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會便問樊瑞道:“有何去不得?”樊瑞問道:“主公可聽說過蒯通勸韓信的故事。”鍾會笑道:“自然是知道,昔日楚漢相爭,蒯通勸韓信擁兵自立,對劉邦、項羽兩不相幫,待他們相持不下之際。聯合燕、趙兩國,出兵到空虛之地,控制劉項的後方,順應民心,西向制止楚、漢間的爭鬥,收天下人心進取社稷!但韓信不能聽,反而死在長樂宮中。先生是拿我當韓信,自己做蒯通麼?”樊瑞道:“下臣可不願做蒯通,那韓信忠言逆耳,婦人之仁,空有兵法韜略卻不識權術險惡,不但自己屈死,還差點連累蒯通被烹。”鍾會聽了笑道:“先生不必拿話激勸,說得出道理我自然聽從。”
樊瑞便道:“將軍如今握有二十萬雄師,擁有兗州青州揚州之地,無論朝廷,燕王,西蜀,東吳都不敢輕易觸犯。但反之目前無論哪方將軍也不能輕易除掉。”鍾會聽了點頭。樊瑞道:“所以目前將軍不宜輕動,只需守住三州之地,幾方都不得罪,待它們彼此廝殺,力量消長再作道理。如今晉王四面樹敵,急着讓主公去滅亡曹宇,那曹宇身後蜀軍已經到了,如何滅得?就算取得鄴城,後面也還要和蜀軍作戰,還不提東吳又會襲取我後方,主公若真的一味聽從晉王調動,怕最後只落個鄧艾的結局。”鍾會聽罷沉吟道:“先生且說下去。”
樊瑞又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方纔說的是遠慮,可主公的近憂只怕到眼前了。晉王召主公去許昌相商,誰知此行兇吉?”鍾會道:“先生是說晉王會疑我麼?我這邊雖有曹宇、東吳屢次誘降,但我把書信都交付晉王看過,晉王疑心從何來?另外目前正是用人之際,他無故除掉我豈不自亂陣腳?”樊瑞冷笑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主公手握二十萬軍把據要地,位高震主了,便是罪過。何況自高平陵之變,主公追隨那司馬氏平逆,司馬氏向來多疑殘暴,所殺大多都是無罪株連之人,最近戰局不利,晉王的疑心加重可想而知,這許昌主公去得麼?”
鍾會臉色微變,道:“然而我已經託使者轉告晉王,兩三日部署了軍事便去許昌。”胡烈聽罷在旁叫道:“這有何難?人吃五穀誰不生病?託病不去便是。”樊瑞笑道:“也別這般俗套,這事如此這般只在樊瑞身上。”鍾會等聽罷都大笑。
次日,鍾會和衆將爲使者送行,正在互道珍重之際,忽然青天白日無故雷聲震響,衆人皆驚。須臾軍士飛報:“壽春城糧庫起火,城內一片驚亂,有人暗暗拋出傳單,稱東吳請雷神下界破城,再若不降,雞犬不留。”鍾會看罷傳單大怒,又給使者看了,說道:“吳軍定是妖法惑人,誰來怕他,但本帥此刻去許昌,只怕人心不穩。須在這裡停留一月半月,退了吳軍便來許昌。”使者只得回去覆命。
鍾會送走使者,回來在府中和心腹衆將擺宴,那雷自然是樊瑞放出的,鍾會把酒相謝,並問善後之計。樊瑞道:“今日之事確實只能敷衍一時,不才有兩策,或進一步,或退一步,明公都可以免禍。”鍾會笑道:“退一步怎麼講?”樊瑞道:“今公大勳已就,威震其主,何不交出兵權,泛舟絕跡,登峨嵋之嶺,而從赤松子遊乎?晉王見公無害,必不再去加害。”鍾會笑曰:“先生言差矣。吾年未三旬,方思進取,豈能便效此退閒之事?且說進一步如何?”樊瑞道:“若不退閒,當早圖良策。此則明公智力所能,無煩在下之言矣。我等願拼一死,追隨明公。但只怕明公心有顧慮,反覆不定,自取那昭伯之禍!”鍾會大笑,摘下身上玉珏,擲地粉碎道:“進則奪取天下,退則稱霸一方。會若有反覆,有如此玦!”胡烈、樊瑞等皆下拜誓言追隨。鍾會大喜。遂命各將緊守邊界,無令不得出擊。
許昌司馬昭得知鍾會留在壽春,不由大驚,忙與賈充計議曰:“鍾會恃兵自重,任意行事,反形露矣。如之奈何?”賈充曰:“主公先封鍾會以安其心。”昭從其議,遣使齎詔封會爲司徒,就令衛瓘監督壽春軍馬,以手書付瓘,使其伺察鍾會,以防其變。
諸葛恪聞聽此事,便找來楊儀商議道:“司馬和鍾會雖然互相猜忌,但還未自相殘殺。”楊儀道:“不用等他們自相殘殺,我們如今只需集中大軍攻打襄樊,如今上庸在手,我水軍佔據上游,南郡大軍準備充足,若能拿下襄樊,許昌震動,二賊必定猜忌更深。”諸葛恪聽了大喜。遂命上庸吳用、宛城宋江、南郡陸抗三路人馬夾攻襄樊。
守衛襄樊的乃是荊豫都督王昶和荊州刺史王基,趁吳軍相持之時,尋大船數百,於襄江上架起浮橋鐵索穿聯溝通襄陽、樊城。廣積錢糧、軍械守備森嚴。二人聽說東吳起兵便在一起商議。王基道:“如此公守襄陽,我守樊城。今兵精糧足,我二人互相支援聯絡,必保襄樊無憂。”王旭從之道:“我等堅守此地,時日一久晉王自當派來援軍;那時東吳腹背受敵正是我建功之時。”於是二人分兵。
卻說宛城宋江收到諸葛恪出兵之命,讓自己和上庸吳用出擊襄樊。宋江於是去信給吳用問攻守之計,吳用回信道:“兄長只需牽制住許昌,襲擾他糧道即可;小弟帶上庸水師和陸抗將軍夾擊足矣。”宋江便依計而行。吳用則點起新的水軍頭目——阮氏三雄,正是三兄弟。三人漁民出身,水上功夫出衆,膽氣過人;一個喚做立地太歲阮小二,一個喚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個喚做活閻羅阮小七。駕起艨艟鉅艦,帆檣如雲浩浩蕩蕩直奔襄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