然後再逼她們吞下……

如此反覆幾下,周瑤自己的精神都崩潰了,何況鄭嬤嬤和那些丫鬟婆子,全都被震服了。

她們這些人平日就極信鬼神之說,覺得能會這麼一手變幻之術的人,不是妖怪就是神仙,絕非凡人!因此,給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再得罪凌若雪了,只有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份。被栽贓陷害也只有硬着頭皮應下來,唯恐頭點的慢了,凌若雪再將那樹葉揚一揚,便會有數以萬計的蟲子爬到她們身上……

更何況,凌若雪自信十足的揚言,她們肚子裡的蟲子是引子,但凡她們有反悔,或者將事情宣揚出去,那麼她們的肚子便會如那個罐子一樣,瞬間堆滿蟲子!待她們腸穿肚爛,那些蟲子便會破體而出……

那可怕至極的後果,勿需她一再重複贅述,反覆強調,人人都曉得,人人也自危。

這也是周瑤爲什麼幾次想反悔,幾次想將事情的真相揭露出來,最後卻因爲忌憚若雪手中的一片樹葉,不得承認自己殺了小廝的緣故。

橫豎那小廝被凌若雪冠上了採花賊的惡名,死有餘辜,她殺了也是正當防衛,沒什麼了不起。這點名聲上的損壞,比不得那些醜陋的蟲子的威脅大。

“我也不跟你費話,兩條路,好好去向衛家認個錯,藉以挽回兩家的關係,從此以後,本王妃還當你是我女兒。”端王妃已經不指望周瑤幡然悔悟了,直接給出選擇:“如若不然,回京後便送你去廟裡,我也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母妃……”周瑤在說出真相會腸穿肚爛而死,不說出真相便要含冤莫白之間徘徊,最後還是覺得賭不起,先保住小命要緊。

……

衛家莊。

夜。

桃花塢因爲周瑤帶來的紛亂已平息下去了,一應擺設也收拾妥當了。

屋內燭火通明,丹楹正纏着若雪:“小姐,你教教我吧,我想學你那一手變蟲子。”

若雪沒有形像地歪躺在紫檀貴妃榻上,見她將小腦袋湊過來,便毫不留情的推開她:“你明知那不是變出來的,都是我讓你事先準備好的東西,何況。”

她一臉痛心疾首,憤憤不平的模樣:“何況那些蠶寶寶我養了好久啊,桑葉都不知吃了我多少,就等着它們給我吐絲結繭呢,一朝全貢獻到周瑤那些混蛋的肚子裡了!”

“我可憐的蠶寶寶……真是太便宜她們了!”她心疼自己養的蠶,越發覺得周瑤等人可恨。

“小姐,奴婢不明白,我們的蠶寶寶不都是白色的嗎?怎麼你變出來的蟲子卻有好多種顏色?”紫露臉上的傷已經敷上了舒痕膠,身上的傷也擦了藥,本來若雪讓她好生休養一段日子,她卻道都是些小傷,自己皮粗肉糙的,不用整日躺在牀上,堅持跟着跑前跑後的侍候。

說到這個,丹楹的小臉上便有些得意了:“紫姐姐,那都是我乾的!小姐覺得蠶寶寶的樣子太溫順了,不夠嚇人,便讓我將繪畫的顏料灑在蠶寶寶的身上,還有墨汁,它們被染色了,當然什麼顏色都有哇。”

“……”紫露皺起臉蛋,一臉欲吐的難受樣——她都替周瑤她們感到噁心,也不知那些蠶寶寶在她們肚子裡是死是活……不能想了,再想連飯都吃不下了。

若雪和丹楹沒顧上噁心,反而有些難過,養小萌物什麼的,也是很費感情的好不好。

“小姐,你不教我也就算了,但你總得告訴我,爲什麼你的手法那麼快?快的讓人看不出破綻?你在哪裡學的,又是怎麼練的?”丹楹學不到變蟲子,便退而求其次。

“這個嘛。”若雪雖然一臉慎重,倒也沒有藏着掖着的故作神秘:“變蟲子其實就是個小戲法,簡稱魔術,也稱幻術,主要是利用一些道具和手法,將不可能的事情,變爲可能的一個表演過程。其中使用的一些工具便是道具。”

她笑了笑,話鋒一轉,又一臉神秘莫測地道:“但是呢,行有行規,收破爛也算一行呢,這魔術道具中暗藏的構造,和表演者的本領,那可就是行業秘密了,不能宣之於口,說破了就不靈了。”

“說的這麼神乎其神,問題是,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變戲法?”突然,衛離優雅魅惑的磁性嗓音傳了進來。

額!丹楹和紫露一聽到少莊主的聲音,立刻收起臉上的散漫和輕鬆,迅速逃之夭夭。

衛離施施然的踱了進來。

燭火搖曳中,他一身雪青色的家常寬服,黑髮如瀑般傾泄,本是冷峻動人的精緻眉眼,因爲那雙似笑非笑的迷人桃花眼,顯出幾分溫潤和魅惑,當真丰神如玉,俊雅絕倫,令人見之忘俗。

“大哥,那個……”若雪坐起來,下意識的想向他解釋,她就知道衛離會來。

“這會子又沒有人,爲什麼不叫我的名字了?”衛離不客氣的坐在她身邊,大手一伸便將她攬進懷裡,順勢在她紅潤的脣上啄了幾口。隨後意猶未盡的伸出如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花脣,低聲問:“初次殺人,嚇壞了吧?”

脣上癢癢的,若雪不堪其擾,拉下他的手指,搖了搖頭:“不算是初次,我沒被嚇倒,當時只想着我不能這麼軟弱下去,我不但要保護自己,維護衛家的聲譽,還要保護我身邊的人。”

見衛離又低下頭,顯然又想親下來,趕緊伸手抵住他弧形優美的下巴,接着說:“但我也不能莽撞行事,我要讓周瑤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讓她爲自己的行爲負出代價,更要讓她有苦說不出。所以我便狠了心,握着她的手將那個小廝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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