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徹原是不同意楚若安出宮敬香一事,一來她身子孱弱,稍有不慎便是生死大事,二來如今局勢不穩,沈琥雖暫時被打壓了風頭,但依他的xìng子早晚不能甘心,宇文徹毫不懷疑他會在楚若安身上花心思動手腳。
芍藥伺候宇文徹換了件常服,眼見錦繡還躬身等候在屏風外,不由得上前勸道:“皇上息怒,小姐的脾xìng您不是不知道,她一向言出必行,嬪妾想錦繡也是想着能讓小姐寬寬心。”
錦繡衝芍藥投去一道感激不已的淺笑,再度上前輕聲稟道:“皇后娘娘始終放不下過去的事情,非但對她的身子康復不好,更是成爲了阻礙皇上親近的理由。而且,宜妃娘娘說得是,皇后的脾氣向來倔強,奴婢怕您若是不允……”
錦繡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爲她已經看到轉身而來的宇文徹,雙眸如深淵般漆黑冷漠,好似萬年不肯融化的冰山一般令人畏懼,讓她不由得心生惶恐。
宇文徹思慮許久,眼看着芍藥和錦繡都不肯放棄,一時半是欣慰半是無奈:“沈琥蠢蠢欲動,朕已經傷她那麼多次,此次若是再被旁人鑽了空子,她的身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也罷,朕與她的關係已經如履薄冰,若她非要去的話,朕陪她一起。”
錦繡和芍藥聞言喜笑顏開,錦繡更是當即跪地叩首,道:“奴婢謝皇上隆恩。”
“去吧。”
目睹錦繡興沖沖出了屋子後,宇文徹臉上淺若浮痕的笑意漸漸消失,芍藥看出他心頭的疑慮,頗爲貼心地奉上一盞茶,道:“皇上有心,相信早晚有一日能夠打動小姐,即便她始終放不下過去的事情,嬪妾也希望皇上能給小姐足夠的信任感和溫暖,讓她願意靜靜待在您的身邊,也好。”
聞言,宇文徹默然頷首,撲鼻的茶香使得緊繃的神經得到放鬆,他難得的細細打量了一遍芍藥今日穿得那件淺梨色長衫,彷彿屋外的積雪還未融化,屋內便已是春意盎然,梨花滿懷了。
“你今日這件衣裳很好看,朕許久不曾看到chūnsè了。”
芍藥聞言,只是頷首羞澀抿脣,並沒有女子常見的嬌羞和心動,也許芍藥對宇文徹的感情,僅僅是停留在憐惜上,憐惜他對楚若安深沉的愛卻不知該如何表達,憐惜他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天下,便一無所有。
“過了年,chūnsè便漸漸要來了,到那時百花齊放,皇上何愁這萬里江山不見奼紫嫣紅呢。”芍藥莞爾,宇文徹俯首身後,目落遙遠的天邊,一時心緒難平。
不多時,宣邑宮的小云子匆匆來報,說是沈惜言扭傷了腳,請宇文徹移駕去瞧瞧。
聞言,宇文徹目中浮起濃濃的嘲諷和不耐煩,然而芍藥倒是好心上前仔細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扭了腳呢?有沒有請御醫去看看?”
“回稟宜妃娘娘,靜妃娘娘早晨想出去賞雪景,結果階臺上的雪水結了冰,娘娘失足滑下了臺階扭傷了腳……”
小云子說這話時,滿面愁容,目中自責與內疚之意異常逼真。
聞言,芍藥神色不改,想起過去沈惜言對楚若安做得那些事情來,芍藥縱是再寬容也還是覺得怒火中燒,然而如今自己貴爲四妃之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宇文徹的後宮,若是一旦失禮,被天下人恥笑是小,壞了小姐的名聲是萬萬不能的。
想到此,芍藥抿脣,努力擠出一絲淡然笑意:“既是如此,皇上還是去看看靜妃吧,嬪妾帶些上好的跌打療傷藥,稍後就過去。”
“那好吧。”
宇文徹旋即隨小云子擺駕宣邑宮,此刻,天色早已放晴,微涼的清風迎面而來,彷彿離芍藥剛剛說得chūnsè真得已經不遠了。
……
宣邑宮。
“寶珍,好痛!”沈惜言斜躺在牀上,左腳腳踝處青黑一片,太醫已經在屏風外開始熬藥,然後她一向身嬌肉貴,這點痛楚根本承受不住。
“娘娘,您忍着點兒。小云子已經去請皇上過來了。”寶珍緊緊握着她的手,眼看着她痛得額角直冒冷汗,“太醫的藥就快要了,娘娘您前外要忍住,無論如何都要留住皇上在這裡,否則皇上若是陪皇后一起去了相國寺,那咱們之前的所有心血就都白費了!”
“本宮知道,本宮知道。”
沈惜言咬牙,忍痛頷首,她就是使盡渾身解數都要留住宇文徹,不過想到自己如今根本不受寵的形勢,她始終心裡沒底兒:“哥哥到了嗎?沒有哥哥幫忙,本宮擔心留不住皇上。”
“大將軍方纔差人來回話,他已經安排了幾位大臣向皇上遞摺子,事關點剎樓餘孽,必定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力,您就放心好了。”
寶珍悄悄將這些話告訴了沈惜言,後者立刻鬆了口氣,雖然腳踝處的痛楚依舊那麼難忍,但只要一想到能夠除掉楚若安,她心裡便止不住的有些期盼。
正思忖之間,聽到殿外小太監尖銳的聲音稟道:“皇上駕到!”
寶珍等人立刻整理行裝準備出去迎接聖駕,而沈惜言卻是冒出了一聲冷汗,咬牙忍住傷口處不斷傳來的痛楚。
宇文徹的腳步剛剛邁進門檻,身後就傳來夏公公的聲音:“皇上!皇上!”
十四在夏公公距離宇文徹五步之外將他攔下,然後看着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忍俊不禁:“夏公公急什麼,在聖駕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夏公公得到提醒,這才匆忙整理了一下衣帽,然後躬身將手裡的幾分摺子遞上前:“皇上,這是剛剛收到的摺子,有關點剎樓餘孽的行蹤……”
話剛說到一半,手中的摺子便被宇文徹很快接過,他迅速瀏覽了一遍摺子上的內容,先前陰鬱的神色越發濃重起來,甚至釋放出令人心驚膽寒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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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頤宮,淡淡的梨花香將屋子薰得分外怡人,院子裡的雪因爲撒了鹽融得很快,而兩株桂樹上的積雪也被錦繡派人蒐集起來送給了芍藥來年好煮茶。
楚若安勉強喝了碗小米粥,聽着錦繡將今日宣邑宮發生的事情細細說給她聽,然後抿脣輕笑不語,心中卻是早就有了計較。
“皇后,您是不是也覺得這些事情會不會太巧了,奴婢覺得皇上擔心的沒錯,沈大將軍恐怕會藉此下手,不如您再遲兩日去?”
“遲一點早一點又有什麼區別,除非我死,除非他亡,否則這一輩子他們永遠不會放過我。”楚若安垂首輕咳兩聲,錦繡匆忙將梨汁遞過去替她潤喉。
“看樣子他們是處心積慮想要攔住皇上與我一起出宮。”楚若安淺淺啜了口梨汁,不免又想起了薔薇,“這樣也好,薔薇不喜歡他,他若是一併去了,薔薇一定又會怪我了。”
聞言,錦繡被她看透世事的那份淡然感染,亦忽然懶得再去猜測沈惜言他們的詭計,那些終日或者算計與被算計中的日子實在太累,難怪她始終不願再回來呢。
……
卯時三刻,楚若安在錦繡的伺候下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十四安排了得力衛兵隨楚若安出城,並且昨日已通知相國寺做好準備。
錦繡攙着楚若安上了鳳攆,懷中的手爐燙得嚇人,她卻依然無法抵禦寒風侵襲,冷得瑟瑟輕顫。
“娘娘,看來皇上是趕不及了,要不要再等等,畢竟皇上還沒有差人來說。”錦繡站在車廂外輕聲問道。
楚若安仔細打量了一番車廂內的設置,應有盡有,極盡奢華,她淡然一笑,道:“不必等了,你派人去告訴他一聲,就說國事要緊,我去去就回。”
“誒,奴婢明白。”錦繡心裡很安慰,因爲楚若安開始在意宇文徹的感覺,雖然沒有當面解釋,但至少這一句簡單的解釋已經足夠開始融化他們之間的堅冰了。
馬車開開緩緩駛出宮門,車軸壓在積雪上發出吱吱的輕響,如同許多的小貓小狗在噬咬木頭般聽得人心癢,楚若安輕然闔目,眉梢眼角流泄出一種濃濃的疲倦感,一切即將開始。
沒有人曉得她是一心求死,就算是芍藥和錦繡都沒有洞悉她心底真正的打算,對於寒冽的死,她一直深深歉疚不已,若不是她將錯誤的消息告訴蕭風,也許寒冽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她是罪人,害死恩人與愛人的罪人,她該死!她早就該不得好死!
所以,沈惜言的出現真是恰到好處,她故意順着他們的想法去做,甚至趁着天色未亮就先行出發,爲得也是他們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
安靜的長街沐浴在黎明光暈裡,手中滾燙的暖爐始終無法溫暖她冰涼的掌心,馬車輕悠悠的晃動好比一場輪迴隧道,她細細回憶着穿越以來的點點滴滴,包括曾經無數次點燃的希望,以及一次次覆滅的慘淡,每一次都有寒冽陪在她身邊。
她是那樣那樣得深愛着寒冽,愛到不敢侵犯他像神仙一樣的威嚴,可惜時光賦予他們太過短暫的曾經,如今仔細想來,她與他靠得最近的時光,便是當年犒城小鎮的那三天時光,他抱着她回家,回到落英滿地的家中,每日清晨醒來便能看到廚房散出的裊裊炊煙,以及午後閒暇時光,望着他寧靜安詳的容顏,品一盞淡淡的菊花茶。
寒冽,若有來生,我願用十世歡顏換與你一生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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