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大軍出動,不到半天時間就砍伐了數千株百年古樹,之後,在尉遲敬德親自帶隊之下,近千有着木工製作經驗的士兵,以及四百多名手藝靈巧的士兵相助,連夜開工,趕製水龍。
當天,尉遲敬德率先造了一支,並拿出來示範,那水龍徑長二尺有餘,剖開的木槍筒有一丈來長,活塞末端裝了一條橫木,六名士兵分站左右,握住橫木一齊拉推。從水槍口倒入熱水後,尉遲敬德一聲令下,六名士兵出力推動活塞,熱水從水槍中激射而出,直射到二百餘步之外。
李靖看了試射,連聲喝采,說道:“妙,妙,妙不可言。頡利有難了。”李靖哈哈大笑,吩咐連日連夜趕製。
僅是八天時間,製作出了三千多臺水龍。
對付一個定襄城已經足夠了。
而在第九天,寒潮果真是如期而至。
*****
第十天,李靖卯時升帳,擊鼓聚將,下令將水炮擡上長壘,水龍一齊對準城中。軍中號角齊鳴,各營將士一齊動手,將冰雪鏟入鐵鑊鐵鍋,燒將起來。
頡利正在熱被窩中沉沉大睡,忽聽得城外喊聲大作,急忙跳起,匆匆穿上衣服,披上貂裘,到城頭察看。其時風雪正大,天色昏暗,朦朧中見到唐軍長壘上擺滿了一棵棵大樹。
站在城領眺望,頡利心想:“唐軍蠻子砍伐木材,要生火取暖,如此看來,那是要圍城了。哼,你們喜歡圍就讓你們圍個夠。”
他命令士兵往城的外牆潑冷水,不到很兩刻時間,寒風中,定襄城凝結成了一坐冰城。唐軍在等待寒潮的到來,頡利同樣在等,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現在整個外牆滑不溜手,縱然唐軍再厲害,也不可能如同往常那樣自如攀登,到時候,僅是一盆冷水就足以讓唐軍失去戰鬥力。這個辦法是趙德言獻出的計策,目前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
頡利抹了一把光滑的外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有了這硬城,李靖你縱然有萬般詭計也無法施展,等你們糧盡,自然會離開,嘿嘿,到時候,我要你們血-債-血-償。攻城吧,哈哈,盡情的攻城吧!”
正得意間,猛聽得唐軍齊聲吶喊,有如山崩地裂一般,數千株大樹中突然射出水來,四面八方的噴射入城。
頡利大驚,只叫得一聲:“啊喲!”一股熱水當胸射到。總算天時實在太冷,熱水射到時已不甚燙,卻衝得他立足不牢,一個踉蹌,倒在城頭,身旁親兵急忙扶起。但聽得四下裡都是喊聲,頭頂水聲嘩嘩直響,一條條白龍般的水柱飛入城中。霎時之間,定襄城上罩了一團茫茫大霧,卻是水汽遇冷凝結而成。
頡利心中亂成一團,叫道:“唐軍使妖法!”大樹中竟會噴出水來,自然是妖法無疑。他惶急之下,大叫:“大家小心,別讓唐軍衝上城來。”
頡利可汗想多了,唐軍壓根就沒有想過白白犧牲大唐將士的性命,他們根本就沒有攻城的計劃,當全城士兵涌上城頭的時候,迎接他們的不是擡着雲梯的唐軍,而是三千餘支水龍射出來的水柱,僅是一輪齊射,就讓守城一方吃了大虧,一個個都給射成了落湯雞,突厥人生在惡劣的環境裡,耐寒的本領比唐軍高出的可不僅僅是一兩籌那麼簡單,可再怎麼着,他們依舊脫離不了人這個範疇,就這麼長時間穿着**的衣服,他們同樣也受不住。
人人身上淋得落湯雞相似,初時水尚溫熱,不多時溼衣漸冷,又過一會,溼衣開始結冰。衆人大駭,紛紛脫下衣褲皮靴,各人均知溼衣一經結冰,黏連肌膚,那時手指僵硬,再也無法解脫,就算有人相助,往往將皮膚連着衣褲鞋襪一齊撕下,實是危險不過。
地下積水漸高,慢慢凝固,變成稀粥一般,突厥人赤腳踏在其中,冰冷徹骨,忍不住雙腳亂跳,大叫:“凍死啦,凍死啦。”
僅僅三輪齊射下來,衆軍四散奔逃,哪裡還有人理會暴跳如雷的頡利可汗?
無奈何,深知唐軍詭計多端頡利只得派自己的親兵攀上城頭巡視,這些人心性堅硬,稱之爲死士亦不爲過。得頡利之命,這些人凌然無畏的爬上了城頭,可迎接他們的依舊是無窮無盡的水柱。
唐軍望見城中突厥兵狼狽的情況,頓時歡聲雷動,大家幹得更加起勁了。
相對於定襄城中的雞飛狗跳,亂成一團,唐軍的陣地卻是熱火朝天,在將軍們的指揮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負責燒水的加柴燒火,負責加水的將冰雪鏟入鍋中,有一些膽大的見突厥人亂成一團,便提着木桶跑到護城河中擔水,至於負責補給“彈藥”的士兵敗是將熱水一桶桶的自炮口倒入。
炮筒中水一倒滿,“一、二、三,放!”六名士兵奮力向前推動活塞,一股水箭從炮口衝出,射入城中。
尉遲敬德、程咬金兩位不甘寂寞、童心未泯的老將,赤着膀子親自上陣,一人充當一尊水龍的炮手,將一身蠻力揮得漂流盡致。
搞了一會兒,什麼都要急出高下的兩個活寶,生出攀比之心,各自挑選手腳靈活的助手,組建一支後勤隊伍比了起來。而旁邊,則是他們的親衛統領分別記錄着對方主帥的射次數。
李靖聽到彙報後,靈機一動,便將兩位大將軍的行爲加以宣傳,士兵一聽尉遲敬德、程咬金這兩位赫赫有名的開國元勳都親自上陣了,頓時,士氣倍添,度一下子就提升了上來。
作爲狗頭軍師的秦風見狀,頓時再獻出了一條極其惡毒、極其污辱人的餿主意,他派出一支軍隊,專門負責收集人蓄大小便,讓補給“彈藥”的士兵往水桶裡灌了進去。然後,再給城裡的突厥人頭上加“香料”!
李靖聽罷,也是哭笑不得,不過,並不迂腐的李靖也不阻攔。任由秦風去折騰。
將士們可不是什麼君子,一個二個都是五大三粗的大漢,對於作風這種類似於惡作戲似的添加,不但沒有嫌棄惡臭,反而樂此不倦,有的傢伙甚至往鍋裡倒與冰、水一起煮,頓時,臭味燻人。
一場本應是生死血戰的大戰,經過秦風的引用韋爵爺的“水漫雅克薩,冰凍鹿鼎山”一計,頓時,在唐軍這一邊,已經演變成了一場充滿童趣的遊戲。
但是,對於定襄城中的突厥人、前朝餘孽、漢奸走狗,則是一場災難。
一場苦不堪言的災難!
頡利可汗的死士,可以坦然面對將他們置於死絕的戰場、冰寒的水流,但是,這羣強悍至極的殺人機器,捱了幾記加料的彈藥之後,也全都崩潰了,一個個都逃得遠遠的,躲在了安全的距離,忍受着漫天的惡臭,穿着**的衣服在城頭上迎着冰冷的風打着哆嗦警惕的看着無法看清的城下!
只不過,人終究不是鐵打的身體,隨着時間的推移。
一些體質較差的人先忍不住了,一些人就這樣凍死在了城頭,一些人也是失去了戰力,打噴嚏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唐軍的三千餘支水龍,圍着定襄城射,可謂是面面俱到,不到一刻的功夫,全城都讓一種奇異的惡臭給充滿了,噁心的味道讓人難以呼吸!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飢腸漉漉的時候,面前擺關香噴噴的烤肉,當你正準備美滋滋的享受着的時候,一團糞便從天而降,砸到了你手中的烤肉。那種感覺才讓人恨不得問候作惡者的祖宗十八代。
古代的城堡、特別是邊境的城堡,面積並不大。
當頡利把大軍拉回定襄,打算與唐軍拼耐力的時候,城中已是人滿爲患,所以,水柱是一砸一個準。不管是人馬,全部中招。哪怕是城中的所謂的“皇宮”也讓滿是味道的水流而佔據了,由於水柱來自於四面八方,人們都不知道哪裡是安全的,房間,唯有房間是比較安全的。
皇室有着青磚綠瓦,還好一些,頂多只是臭了一些,可是那些只蓋着茅草的民房和露宿於街頭的人們就悽慘了,眼睛看到的是鋪天蓋地的“彈藥”,鼻子裡聞得的是臭哄哄的味道,身上感覺到的冰冷的溼衣,由這三個感覺引的一種冰冷的絕望之感。
“你這主意,太缺德了一些!”李靖找來秦風這個始作俑者,他老人家的中軍帥帳也是遠離了前線四里路,這絕對是李靖爲將帥以來的第一次,他不怕死,也怕那臭不可聞的味道,故而,早早在秦風加料的時候就撤離了陣地。
李靖很會做人,哪怕是政敵他也不會惡語相向,“缺德”二字足以道明他此刻對於秦風這餿主意的評價了。
“不過效果嘛……”李靖哈哈大笑道:“比起普通的水流一定要強上百倍有餘。”
李靖望着濟濟一堂的將軍一臉輕鬆的模樣,再看看汗水淋漓的尉遲敬德、程咬金那興致盎然的臉孔,笑着說道:“本將也沒有想到,一場血戰會變得如此之輕鬆,可如果頡利愣是忍受這份屈辱,一直這麼拖下去的話,咱們還是輸掉了戰爭。”
沒錯,大唐拖不起,是十數天前大家得出的共識。
“你們說,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打這一場仗?”李靖心中有了定計,不疾不徐的問着。
李靖是統率三軍的大總管,是地位最高的人,在李績還未前來匯合的情況之下,秦風是當之無愧的第二把手,在這種正式場合下,哪怕是尉遲敬德、程咬金也不會搶先言。雖沒有明文規定,先來後到,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當以秦風爲先,以視對權勢的敬畏。
秦風見大家都望着自己,便道:“現在並不是最佳的攻城時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咱們不能幹!我的意思是與其打,不如不打!在加了料的水柱之下,頡利軍已亂成一鍋粥了。”
大家聽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待大家笑過後,秦風繼續道:“突厥無軍紀可言,爲了自己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一點,從上次炸營即可證明。”
李靖跟着頷點頭道:“這一點無須再議。”
“有一次必有第二次,定襄城中塞滿了人,一旦有人承受不住冰冷、飢餓、惡臭、疲勞,就會與民爭屋,先是與民爭,之後就是兵與兵之間的較量了。上一次炸營,肯定還有漏網之魚,頡利也肯定知道了朔方一線失敗的原因。頡利是草原上的雄主、英主,同樣的錯誤他絕對不會犯第二次,故而我認爲我們不用攻城,他們就會自己出城,準備突圍而去!”
見大家都在聆聽,秦風繼續朗聲道:“《曹劌論戰中》有言,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爲迎戰我軍,頡利是鼓舞挑釁,士氣正旺,如果當時選擇突圍,他還有一線生機,而現在麼,頡利軍之士氣已降至冰點,正是他們氣勢衰敗之時。所以,圍堵起來並不困難。”
李靖讚道:“秦將軍與本將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認爲他們會選擇突圍,而且時間就在今天!因爲拖得越久,於他越不利,突厥不善夜戰,他們一定會藉着騎兵的優勢,於北方突圍。對於頡利而言,是背水一戰,也是破釜沉舟之一戰,所以,千萬不要小看頡利的這羣殘兵敗將。”
“大總管,我軍擅長長途奔襲,且有專門剋制騎兵的陌刀營,又有對付突厥人的經歷,北門就交給我吧。”秦風毫不猶豫的說道。
“諸位將軍以爲如何?”李靖爲人謙虛,最善於聽人意見,當然,當別人的意見與自己相佐時,他會堅持最正確的觀點。
現在只有兩路軍,一路是李靖爲,一路是秦風爲。李靖是謀戰派,顯然不太適合打硬仗,而秦風的虎賁軍又是打硬仗出了名的軍隊,在大唐獲得突厥剋星的美名,人選自然不言而喻。
“我沒意見!”尉遲敬德大咧咧的說着,到了他們這樣的地位,已經不在乎功勳了,要是再展下去,就不好辦了。作爲一頭程咬金式的老狐狸,尉遲敬德同樣是識進退的人物。
更何況,他的兒子就在秦風帳下聽用,要是秦風抓了頡利可汗,論功行賞之時,他兒子尉遲寶慶縱然不是頭功,卻也會獲得不小的封賞,這是兩全其美之事,尉遲敬德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爭搶功勞
“好!”尉遲敬德的話,讓李靖着實鬆了口氣,他最怕的是尉遲敬告鬧起來,尉遲敬德的表態讓他鬆了一大口氣。
李靖已經定了打法,就怕尉遲敬德橫插一腿,打亂了他的計劃。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尉遲敬德固然不是豬。但李靖還真有點擔心橫道、張狂的尉遲敬德給坑了。
這與神樣的隊友配合,果然是輕鬆自在。
能夠輕輕鬆鬆的瞭解彼此的想法念頭,難以加以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