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被騙進來的倒黴蛋(二)

有錢就是好辦事,陳疤丟出去幾枚銅錢,圍起來洗浴的空地上就有人麻利的擺上四個大浴桶,先在那有藥水的大桶裡泡着,頭都不用自己洗,一個老漢細細攏攏的用藥皁揉搓着,忙活一刻鐘方把頭洗的乾乾淨淨,再搓背,全身上下都抹的乾乾淨淨。

舒舒服服的洗完澡,穿上乾淨嶄新的衣裳,甲寅走路都覺着踩在雲端。

回到營房,見秦越正忙着給自己鋪牀疊被,見着陳疤子便問:“這麼差的料子,怎麼靴子也不買一雙?”

“在軍中,只有草鞋最好使,不論天晴和落雨,只管漿去就是。”

“既然這樣,衣服總要好點吧。”

“就知道你要穿好的,不過上了戰場,誰穿的好,誰死的快,敵人的刀槍都照着搠來。”

秦越就不說話了。

洗完澡的陳疤子其實也不難看,只臉上的刀疤嚇人,或許是享用了新被褥的緣故,又或者打了一架的緣故,態度好多了,晚飯時還親自帶着插隊,蠻橫的問伙伕多要了一塊肥肉。

三人蹲一塊吃,陳疤子見秦越掰着餅一小塊一小塊的嚼着,喝個米湯都十二萬分的勉強,冷笑道:“你就是個受不得苦的。”

看看甲寅歪着嘴,一呼嚕就是半碗湯,一口就是半個餅,索性將自己的半個餅給了他,見甲寅接過就吃,毫不嫌棄,忍不住罵道:“下午才吃過羊肉湯,還這一付饞樣,就是個餓癆鬼投胎。”

秦越眼睛就亮了起來:“哪有羊湯喝?”

甲寅的眼也亮了起來,道:“營外就有,可鮮美了。”

秦越把碗一敲,道:“那還吃這幹啥……能出去不?”

陳疤子冷笑道:“只要給錢,就是喝酒也不管你。”

秦越立馬起身,道:“快帶路,這有怪味的玩意兒比豬食也不如。”

出轅門時陳疤子丟出兩枚銅錢,那負責守門的竟然客氣的點了一下頭,甲寅見怪不怪了,秦越卻是看的嘖嘖稱奇。

到了那小集市,秦越直接就挑了一家看上去最好的酒館坐下,問店東只管好酒好肉的上來,陳疤子衝着笑的眼睛眯成縫的店東冷哼一聲,那店東立馬衝竈下喊一聲:“老主客來……”

竈下“好嘞”一聲應,聲兒脆響悠長。

秦越門清,對陳疤子一豎大拇指。

不一會酒菜上來,秦越只聞了一聞,那酒便不再喝,問小二拿來空碗空碟,開始吃菜。

甲寅見他一個碗盛菜,一個碗喝湯,喝湯還用湯勺小口呡着,骨頭啥的都在那碟子上碼着,差點看呆了。

陳疤子顯然見多世面,喝了兩杯酒,問道:“怎麼想到投軍的?”

秦越皺着眉喝着色如牛奶的羊肉湯,看上去如此美味也不對他的胃口,嘆氣道:“以爲禁衛是很高大上的呀,可以吃好穿好還有高薪拿,現在後悔都晚了。”

陳疤子象看怪物一樣的看了看秦越,眼光中有些同情。

“我說,這營房怎還有這麼多空的,兵呢?”

“誰個個都象你這般傻,有門路的投門路,沒門路的當和尚,再不行,山林裡一竄,就是沒人來當兵。”

秦越聽陳疤子這麼一說,心情就更壞了,把碗一丟,髒話罵了一籮筐,卻是盡咒師父。

罵累了酒也喝高了,就開始吹牛,原來他是吳地人,家裡排行行九,跟着他師父滿天下的遊玩快活,纔到汴梁不久。

然後他師父也不知從哪聽來的閒話,說這大周新皇帝胸有凌雲志,正好可以一搏前程,恿慫着他投軍,結果腦子一熱,真的來了。

甲寅不關心他怎麼參軍,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外面的世界上,問道:“你去過這麼多地方,哪裡最好玩?”

秦越道:“周唐漢遼蜀,我差不多都走了兩個來回了,唯獨西域的大漠風光我師父沒走,他受不了風沙之苦。”

“最富的是蜀地,所以那裡吃喝玩樂最是講究,其次是南唐,文人們喜歡去。周漢之地最窮,好多地方還是十室九空,真叫做窮的丁當響,走到哪都會冒出臉黃肌瘦的毛賊擋路。”

甲寅對外面的世界兩眼一抹黑,滿臉疑惑的問爲什麼,不明白蜀唐爲什麼就比大周富了。

“蜀地有天府之國美譽,江南更是魚米之鄉,仗打的又少,自然就富足安寧。這中原大地麼,自前唐末年到現在,中州大地亂了近百年,動不動就是過大軍見刀槍的,大軍沒糧了人肉都吃,男人都快打絕了,大片的田地荒棄着,能不窮……”

秦越眼界廣,見識多,對外面的事情又比較熟悉,趣事見聞信手拈來,大約是與甲寅年紀相仿的緣故,聊的甚是投緣,想到什麼說什麼,不僅甲寅聽的入迷,連陳疤子也聽的忘了喝酒。

當天晚上,甲寅舒舒服服的睡了,陳疤子也暢快的打着呼嚕。獨秦越一人在黑暗中睜着大眼,怔怔的盯着房頂的茅草發呆。

纔要閤眼睡着,卻發現甲寅翻來覆去的,時而這裡撓一下,時而那裡抓幾下,到後來竟然拳打腳踢起來,正要問話,甲寅卻猛的從暖和的被窩裡跳了起來。

“怎麼了?”

“熱,癢。”

秦越就明白了,定是他那滿身的凍瘡惹的,便道:“快披件衣服,別凍着了,可千萬別抓破了。”

甲寅光着身子凍了好久,方把被子又蓋了,卻把雙手雙腳露在外面凍着,可依舊睡不安身,時不時的要把被子掀一下。

秦越看看他,嘆口氣,翻身睡去。

第二天,秦越醒來,見天光已亮,陳疤子和甲寅各自窩在被子裡睡的正香。便翻身起來,拿腳踢踢陳疤子,道:“怎沒人吹號,幾時出操?”

陳疤子迷糊着眼,沒好氣的道:“出你個大頭鬼,還不快躺回去睡覺。”

秦越訝道:“當兵不出操?”

“五日一操,你急啥?”

秦越停了動作,轉身在牀上坐下,問:“那我們平時幹什麼?”

“隨便。”

“隨便?”

陳疤子被他問的不耐煩,坐起身道:“我們是天子禁衛,自該有體面,不能象其它軍隊一樣可以幹其它的活計,你就在這混吃等死吧。”

秦越大急,道:“麻的,我師父誑我到這裡,就讓我混吃等死?”

“咱這一營,算好的,在這裡,起碼一日有三餐,別的地,一日兩餐耗着你吧。”

秦越哀嘆一聲往牀上一倒,就不說話了。陳疤子見他安生了,這才躺回去,拉拉被角,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就在要睡着的時候,秦越又開始吵人了,卻是穿好衣服,又把甲寅叫起牀,兩人去了室外,各自操着刀劍霍霍喝喝的對練了一氣,把陳疤子吵毛了,一把掀開被子,捉了把掃帚就擲出大門。

早飯時秦越還想出去吃,被陳疤子冷眼一橫給壓回了,老老實實的去伙房喝那清稀可照人的米湯,萬分艱難的嚥下半個餅子,摸摸依然空着的肚子,可憐兮兮的把另一個餅給了吃的正快活的甲寅。

“陳頭,能請假不,虎子滿身滿臉的凍瘡,我帶他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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