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04 駁斥
“我就叫他們互相駁斥,看誰理由充分,能駁斥倒對方,等我看過他們駁斥結果再看看,誰說的有道理,就按誰的做。皇上如實托出自己的想法。
太上皇笑笑,武兒能如此做法,堪當大任了,作爲一國之君,根本無暇看到江山的各個地方,很多時候,很多政策,靠的還是大周朝臣。
像今天這樣爭論不休的地方庶務,作爲一國之君,一般還是放權給朝臣,讓他們自己查找駁斥對方的證據,廠衛一般不會介入這樣的庶務,廠衛只作爲監察朝臣的忠心而存在,其餘皆按正常程序走。
不偏聽不偏信,這是身爲一國之君必須要做到的,武兒雖然嫉恨徐寅,但在國家大事上面,對徐寅提出的建議,倒也能慎重,不錯了。
“文婧有何想法?”太上皇轉而問問這個從來不輸於男兒的女兒,對文婧的話,太上皇還是願意相信的。
“女兒不曾去過柳大壩,也沒有聽徐大哥回來說過,女兒倒是覺得皇兄的辦法好,既然你們各自有道理,就把道理擺上來,空虛的大道理不許提,只准擺出具體的實際的利弊危害。呵呵,父皇,我這算不算干政啊?”
謝文婧說完一臉嬌嗔的拉着太上皇的龍袖,絲毫沒有感覺到她自己其實已經爲人母了呢。
文婧忽然聽到柳大壩,纔想起前世的時候,柳大壩好像是在今年夏季沖毀的,不爲別的,只因爲今年的雨水百年不遇,柳大壩雖然堅固,但卻抵不過百年不遇的大雨衝擊。
當時柳大壩決堤之後,大量的洪水奔騰而下,淹沒了兩個縣,也累及周邊的好幾個縣,不過這件事在對於當時的自己來說,只是一件賑災的緣由跟一陣感慨而已。
今天忽然聽到柳大壩,便知道徐大哥提出重建的意義,不過,謝文婧也知道,自己跟徐大哥的理由,無法爲外人知道。但是,文婧相信徐大哥,他應該會有辦法阻止這場災難的。
“自然不算,父皇的女兒可是聰明的緊呢,武兒聽到文婧說的了吧?讓他們不許擺出空虛大道理,拿出具體的利弊,對比之下,必定有結果。”
太上皇忍不住的點點文婧的額頭,寵溺之情不言於表。以前太上皇最擔心的就是文婧過於聰明,會通過世安干政,後來文婧離開武王府之後,太上皇看到文婧有意疏離世安,太原那次不算。
而當文婧嫁給徐寅之後,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過着內宅婦人的小日子,文婧現在的臉上哪還有當初做武王妃那時候的狠厲樣?太上皇看到如此小女人般的文婧,忍不住的想寵溺起來。
三人其樂融融的吃着晚飯,太上皇興致很高,忍不住的跟皇上說起來謝承玉的幾幅畫,文婧微微笑着聽着。
皇上跟太上皇討論之餘看到文婧滿眼笑意的看着自己跟父皇,心裡忍不住的飛揚起來,徐寅啊徐寅,讓你娶了文婧又如何,文婧如今心裡也會維護我,心疼我!看,文婧對我笑着呢!
亥時三刻,徐寅回來之後,什麼話也不說,便將文婧抱在懷裡,貪念着文婧身上的氣息。
“累了吧?我讓人給你準備點夜宵?”文婧心疼的撫摸徐大哥的臉,看到徐大哥回來時候眼裡的糾結難受,謝文婧猜到徐大哥是爲了柳大壩的事煩神,可惜自己不能在太上皇他們面前真正袒露實情。
眼下也只能從別的地方下手,想辦法救活那兩個縣的百姓生命。至於相鄰的幾個縣,雖然受池魚之殃,但好在沒有聽說傷亡,不過是稻田被毀了不少。
“娘子,我就是太想你了,皇上這是公報私仇,故意拆散我們兩人,還是父皇好,把你帶回來,有你在我身邊,怎麼都不會累。倒是你,以後別等着我,早些安歇,我們孩子可也要睡覺呢!”
徐寅抱着文婧貪念了一會文婧的氣息之後,深深的疲憊不翼而飛,渾身輕鬆不少。
“好,都聽你的,不過,你也得聽我的,明天沒有大早餐,到時候多睡一會?”謝文婧幫着徐大哥解開衣釦,準備幫他更衣。
“我自己來,你先睡覺,我去洗洗就來。”徐寅並不想跟文婧討論柳大壩的事,雖然這件事只有文婧一個人能明白自己,但卻不能讓文婧跟着自己心煩。
“相公,要不要我伺候你洗浴?”文婧一臉挑釁的看着徐寅,滿眼的媚笑。
結果徐寅被如此大膽的文婧嚇得落荒而逃,就怕自己瞬間矗立的醜態,被文婧看到,連嗔怪文婧一句都不敢說的就跑了。
文婧看着如此徐大哥,才忍不住的輕笑起來,這下徐大哥沒有時間煩神柳大壩了吧?
果然,徐寅在洗浴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文婧的媚笑,原本壓着自己的柳大壩,果然被拋諸腦後,徐寅有些哭笑不得,文婧挑釁起來,真叫自己欲愛不能,欲恨不捨。
相擁而眠,等文婧醒來的時候,徐寅早已不在身邊,而是自動自覺的跟着皇上的貼身侍衛練武呢。
徐寅如此配合皇上練武,也是被皇上的話打動了,如果沒有好身體,如何陪伴文婧一生?難道想讓文婧將來深陷孤單哀思之苦?
好好活着,長長久久的陪着文婧,等文婧百年之後,自己也可以跟着而去,生生世世陪伴文婧,這是徐寅內心堅定的想法。尤其是在自己跟文婧雙雙重生之後,徐寅更爲相信來世還能記得文婧,生生世世都能記得文婧。
工部戶部跟徐寅之間的互相辯駁,在下一次的大早朝的時候,有了定論。
柳大壩加固,並不需要重建,徐寅擔憂的百年不遇的暴雨,欽天監給否定了,七君子中的孟帆從柳大壩那邊呈送上來的山地潮溼的泥土,還有當地老人的證詞,以及大壩的好些處的嚴重破損,都被工部,戶部駁斥了。
孟帆如今正是兗州的知府,柳大壩正是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兗州府是個大府,管轄十二個縣,柳大壩就在兗州府境內,若是柳大壩有毀,孟帆也必然是首當其衝的受累。
謝文婷如今正好嫁給了孟帆,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徐寅跟孟帆不僅僅有七君子之情,也有連襟之誼。
自詡爲清流的忠臣,認定徐寅爲奸臣之首,其餘六君子等人則是徐寅的爪牙,對於孟帆呈上來的這些證詞,自然全力辯駁,並且有羣起而攻之的架勢。
不過徐寅也不會被辯駁的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既然已經如此,便一狠心點了態度極其堅定,極其過激的三位言官人跟着自己親自到兗州督促加固柳大壩事宜,連工部戶部都被徐寅各自點了一個主事,介時,再想辦法,疏散兩縣的百姓,至於損失的銀子,到時候再說了,先救命要緊。
“文婧,這次我去柳大壩,會保護好自己的,柳大壩哪一天會被沖毀,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不會有任何的損傷,你一定不要擔心我。
那兩縣的百姓,我會想辦法疏散他們,至於兩縣百姓的後續安置,只能後面再說了,總之,你千萬不要擔心我的安危,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徐寅臨行柳大壩前,有些糾結不捨的抱着文婧,大周唯一能明白自己的人,只有文婧一人,可這樣的理由,卻無法跟任何人說出口。
不僅僅是擔心說了也不一定有人會相信,自己更擔心的是,天下人如何對待自己跟文婧這樣特別的人?會當做妖怪來除害麼?相信自己的政敵一定是要當自己跟文婧是妖怪來對待的。
徐寅嘆口氣,自己不能讓任何人當文婧是妖怪。這件事自己堅持的真正理由,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唯一另外想辦法救助兩縣百姓。
“徐大哥,你放心去吧,只要你記住我在等你就好,你也知道,沒有你,我不會獨活,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死了,我也跟着你死,我們不會分開的。”
謝文婧說這些話的聲音,很是輕柔,輕柔的猶如情人間在呢喃,可說話的內容卻叫徐寅內心深深震動着,這是自己的妻子,生死相隨的妻子,縱然是自己死也捨不得她跟着死的妻子,可面對如此的妻子,徐寅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得將自己的頭深深的埋在妻子的頸項之中,汲取着妻子身上的力量。
生相隨,死相隨,無論多少輪迴,都相隨。
可,可孩子呢?
“文婧,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的回來的,我們孩子還等着出來着叫我們爹孃呢!”
徐寅忍不住的撫摸着文婧凸起的肚子,孩子,爹不會丟下你的,也不會丟下你孃的,即使到最後也不能阻止這場悲劇,爹也不會傻的用命去阻止,爹不是高尚的人,爹只想做一個生生世世能陪着你孃的人,今生爹還有了你,爹會好好活着回來,等你叫爹的。
“徐大哥,我現在就叫人去太原,安排地方,方便隨時接納災員,昌平這邊也應該可以安排一些人,至於災民需要的糧食跟衣物,我現在就叫人準備,這幾年從昌平跟太原掙得那些銀子,接濟兩縣的百姓,應該差不了多少,這方面,你倒不需要擔心。”
文婧既然跟徐大哥說了不論生死,都會跟着的話,謝文婧相信,有了自己這樣的話,徐大哥一定會以他自己爲先。
錢自己可以出,哪怕喪盡自己萬貫家財也可以,但自己不能捨棄徐大哥,自己做不到那樣大義,絕做不到!所以自己纔會用生死相隨告誡徐大哥,無論何時,他都不能捨棄他的命。他的命不僅僅是他的,更是自己的命。
徐寅走了兩月,謝文婧這兩個月並不着急,因爲還有一個月纔是柳大壩被毀的日子。
這一年的兗州大暴雨,百年未見,不能說皇上沒有聽徐大哥的話,也不能說工部戶部說的沒有道理,更不能指着欽天監,說他們沒有用,欽天監雖然負責查看天象,趨吉避凶,但謝文婧沒有來由的就不相信他們真的能完全明白天象。
猶如自己前世死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想到還有機會重生一次,說明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可預知神奇,如何能怪欽天監?
上次蝗蟲悲劇,正好遇上皇上推行新政被阻,讓徐大哥藉機剷除了罕見蝗災,可惜徐大哥的功績並沒有人真正認識到,連皇上都以爲徐大哥是找來藉口,幫助皇上推行新政而已。
這次的柳大壩被毀事件,再沒有給徐大哥恰當的藉口了,只能看徐大哥如何臨場發揮了。
大周的百姓,最是故土難離,不知道徐大哥會如何做,才能叫這些故土難離的百姓,離開那個最終被毀的田園?
兗州的雨一直下,這幾天尤爲暴虐,這讓那三個被徐寅點名來的言官,感到有些煩躁不安,每一年這個時候,都出出現暴雨洪水,但有這個柳大壩,這些年來,這裡一直都能安然度過,可若是平常,這個暴雨時節早該過去了。
該死的欽天監,怎麼就沒有算出兗州持續暴雨這麼多天,到現在還沒有停止的勢頭,若是再這樣下去,連自己都不敢太過相信柳大壩不會被毀,現在哪怕柳大壩向下遊放閘泄洪,也感覺抵不過暴雨來臨,更何況下游的幾個縣,早已回稟,不能再泄洪了,不然今年的收成全部會毀。
“現在去兩縣各處散佈消息,就說這次天降暴雨,是上天在哭泣,應該是大周出現了冤案,纔會如此暴雨連連,柳大壩早已不堪重負,恐怕就在這幾天,應該就被憤怒的上天摧毀。”
徐寅知道百姓是信奉上天的,用上天來說話,效果應該比較好。
一來百姓就喜歡相信冤案之類的輿論,二來也是爲柳大壩被毀鋪墊最好的藉口,畢竟柳大壩的建設,是如今太上皇的父親拍板建設的,他還曾經說過這個柳大壩足以用百年。
雖然柳大壩被毀是因爲百年不遇的緣故,但皇室的尊嚴依舊不能被百姓質疑,也唯有如此,才能保護百姓的同時也能維護皇室的臉面。
至於什麼冤案之類的,相信等柳大壩被毀之後,各地自查自糾之中,必定能糾察出冤案之類的,徐寅相信,大周這麼多的衙內,找出一個冤案還是不難的。
自己接任杭州知府的時候,就曾翻看過從前的案例,可以說雖然很多案例都顯得有據可查,但細細體會之下,少數還是能從看似嚴謹的案卷中找到破綻。
相信也可以藉此機會,也好讓各地方的衙內,好好警醒一下,切莫以爲收受賄賂之後,案卷做的嚴絲合縫,但也經不住留下破綻。
頓時一天之內,這兩縣的百姓,幾乎人人都知道了,是大周出現冤情,上天及其憤怒。這才導致兗州暴雨連綿。
可恨的還是柳大壩根本沒有時間等到冤案大白的時候,就要被上天毀去,如此憤怒焦急之下的兗州這兩縣的百姓,絕大多數還是選擇了暫時撤離,打算等冤情大白之後,再返回家鄉。
徐寅看着兩縣絕大多數的百姓陸陸續續離開,說是去投奔幾天親戚,等冤案平反了再回來云云。
對於極少數不肯離開的百姓,徐寅叫孟帆,安排人將這少爺的兩縣百姓接到了兗州府,避一避。
徐寅散佈的這些輿論,在第二天的時候,就上傳到了皇上的早朝,衆臣氣憤難當,誰這麼缺德的散佈謠言,說大周有冤案?還搞得這麼大的陣仗?
真要是相信的話,滿大周的衙內開始糾察冤案的話,到時候非亂了不可?一想到這個,很多朝臣都感到一陣頭疼。
“回稟皇上,這一定是奸臣徐寅造謠生事,之前他就說要重建柳大壩,後來被我們辯駁回去之後,他現在到了柳大壩還是我行我素,竟然膽大妄爲到了愚弄兩縣百姓的地步,他到底要何爲?”
一個一直看不慣徐寅的言官,一臉的氣憤,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愣是能憑着感覺,推理到散佈謠言的是徐寅。
“啓稟皇上,兗州這段時間以來的暴雨,大大超過了往年的任何年份,原本老臣也否定過徐寅關於重建柳大壩的建議,不過今天臣有些後悔了,今年的兗州暴雨,實在是百年罕見,如此下去,柳大壩真的難以撐得住啊。
如今有這樣的輿論,臣反而覺得是件好事,起碼能叫兩縣的百姓暫時避開一陣子,若真正遇上柳大壩被毀的不幸之事,但不幸之中的萬幸是兩縣百姓能安然無恙。
臣也期望徐寅跟其他大臣都能安然無恙的度過,臣覺得我們現在不是討論誰造謠生事的問題,而是要討論如何安置這些災民的問題,若是柳大壩被毀,這些暫時避難的百姓,很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面臨無家可歸,衣食匱乏的局面,我等最好能儘快安排這些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