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見到許建時,感覺許建比照片上要滄桑許多。
“你愛你的女兒嗎?”蘇南問到。
“當然愛。”許建說到。
“她找吳丹吵架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知道。後來她給吳丹道歉了。”
“你知道爲什麼以前那麼愛你的女兒現在變得疏遠你了麼?”
“孩子大了,想法也就多了”。
“是因爲她看了她媽媽的日記本,知道了自己的生世”。
“什麼?”許建表現出來的意外在蘇南意料之中。
“可是,爲什麼這麼多年,她媽媽從來沒告訴過我!”
“因爲許霜不讓她告訴你,而她自己,也不願意再在你面前提起這段往事,她的內心早在潛意識裡默認了許霜就是你和她的親生女兒。”
“許霜…我的女兒…”許建滿是皺紋的眼角已經有了淚花。
蘇南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許建的電話響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任江容顫抖的聲音,“快來醫院,許霜…自殺了…”
蘇南陪着許建來到了醫院,等到他們趕到,許霜已經送到了病房,正躺在病牀上休息。
看着許霜蒼白的臉和手腕上的繃帶,許建這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淚水卻不聽使喚得流了下來。
“沒有生命危險了。”任江容哽咽得說到,然後拿出一封信,“這是女兒寫給你的遺書,我沒有看”。
許建接過遺書,顫抖着打開了信封:
親愛的爸爸:
在我知道我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後,我的心,就好像瞬間破碎了。那樣愛我的爸爸,卻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居然不是我最愛的爸爸的親生女兒。難怪,爸爸你那麼聰明,可我讀書卻那麼笨。我現在也一直很鄙視自己,我的身體裡流着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下作的人的血脈,想到這裡,我就覺得噁心。我討厭媽媽,爲什麼要生下我,可我卻不討厭你。現在這世上還有什麼好值得我留戀呢?我的到來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所以,就讓我來停止這個錯誤吧。想到將來你會抱着你的親生孩子,和吳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就覺得,這才該是爸爸應該有的幸福。雖然我討厭媽媽,但我知道她很愛我,所以,我離開後,麻煩爸爸一定要照顧好媽媽,不要讓她做傻事。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愛你,爸爸。”
許建的手還是在顫抖,想到許霜小時候趴在自己的胸膛睡着的可愛樣子,想到她蹣跚學步時撲向自己懷裡的情景,想到她騎在自己脖子上開心大笑的聲音,想到她用稚嫩的聲音叫的第一聲爸爸…許建的淚吧嗒吧嗒掉到信紙上。
”許建,這些年謝謝你,女兒現在這樣子,我也不想再拖累你了。真的謝謝你。”任江容的眼淚掉了下來。等她擦乾眼淚,又轉身對蘇南說到:“蘇律師,也謝謝你。這件事就到此結束吧。以後的時間和精力,我都會用來好好陪我的女兒。”
“她也是我的女兒。”許建突然說到,“我跟你一起陪她”。
寧琳見到美麗時很是高興,上去直接抱住了她:“美麗啊,太久沒見你啦!還是那麼漂亮。”
“阿姨,你可是越來越漂亮了!”美麗笑着說到。
等到兩個人坐下,寧琳笑着說到:“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說吧,什麼事。”
“是爲了佟鑫。”
“佟鑫怎麼了?他欺負你了?”
”他怎麼敢欺負我。不過我看他最近心情不好,然後那天就約他一起喝酒。沒想到他卻喝了個大醉,醉酒之後還在我面前哭了。”
寧琳的表情寫滿擔心:“他怎麼哭了?”
“我當時看他哭,也特別不好受,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從沒見他爲誰哭過,我開始還以爲他失戀了。結果問了半天,才知道,他是爲了阿姨你哭。”
“因爲我?”
“嗯。他告訴我你愛上了一個年齡比你小的男的,還準備要結婚了。我就說他,你媽媽找到真愛了你該替他高興呀。誰知他哭的更兇了,他說他怕那個男的是圖你的錢,而且還說,你自從給那個男的談戀愛,對他的關心都少了。”
寧琳聽到這裡,想到自己和陳一帆在一起後,確實對兒子的關心便少了,心裡不免內疚起來。
“他還說什麼沒?”寧琳關切得問到。
“沒有,後面他哭着哭着就靠着桌子睡着了。”
寧琳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阿姨,其實我在想,佟鑫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當然物質是愛情的基礎,不過,愛情更應該是超越物質的。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就算那個男的是真的圖你的錢,你也願意和他在一起,但我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應該試試你愛的那個男人,一來是讓佟鑫放心,他那天那個樣子真的太讓人心疼和擔心了。二來,也是出於我的私心,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你。”
寧琳思考了半天,才堅定地說到:“怎麼試?”
這是寧琳第一次正式和陳一帆的父母見面。
“我已經離婚了,但是因爲是我犯錯,我只能淨身出戶。”寧琳說到。
“淨身出戶?”陳一帆的母親說到,“就是離婚後什麼都不要對嗎?”
“對。”
陳一帆父母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寧琳望向陳一帆:“我對你的感情一直以來都是認真的。見不到你的時候想見你,見到你的時候看不夠你。我知道,你也一定是喜歡我的。但我希望你想明白,喜歡和愛是兩回事,
愛和結婚又是兩回事。結婚意味着兩個人要一起承擔未來的生活。現在我只有一點自己以前存下來的也敢積蓄,以後的生活還得我們自己一起努力創造。而我現在年齡也不小了,工作能掙到的錢也有限。所以,生活的重擔更多的都會落在你身上。如果我們還計劃要個孩子,那麼面臨的將會更多。”
寧琳說到這裡的時候,陳一帆的眉頭已經緊鎖。
這時候陳一帆的父親突然起身:“陳一帆,你跟我出來一下。”
陳一帆的父親站在樓道里抽着煙:“爸爸希望你想清楚,我們都是男人,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擔當。如果你真的愛她,那麼相信我,什麼困難只要你們兩個齊心一定能夠度過。但是如果不齊心的話,那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你自己一定好好想清楚。“
陳一帆捏緊了拳頭。
等到陳一帆和他父親進來,寧琳和他母親尷尬的坐在桌子旁,似乎並沒有什麼交流。
“你可想清楚了呀,陳一帆,我跟你爸辛苦送你讀書出來,可是想讓你過上好日子的!”陳一帆的媽媽見陳一帆坐下後突然說到。
“沒錯。如果和我結婚一定會很辛苦。而且我雖然一把年紀了,但也真的想拼一拼,跟你結婚生個孩子,你這麼年輕,也不可能一輩子不要孩子。但有了孩子,孩子的衣食住行全都得花錢,我自然是有一定自己的積蓄,也支撐不了太久。我們的生活質量會比現在下降,但是我想到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吃不飽穿不暖我也願意。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一見到你就特別開心,就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想了很久,我不應該那麼自私。因爲我經歷的比你多,懂得比你多,我有必要把殘酷的一面告訴你,有必要告訴你生活的現實和無情,你也有權利去追尋更好的選擇。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想和你一起,也相信只要我們一起,一定可以共同努力把日子過好”。
陳一帆猶豫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艱難的開了口:“對不起。我喜歡你,可是我沒有做好準備要去承擔這一切。”
“沒關係,謝謝你的坦誠。”
陳一帆的媽媽總算鬆了一口氣。
而陳一帆的爸爸卻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
而寧琳的眼角,滑過一滴淚水,緩緩地,重重的落到地毯上,再輕輕地融進了地毯。
“乾杯!”佟鑫舉起紅酒杯。
蘇南,藍羽,美麗,季雁秋也跟着舉起酒杯。
“阿姨最近怎麼樣了?”等到大家都坐下後,美麗問到。
“還沒有走出來。但已經走出去了,現在在冰島玩,她還自己開通了微博發了不少照片在上面。”
“快把賬號發給我,我要看我要看!”季雁秋說到。
“我也要。”美麗跟着說。
等到季雁秋拿出手機關注寧琳的微博後,拿着手機說到:“哇,這照片拍的太美了吧。而且阿姨也太文藝了,你看這條微博的文字——愛過你,我不後悔。因爲你我遇到了更好的自己。等到你長大,回想起我時,能夠有一份美好,我便知足”。
美麗笑着說:“阿姨年輕時可是個作家呢!”
佟鑫笑了起來,我可是作家的兒子呢。說罷藉着酒意吟起詩來:“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君相思意!”
美麗見狀打趣到:“喂,佟鑫,怎麼念起小女人的詩來了,有本事自己做首詩給我們聽聽。”
藍羽跟着笑了起來。
季雁秋心想“佟鑫也是真厲害,竟把對美麗的感情隱藏得這麼好。”
而蘇南,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她的臉不知是酒精的緣故還是怎麼了,紅彤彤的,映在酒杯上,特別好看。
季雁秋看着佟鑫在那裡思忖着要作詩,然後轉移話題到:“蘇南姐,任阿姨現在怎麼樣?”
”我給他們介紹了我認識的在國際上都很有名氣的心理治療師。”
“那吳丹呢?”
“離開許建了。許建給了她一筆錢。而且,她的丈夫原諒了她,還說接受她肚子裡的孩子。不過吳丹還是把孩子打掉了。”
“什麼?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季雁秋說着,“其實許建和吳丹的丈夫,在某些角度來說真的很不錯。”
“這世上的事情啊,最看不透最猜不透的就是人心,就是最厲害的心理治療師怕是也無法看透。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愛去融化冰凍的心。”
季雁秋點點頭:“反正你讓我看的那些個心理學的書,我是看不懂,越看越覺得自己很卑微。”
“來,詩作好了,念給你們聽聽!”佟鑫此刻又舉起了酒杯:
美好風景已黃昏,
豔麗畫卷留住春。
但問吾心知不知?
愛酒也愛美人兒。
佟鑫念“兒”字的時候還特意轉了個彎,惹得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
“好詩”!藍羽拍手叫到。季雁秋卻故意調侃到:“確實是你的風格!”而蘇南,本就喜歡詩詞歌賦的她自然聽出了佟鑫詩裡的“美麗吾愛”。
那晚,美麗很久不見的喝的酩酊大醉,鬧着要讓藍羽送她回家。
藍羽叫了一輛車,扶着美麗上了車子後座,美麗順勢將頭靠在了藍羽肩膀上。
“藍羽”。美麗笑了笑。
“嗯”。藍羽望着美麗,有些內疚和心疼。
“我好看麼?”美麗又說到。
“好看。你是我看過最好看的女人。”
美麗又笑了起來,然後突然擡起頭用雙手托住藍羽的臉:“那你平時怎麼都不看我?我就那麼讓你討厭麼?”
藍羽把美麗的雙手拿下來按到她的膝蓋上:“美麗,你喝多了。”
“我就是喝多了。不然怎麼敢佔你便宜?”美麗又哈哈笑起來,然後頭一偏,整個上半身便側倒在藍羽的腿上。
藍羽看着美麗凌亂的頭髮,有一種想幫她撩開臉上頭髮的衝動。
“藍羽”
“我在。”藍羽說到。
“我們會做一輩子朋友對嗎?”
“對,你和蘇南,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不能忘的朋友。”
“好。”美麗埋下頭不再說話,好像睡着了一樣。
藍羽看着窗外穿梭的燈光不時照在美麗的頭髮上,終於忍不住幫她撩開了頭髮,藍羽望着美麗的臉,曾經的少女,如今即便依然美麗,卻也再沒了從前那種少女的青春氣息。藍羽想到這十年,美麗都經歷了些什麼呢?正想着,美麗動了動頭,嘴裡輕聲叫着“藍羽,藍羽”,然後又埋下頭去。
此刻,城市的天空飄起了小雨,雨滴落在車窗上,把城市的光折射得模糊而璀璨,藍羽望着窗外,摸着美麗的頭髮,心裡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