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位於巴東三峽的西陵峽畔,素有渝鄂咽喉,上控巴夔,下引荊襄之稱。足可見夷陵戰略位置的重要性。楚頃襄王二十一年,秦將白起遂拔我郢,燒先王墓夷陵。夷陵的位置和戰略意義就逐漸凸顯,歷史上三國時期的蜀吳之間的夷陵之戰更是有名。
如今越國佔領了江陵一帶,這裡就成了漢國巴蜀防線最重要的戰略要地了。因其乃是江陵前往巴蜀的要道,又是巴蜀東方的門戶,戰略意義非常重大。正是因爲這樣的緣故,劉邦爲了加強巴蜀的防務,特意派了自己曾經的至交好友,手下的能臣盧綰前去駐守夷陵,看住巴蜀東邊的門戶,目的就是爲了防備越軍進犯。
起初的時候,盧綰並沒有什麼太大壓力,這項任務很是簡單。盧綰還曾經抱怨過,自己閒置在西南,沒有率兵出戰,殺敵立功的機會。但是後來當越軍佔領臨江國全境的時候,威脅就來了,盧綰這才感覺到,雖然沒有刀光劍影,但是自己肩上的壓力着實不小。
尤其是蒲俊在江陵一帶徵兵,練兵,擺出一副隨時出兵作戰的樣子。越軍的戰鬥力之強那是有目共睹的,越王尹旭是巴蜀也是虎視眈眈,讓人不得不有些擔憂。尤其是素來以勇武著稱的武陵蠻也歸降了越國,這讓盧綰更爲擔心。
他手上不過才堪堪不到兩萬人的兵力,他心裡有些沒底。雖然有險要的地勢可以據守,只是不知道真的能擋住越國。現如今漢王在中原一帶激戰。要是自己不能爲其守住西南巴蜀要地,可真就有些汗顏和過意不去了。
雖然很長一段時間之內,越國似乎一片沉寂,沒有任何的動作。較之前一段時間囂張和激進有些收斂。但是越是如此。盧綰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強烈。暴風雨來臨之前往往就是一片寧靜,現在的狀況正是如此。猛獸蟄伏的時間越長,說不定他下一次的出擊就越是猛烈,讓人有些深深的忌憚。
雖然漢軍在河北之地取得了重大勝利,還在中原打敗了項羽。可當這些消息傳來,盧綰沒有半點高興,一來這些好消息和自己沒有多少關係。而且巴蜀之地看似平靜,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風起雲涌了。越軍駐紮在江陵。雖然同是可以威脅到巴蜀還有沔水中上游。但是盧綰心中有預感,也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壓力將會比劉賈大的多。
盧綰算是個有些頭腦的將領,儘管漢王的詔命沒有到,越軍那邊也沒有什麼動靜。但是他的偵查早早地已經展開了。早作準備是有好處的,他不可想到倒是突然之間被越軍襲擊,手忙腳亂,倉促應戰,被打的七葷八素。
越王尹旭和韓元帥一樣。也是善出奇謀,說不定自己不經意之間。越軍對巴蜀的行動已經展開,不聲不響被人打敗了的那可就丟人了。事實證明,盧綰事先派出的探子可是有些作用的。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消息的來源並非自己着重在意的江陵方向,反倒是不甚在意的南方夜郎國那邊有些了動靜。
最近幾日盧綰接到情報。與武陵蠻相連不遠的夜郎國內有軍隊行動的跡象。夜郎國?對於這樣的消息,盧綰不禁有些詫異。夜郎國那邊是想要幹什麼?作爲一個西南的小部落,曾經楚國的附庸,現在不過是一些小勢力。
夜郎國的力量畢竟有限,盧綰不大相信一個小小的夜郎國敢於冒險大漢的天威。那邊的異動會是什麼情況呢?盧綰站在簡易的地圖前面,沉思着,揣度夜郎國那邊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副將見到盧綰專心致志,也不敢輕易打擾,生怕打斷了盧綰的思路。不過只是個邊陲小部落,至於這樣重視嗎?副將心中一句嘲諷,對於盧綰的態度有些不屑。不過這些想法只敢在心中略微浮現,絕對不敢多想。
盧綰渾然沒有在意,自己已經讓部下不爽了,所有的心思全部落在地圖上。突然他注意到一個問題,武陵蠻和夜郎國之間的羣山是相連的,而夜郎國則是在巴蜀南方的一片高原上。
巴蜀四周多山地,中間確是一塊難得的平原,是一個盆地地形。巴蜀與東方連接的道路正是經過夷陵的沿江棧道,除此之外都是連綿的羣山。崇山峻嶺並非不可逾越的險地,對於一般的百姓而言是艱難險地,可是行軍打仗呢?
也許羣山之間就有別的道路,這一點漢國人是最深有體會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可是他們最引以爲傲的事情。現在也許雍王章邯當日的遭遇也會降臨在他們頭上,越王尹旭善出奇謀,武陵蠻的勇士有善於山地作戰,對西南一帶的地形也比較熟悉。
若是他們說通了夜郎國,繞道南方從夜郎的高原之上進入巴蜀那可就麻煩了。【悠*悠】居高臨下,巴蜀境內多是平原無險可守,而且蜀地之內的兵力大都抽出去作戰了,可以說是防守空虛。若是越軍直接突破了,可就意味着巴蜀無險可守,爲對方完全打開了門戶。
至於自己在夷陵的防線完全就如同擺設一般,完全沒有意義了,如果情況真是這樣的話,可以說是非常危險的。盧綰不由的很是擔心,對付其他人的他有信心,可是當對方的越王尹旭……那可是讓漢王,韓元帥和張良先生都忌憚的人物。
至於對方領兵的將領,章邯那是何等人物?天下間怕是隻有項羽和韓信能夠從容對付。即便是蒲俊,只怕是也難以輕鬆對付。這可如何是好?
最近一段時間,盧綰的心思主要都放在如何防備越國上去了,因此不論任何線索都首先和越國聯繫,所以不知不覺見心思已經靠了過去。而且是越想越是有可能。心中不斷附和支持這個想法。
“他們會從夜郎來?”盧綰喃喃自語。
副將聽到之後,笑道:“將軍,夜郎自大不必擔心,他們頂多是在邊界一帶掠奪一些東西。是不敢冒犯我們大漢的。將軍可以知會巴蜀的官吏,派人前去警告就是了,想來他們不敢再有什麼囂張舉動。”
這樣的事情之前是發生過的,不過只要略加申斥和恐嚇,夜郎人就乖乖地聽話了。因此副將以爲還是按照常理來解決,但是盧綰卻以爲這次的情況不同尋常。
“夜郎人自然不算什麼,我說的是越國人?”盧綰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副將頓時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越國人?
“將軍,越國人怎麼可能從哪裡來呢?他們在江陵呢!”副將笑着不以爲然。
盧綰沉聲道:“人是活的,他們昨日在江陵,今日就不能在夜郎嗎?”
副將這才清楚地發現盧綰沒有和他開玩笑。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了,遲疑片刻才愕然道:“將軍,你是說越國人會從夜郎那邊進攻?”
盧綰輕輕點點頭:“是的,有消息稱夜郎那邊有軍隊異動的痕跡。可是夜郎人你是知道的,他們哪裡有這個膽量公然冒犯我們大漢。即便是有些搶掠。也都是暗中進行,絕對不會聲張。夜郎那邊何以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以至於我們在周邊的探子都有所察覺。”
副將這才覺得盧綰的想法似乎也是有可能的,最近一段時間因爲漢軍的不斷勝利。雖然自己並未參與,但是副將心中的集體榮譽感和驕傲還是比較強的。但是唯獨在對待越國人這件事情上。心中還是七上八下的。
現在越軍在江陵的兵力達到了六萬人,武陵蠻那邊還有兩三萬勇士可以調動。越軍在西線的實力可以說是相當的強大。而漢軍在夷陵的兵力不過侃侃一萬多人,這已經是相當不錯了。此前的彭城之戰,漢軍死傷慘重,兵力損耗十分巨大,蕭何幾乎是盡發關中兵力父老加以補充的。
加之對河北諸侯的征伐,中原之地又要應付項羽的大軍進犯,在別的地方漢軍的兵力分佈着實不多。夷陵這一萬多人想要擋住越軍的進攻,唯有一個可能就是藉助於險峻的地形。易守難攻,最好是做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可是越軍一嘆突破了夷陵防線,那麼巴蜀可就是一馬平川,完全無險可守了。對於越國人,他們本身就有些忌憚,畢竟對方在南方的攻勢實在是太猛,驍勇可是出名的。加之越王尹旭當年的一些事蹟,以及那麼幾位大將的厲害之處。
現在突然聽說越軍將會從夜郎那邊的高原上進攻巴蜀,那就意味着夷陵的防線完全成了擺設。有夷陵險要地段爲防守,他們心中尚且有些信心,若是完全正面對戰,想想兩軍在兵力上的懸殊就有些的膽顫。
“哎呀,將軍,要是真的這樣,事情可就有些麻煩了,這可如何是好呢?”副將頓時有些慌神了,要是事情真的這樣發展下去,後果就有些讓人憂心了。一萬多軍隊腹背受敵,隨時都有可能全軍覆沒。
盧綰一時間也沒有主意,不知道該如何決斷。正在他爲難的時候,劉邦的詔命宋滎陽快馬加鞭送來了。
漢王的詔命來了,來的很及時,想必是漢王也注意到巴蜀的情況,故而有所指示。有了這道詔命在,自己行事可就放心多了,至少可以有個依憑。
盧綰滿懷歡喜地打開詔命的時候,才發現劉邦和自己的心思差不多,不過漢王,或者說張良先生着實高了許多。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依舊看出來越軍可能會經過別處進犯,要自己小心。如今夜郎那邊的情況正好驗證了實際情況。由此可見,張良先生當真是料事如神。若非路途遙遠,詔命傳送耗費了許多時間,要是早點到來,自己也能有個防備,現在無疑是有些晚了。
唉,漢王那邊都有所察覺,足可見越國人定然是早有動作,有蛛絲馬跡被察覺到了。詔命之中提到的事情,盧綰就更加確定了,夜郎國那邊的異常與越軍有關係已經是**不離十了。現在想要阻攔已經是來不及了,其實即便是早早知道,除了降低一些損失,又如何能夠阻止越軍呢?
詔命之中除此之外,就是囑咐自己根據實際情況便宜行事。如何作戰完全由自己看着辦,漢王可以說將巴蜀全權委任給自己。最後還特意提及,若是實在無法堅守,可以放棄巴蜀,保全兵力,撤離前去沔水中游的襄/陽與劉賈匯合。
至此一句話,可以看出來漢王已經做好了放棄巴蜀的打算!張良先生既然能在千里之外料事如神,運籌帷幄,那麼必定是有過詳細的推演,或許他們早就預見了結果。不過轉念一想,盧綰心中不由地多了一些想法,會不會是劉邦在說反話。帝王權術這東西可說不好,漢王是不是想要自己全力堅守巴蜀呢?轉念一想,盧綰覺得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漢王,尤其是張良先生應該明白,不至於這樣,心中釋然不少。
難道巴蜀真的保不住了嗎?雖然漢王說的很清楚,無法與之繼續作戰就撤離。也就是說巴蜀若是丟了,自己也不需要承擔責任。可是巴蜀要真是這麼丟了,盧綰還真有些不甘心。他絞盡腦汁,苦思冥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最大限度地去爭取,儘可能地不要丟掉巴蜀,或者從其他方面找到一些補償!
可是這補償從哪裡來呢?盧綰沉默地坐在地圖前面。若是越軍從夜郎的高原上俯衝下去,居高臨下,巴蜀內部是保不住了。如此一來自己將會面臨越軍東西夾擊,可以說是腹背受敵,很是危險。
想要自保或者是躲過,唯有撤離,如今也只能是向東撤離了……向東,既然是向東撤離,不若……
盧綰突然之間靈機一動,心頭浮現出一條計策來。事已至此,還不如冒險做些嘗試,全當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