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六分熟(二更)

元旦假期結束, 返校的學生拖着大大小小行李箱從地鐵公交上下來。

原本學院隔得就不算近,薛與梵好久都沒有碰見周行敘,連平時陰魂不散的周景揚都不見了。

也輪不到她去張貼‘尋人啓事’, 一大堆能衝平均分的作業要做, 薛與梵這種平時也不算全偷懶的人都有些忙。

當小八第五次佯裝‘跳樓’時, 終於是消耗光所有室友的演技和配合度, 她發現沒有搭戲的配角之後, 就一個人啃着包子,罵着蒼天無眼。

“三十張畫,等我畫完了, 圖書館後面那條巷子裡站街的女人伺候十個客人後跟我掰手腕,我說不定都輸給人家。”小八癱在她的沙發椅子裡, 發着牢騷。

方芹畫完一張, 起來活動身體:“小八你快點畫吧, 老王的作業你完不成,就等着他真變成抽皮條的老爹。”

薛與梵還算比較輕鬆, 問她們要不要喝咖啡的時候,小八頂着一副隨時抽刀切腹自盡的表情看着薛與梵:“梵梵,你都不覺得痛苦嗎?”

薛與梵點了杯厚乳拿鐵把拼單消息發到了宿舍羣裡:“不會有人平時一點作業都不寫吧?”

方芹朝她砸了一包虎牙脆小零食:“你可閉嘴吧。”

薛與梵笑盈盈的接過了拋過來的零食,從架子上拿下餅乾盒子,開了蓋子在宿舍發了一圈, 趁機活動一下筋骨。

咖啡的外賣來的時候, 薛與梵被使喚, 她也沒有異議, 裹着件棉服和外賣小哥說了聲稍等就下了樓。

熟人倒是遇見了一個, 是之前還一起吃過一次飯的鐘臨。

她和一個室友手挽着手,在講話。兩個人不知道說什麼, 擦肩而過之後,薛與梵都快要走到宿舍樓門口了還聽見她們兩個的笑聲。

薛與梵權當做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

忙了大約一週之後,她們院開始考試了。卡着死亡線小八在全宿舍的幫助下終於把老王的作業交掉了。

她抱着薛與梵的脖子,在她耳邊高歌了一曲‘感動中國’。薛與梵被抱得有點呼吸不過來,不知道是她抱得太用力,還是歌聲太讓人窒息。擡手拍着小八的胳膊:“你這個調子跑得……”

薛與梵嫌棄的揉了揉耳朵,繼續說:“博爾特都追不上。”

畢竟是幫自己完成作業的‘再生父母’,小八捧着薛與梵的臉,硬要送上一吻:“今天中午我請客,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們買飯。”

宿舍其他人也沒有和小八客氣,薛與梵換掉腳上的室內棉拖鞋:“我跟你一起去吧。”

叫她一個人拎四份飯回來,薛與梵也於心不忍。

小八在路上把她誇出了朵花,薛與梵叫她打住:“溜鬚拍馬,諂媚至極,有失藝術家風範了。”

小八挽着她的胳膊:“沒有辦法。愛意如泉涌,遏制不住。”

薛與梵笑:“你不是也挺會撩人的嗎……”

話說到一半小八就擡手打斷了薛與梵接下來的話,她百分之一百二十一是要說她第一次表白那個那件事。

小八這輩子就表白過一次,那一次就足以載入史冊。

那個男生薛與梵認識,和薛與梵初戀前男友還是好朋友,兩個人總是一起打球。小八就是有幾次陪薛與梵一起去看她前男友打球,於是目光鎖定了總是和薛與梵前男友站在一起的男生。

兩個人接觸了一個月之後,不冷不熱。小八好幾次就讓薛與梵去幫忙旁敲側擊的問,最後在一次宿舍醉酒事件後,小八自己拿起了手機撥通了那個男生的電話。

醉醺醺的說出那句驚世駭俗的名言。

——哥哥,你這麼喜歡打籃球,那你知不知道妹妹比籃板好上。

第二天小八帶着社會性死亡的心情,發現自己被那個男生拉黑了。

薛與梵還安慰她:“至少這個男生不是隨便的人,他不佔你便宜,不是那種先騙小姑娘幹壞事,心裡卻不愛的人。”

小八頂着宿醉的憔悴,反問:“難道不是因爲我長得不像你那麼好看嘛。”

後來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沒多久薛與梵和她前男友也分手了,再過了一段時間他們也畢業了。

-

宿舍最近的食堂熱鬧,薛與梵照舊給自己買了一份炒飯。從排隊的隊伍離開準備去旁邊幫方芹買炒河粉的時候,小八給她指了個方向,望過食堂不太整齊的桌椅,她看見了許久沒看見的一個人。他坐在角落的位置,戴着耳機。

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手機,吃得一點都不專心,也不尊重消化系統。

昨天夜裡落了雪,今天早上出了太陽,陽光此刻穿過靠窗的玻璃,落在他四周。只是雪後的太陽暖意不足,就像他此刻朝四周散發的氣場一樣。

小八和薛與梵排在長長的河粉隊伍裡,小八視線一直落在周行敘在的方向:“他怎麼來這邊的食堂了?”

薛與梵不知道,但覺得大概率是在等人。

上次看他這樣等人是他在三號食堂和女生分手,這次薛與梵不知道,裡面不確定因素太多。

薛與梵和他也好久沒有聯繫了,他好像很忙,最近他朋友圈也處在停止更新的狀態。薛與梵之前一直覺得是因爲考試周,他們怎麼都不能在考試周出去商演。

現在看他這麼等人,停止更新的原因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炒河粉的隊伍移動緩慢,和他吃東西的速度差不多。對菜挑挑揀揀的,最後乾脆把筷子放下了,倚着椅背朝着前方擡眸。

薛與梵站在他視線的進行路線上,只是四周人羣停停走走。等周行敘再出現在薛與梵視線裡的時候,不知道在哪個窗口排了很久隊伍的鐘臨端着餐盤坐在了他對面。

她不會脣語,也沒有順風耳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兩個人聊天的樣子,不像是突然的偶遇。鍾臨也住宿,這個食堂離宿舍樓最近,他應該是來找她的沒有錯。

薛與梵不知道他們聊了大概多久,可能是兩份炒河粉出鍋打包的時間。薛與梵按照方芹的口味幫她加了涼菜和辣椒。和老闆說完謝謝轉身要走的時候,周行敘正好也端着餐盤起身,只是馬上就可以一起下樓的機會被鍾臨破壞了。

鍾臨抓着他的外套衣襬,沒鬆手。

越走近他們,就越靠近樓梯口,就離餐盤迴收的地方越接近,無鏽鋼餐盤碰撞的聲音淹沒了鍾臨和他的聲音。

薛與梵最後落了一眼在他們身上,然後頭也不回的下樓走了。

回宿舍後,她的手機一直保持着安靜,手機似乎比她這個處在考試周的學生還懂‘人情世故’。

她託着腮看着黑屏的手機,四個小時之後她意識到自己想太多了,期待收到周行敘的消息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

等最後一門結束,薛與梵準備去圖書館把借閱的書全部都還掉,宿舍其他幾個人因爲車票的原因都慌慌張張的整理着行李,薛與梵沒二話幫她們去代辦了還書。

每個學院考試放假時間不一樣,自習區埋頭翻大山的學生不少。分分鐘都能看見一個因爲民法典抓頭髮的法學生,也有因爲中國新聞史也戴上痛苦面具的新聞系學子,最後含淚和醫學生抱在一起討論考試周是什麼,他們只知道考試月。

薛與梵還完書之後,想了想還是準備再借兩本書帶去奶奶家看。

圖書館次數來多了,書架的位置熟悉的不得了。

薛與梵看着最上排的書,退堂鼓已經敲了起來。實在不行就當做有緣無分,不是她不想好好學習。

正打算打道回府,回去路上不用抱着書就可以解放雙手去吃一份關東煮。她要加多多的魔芋絲,這個計劃僅用五秒鐘就建立了起來。

但破滅似乎更快,周行敘揹着書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因爲圖書館裡的暖氣,他單穿了一件衛衣:“又要拿什麼書?”

薛與梵聽見他聲音本能的回頭望去,他臂彎裡搭着他的外套,鼻樑上還架着一幅眼鏡。頭一次見他戴眼鏡,他額前的碎髮有點亂,衛衣的袖子扯到了前臂上,青色的血管格外的顯眼。

“不知道,想隨便借兩本。”

他哦了一聲,朝着她走過來:“那我隨便幫你拿兩本?”

薛與梵說都行,側身給他讓了書架前的位置,人移動攪亂了空氣中懸浮的灰塵顆粒,空氣流動,將香氛分子帶進她鼻子裡,淡淡的雪松味道。

“你今天來圖書館複習了?”薛與梵微揚着頭,有些不習慣的看着他那副眼鏡。

“恩,明天還有兩門課要考。”周行敘把書拿起來,灰塵正好落在仰着頭的薛與梵的臉處。

薛與梵立馬捂着口鼻開始打噴嚏。

周行敘把書拿遠了一些,伸手揮了揮四周的空氣,等她停止了打噴嚏時,再擡頭就是因爲打噴嚏而像是哭過一樣的眼睛。

周行敘是個男生,沒有隨身帶紙巾的習慣,摸了摸口袋也的確沒有。他把書拿到另一邊抖了抖,拂掉了上面的灰塵。再拿書的時候自己還沒有提醒她,薛與梵就用袖子捂住口鼻,躲開了一些。

辦理完借書手續,外面的天灰濛濛的。

周行敘看了眼時間,之前吃飯的時候兩個人就說過彼此的考試時間,周行敘知道她比自己早一天考完,只是不知道她今明哪天回家。

“我爸今天來接我,但是他得到七點纔來接我。”

周行敘說好,出了圖書館,他將衛衣的袖子放下了:“那還來得及一起去吃飯。”

兩個人今天沒去附近的商場,而是從學校北門走的,直穿學校后街。

這個時間點快到晚飯點了,但是託考試周複習的苦和冬日的冷,大部分人寧願節約時間偷懶點外賣。

店裡沒人,薛與梵說她請客,舉了舉手裡的書:“就當是謝謝了。”

“那你錢也太好騙了。”周行敘笑。

薛與梵哼了一聲,扭着頭看着紅底黃字貼在牆壁上的菜單:“這叫積德行善,希望今年不要掛科。”

點完餐之後,薛與梵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眼鏡取下來了,拿着眼鏡腿不太熟練的包在眼鏡布裡,薛與梵看不過去了,伸手拿了過來。

薛與梵自己是戴眼鏡的,包眼鏡的手法比周行敘還是熟練一些。

她度數不算特別高,兩百度,不戴眼鏡也可以。但像上發展史這樣的文化課或是沒化妝的時候會戴眼鏡,其他的時候就像沒近視一樣:“不過,你們不是還沒有考完試嗎?你都不着急回家好好複習嗎?居然還叫我一起吃晚飯。”

他講笑:“有句話叫做臨時抱佛腳,越抱越蹩腳。”

這話考試周說出來就是晦氣,薛與梵呸呸呸了三聲:“也有一句話叫做臨陣磨槍,不快也亮。”

“看來你對我瞭解不太深。”周行敘說他智商其實還可以。

薛與梵想到他以前在三中唸書的,有句話叫‘進了一三五七九,大學完全不用愁’。初中想升首府五小強念高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看成績要看戶口還要看有沒有學區房。

他是財管的,折磨了幾屆人的西方經濟學,周行敘當年拿了全系最高分。

薛與梵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爲那次西方經濟學掛科率太高,老師在論壇上被罵了好久。她抱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欣賞着別人的痛苦。

正要誇他兩句的時候,只聽見餐廳的門簾被掀開,周行敘先是一愣,然後擡手,朝着薛與梵身後揮了揮手。

薛與梵回頭的時候,進餐廳的那個男生正好摘掉禦寒的帽子。

是唐洋和左任。

“這麼巧?”左任朝着他們走過來,拉過周行敘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拼個桌。”

唐洋走在後面,剩下的位置只有薛與梵旁邊了,他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看了周行敘:“你們兩個對我這麼好?留給我和美女坐一塊兒的機會?”

周行敘瞥了他一眼,沒講話,給了他一個‘見好就收,得了’的表情。

這家小飯館上菜速度不快,大概是外賣訂單太多了。

唐洋跟老闆點完菜之後,抽了張紙巾擦桌子,冷不丁提了鍾臨:“那件事搞定了沒有?”

周行敘:“還沒。隨她去。”

薛與梵束起耳朵沒講話,乖巧的當個聽衆,只是這八卦沒頭沒尾。突然想到了考試周開始之前在食堂看見周行敘和鍾臨,她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件事有聯繫。

左任是個討厭的,他做個抽菸的手勢:“反正上菜慢。”

三個人拿着火機和煙出去了,從玻璃門望出去,三個人站在路燈下。白煙在他嘴邊上升,但是還沒有到店鋪外面的門店招牌就徹底消弭不見了。

抽菸時候的話題應該不怎麼愉快,唐洋情緒有點起伏,大約是接着之前鍾臨的話題。

一根菸的功夫,上菜的時候周行敘也進來了。

店裡鵝黃色的燈光將他影子投到白色的桌面上,旁邊的椅子被扯開,寒意帶着菸草的味道漫在薛與梵的左手邊。

因爲這頓飯多了對面兩個人,薛與梵就埋頭自己吃自己的。四個人是一起出的店門,周行敘問要不要送她,旁邊唐洋多聽了一耳朵:“我們幫你送到宿舍樓下,你又不順路,就放心吧哥,不會把你的人弄丟的。”

天黑了,雪天路滑,薛與梵也想他早點回去。站在唐洋他們身後,朝周行敘揮了揮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薛與梵和他們兩個也說不上多熟,回去路上他們還在說鍾臨,這回有了個頭,好像是鍾臨簽了個不靠譜的賣身契合同,現在要麼是不當個人一樣的拼命唱歌要麼就是賠違約金。

食堂那次是她找周行敘幫忙。

左任他們一直走在薛與梵前面,沒怎麼和她說話,但就像他們向周行敘保證的一樣,把她送到了宿舍樓下才走。

-

放了寒假之後,薛與梵住進了奶奶家裡。

除了每天早睡早起,睡着奇醜無比的衣服,其實在奶奶家也沒有什麼不好。只要不觸及奶奶的禁止事項,一整天坐在樓下畫畫看書也愜意的很。只是免不了聽了一週的經文,她現在甚至幻聽能聽出大悲咒。

我佛慈悲,就是這‘福地洞天’不適合她這個年輕人。

最近隔壁姐姐的兒子過生日,她是個離了異的女強人,母親去世後,父親也再婚了,今年兒子生日只有她們母子兩個。

奶奶允許了薛與梵去隔壁吃蛋糕。

只是那是蛋糕胚裡夾心的水果帶了菠蘿。

薛與梵是個對菠蘿過敏的人。她本來就是一個貪食的人,不看見蛋糕還好,現在看見了蛋糕還吃不了纔是最痛苦的。

但菠蘿是小壽星最喜歡的水果,薛與梵給他拍了張壽星照片,照片裡他抱着薛與梵送的玩具車,露出少了一顆門牙的標準‘八齒’笑容。

照片給她發了朋友圈。

【直到你告訴我你最喜歡的水果是菠蘿之前,你都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孩。】

他媽媽看見了薛與梵發出來的照片後,考慮着要不要幫她兒子用P圖軟件裡的畫筆幫他畫一個牙齒,以此保護一個五歲小男孩的未來的擇偶權。

薛與梵沒在鄰居姐姐在呆得太晚,卡着奶奶的七點門禁回去了。奶奶洗過澡了,手裡盤着佛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見開門聲後看了眼牆壁上的鐘,確定薛與梵沒有超過規定的時間後,沒有生氣。

客廳的電視機里正在放某個城市的一名失聯大學生的新聞,奶奶嘴裡唸唸有詞着,大約是在給人祈禱。

新聞裡的主人公是和異性友人一起旅遊時出現了意外。薛與梵剛看見新聞的時候就知道,免不了要聽奶奶說兩句。

“你們總是覺得我囉嗦,多管閒事。但是你看看太平嗎?你要是出什麼事情你叫我們怎麼辦?”

薛與梵嘴巴上嗯了,但腹誹着保護歸保護,也用不着這麼極端。不準打扮不準晚歸,不準和男生說話甚至是一起出去玩。

小時候她在奶奶身邊甚至沒有穿過裙子,奶奶會說你改變不了內裡壞掉的人,你只能盡全力保護自己。

她小時候要是不聽話,還會被奶奶恐嚇:“要是你非要穿裙子,那我就去後院拿抔泥巴抹在你臉上,讓你非要好看。”

這種話薛與梵從小聽得特別多,尤其是當附近有個和她同齡的女生在初中畢業後見網友,跟人跑去了外地。

“去洗澡吧,早點睡覺。明天早上吃油條和豆漿。”說完,奶奶關掉了電視,慢慢起身回了房間。

薛與梵睡在二樓,房間不大,她小時候寒暑假過來住就一直睡在這裡,她甚至還記得書桌後面的白牆上還被她用鉛筆寫過討厭奶奶之類的話。

洗過澡她下樓倒水喝的時候,樓下已經是一片漆黑了,只剩下奶奶臥室門縫投出來的細細一條光。

八點多,照例給向卉發了個日常閒聊的視頻通話。向卉看見她朋友圈了,知道她今天去隔壁鄰居家吃了蛋糕,還沒來得及和女兒聊兩句,浴室裡的老薛開始喊了:“幫我拿個換洗的衣服。”

向卉:“你洗澡東西不準備好,你洗什麼澡?”

今天的視頻電話結束得格外早,薛與梵從和向卉的聊天界面退出去,看見了朋友圈上的紅色數字。全部都是點贊評論她今天發的那條鄰居家小孩生日照片的動態。

留言的人不少,只可惜周行敘只點了個贊。

自從寒假開始之後兩個人就沒有見過面,也沒有聊過天。

沒有演出,他的朋友圈就很安靜,和周景揚被蚊子咬了都要發出來的性格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一個點贊沒法讓他們時隔一週多了開始聊天,薛與梵從微信界面切出去,戴上耳機隨手點開一個電視劇。

她看電視劇向來是無所謂電視劇的質量,好看就是賺到,不好看就當是培養睡意了。

怎麼着都是不虧的。

當時她這麼說,小八說她年輕:“等你看見那種劇情人設能把你氣死的電視劇你就知道什麼叫做越看越激動。”

但薛與梵自詡是個看淡的人,flag高高立起,今天還是被打臉了。

正準備用鍵盤加入評論區嘴炮大軍的時候,手機屏幕上有推送橫幅跳出來。

已經是滯後了十幾分鐘的消息。

【周行敘】:你不喜歡吃菠蘿嗎?

一瞬間,戰鬥狀態解除。薛與梵從視頻軟件是退出去,看着十幾分鍾前就發過來但是自己一直沒有看見的消息,瞬間把電視劇拋之腦後了。

【薛與梵】:我對菠蘿過敏。

消息發過去後,他沒有秒回。

薛與梵隨手刷着微信等待着消息,無意間刷到了他半個小時前發來的‘心碎’的表情的朋友圈動態。

重新點開周行敘的頭像進入對話框。

【薛與梵】:你心碎了?

【薛與梵】:心碎什麼?怎麼?你九陰白骨爪也沒有練成功嗎?

消息發過去後,回覆沒有收到,他電話倒是來了。

他餵了兩聲,解釋:“我在開車,回消息不方便。”

“哦。”薛與梵拿着手機,心跳因爲幾秒前突然跳出來的通話界面而加了速,想說可以等他不開車了再聊,但話到嘴邊變了:“瀟灑啊,不像我們這些家裡還有門禁的。”

周行敘:“蛋糕吃了還不開心嗎?”

薛與梵嘆了口氣:“沒吃,就是蛋糕裡有菠蘿。”

周行敘在開車,半個小時前他忍無可忍的摔門出去了,霍慧文在喊他:“小敘,你哥哥他身體不好,你爸說得也沒有錯,你就讓……”

屋裡是他爸爸的斥責:“讓他走,走了就別回來了。”

他幹了小時候最想幹的事情——吵架就離家出走。

現在他二十多歲了,可以打點行裝上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車載的音響裡傳來薛與梵的聲音,雖然只有聲音但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的小表情。

她在手機那頭說着人類進化這麼偉大居然沒有進化掉過敏。

想見她。

這個念頭產生的那一秒,如同從手電筒照出的光,如同億萬個分子的迸發,一發不可收拾。

就現在,去見她。

“薛與梵。”

“恩?”薛與梵被他打斷了話:“怎麼了?”

“給我地址。”

-

客房的窗簾沒有拉,樹影綽綽,光禿禿的枝丫投出來的影子如同惡魔之爪。但‘光明哨衛’出現,車燈光出現在窗外的那一刻,薛與梵從牀上下來,拿起棉服趴在窗戶口確定了外面那輛黑色的車是他之後,她躡手躡腳的從房間出來,卻被周行敘告訴她自己到樓下的短信嚇了一跳。

手忙腳亂的把手機關上靜音,輕手輕腳的換上鞋,開門再關門。

他站在車邊,身上的黑色衣服,很好的融入夜色之中,除了手上那個粉色盒子。

薛與梵認出那是一中旁邊的蛋糕店:“給我帶得?”

“不然呢?”周行敘把盒子遞給她,給她拆了把一次性的叉子。

薛與梵小心翼翼的拆開盒子,看着和奶油以及蛋糕胚相互成就的草莓,束起大拇指:“這纔是蛋糕。”

她吃了一大口,滿足的小表情藏不住。

夜裡溫度降到了零度以下,講話的時候白氣就會出現。周行敘看着她吃,擡手幫她把棉服的帽子戴起來:“好吃就行,不枉費我開了一個小時的車過來。”

奶油在嘴邊裡融化開了,這話的殺傷力很大。

“就爲了給我送個蛋糕?”

周行敘:“順便見你一面。”

說完,周行敘就看見她的表情變了,先是像網上特別流行的‘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很快她放過了自己的五官,表情還是不信之餘帶着些驚訝的歡喜。

但薛與梵心裡還是有點數。

她並不覺得自己有多瞭解周行敘,但能猜到一些些:“是不是周景揚又搶你東西了?”

——所以你不開心,所以你想來折騰我?

周行敘瞳孔一顫,不久前家宴上的事情再次浮現在腦海裡,霍慧文叫他讓,卻從來不覺得是周景揚在搶。

只有她覺得是周景揚在搶他的東西。

幫她戴帽子的手還在她臉頰邊,五指越過帽檐,指腹慢慢撫上未施粉黛的臉頰。粉色的脣邊沾着奶油漬,她感覺到了自己臉頰上的手指,茫然的從蛋糕的美味中擡頭看着他。

雪松味壓境而來。

他的脣有點涼,尤其是在鼻息熾熱的交織對比下。薛與梵僵直在原地,呼吸停止,脣上的涼意轉瞬即逝,她感覺到下脣被包裹一片溫熱潮溼之中。

身體之間的距離驟減,薛與梵下意識的推了一下他,掌心下是異性有些硬的胸口。

周行敘沒防備,被她推了一下,他鬆了口,但人沒有離開,臉還停在她幾釐米外的地方和她對視:“怎麼了?”

薛與梵感覺到他說話時,呼出來的氣都灑在自己臉上,臉頰一熱,開口,丟人的開始結巴了:“蛋……蛋糕,你靠過來……蛋糕要掉了。”

說完,一吻重新落了下來,續上了剛纔的動作。

薛與梵感覺到手裡的蛋糕易主了。他隨手把蛋糕放在車頂上,手臂摟上她的腰肢,將人往自己這邊帶。

鵝黃色的路燈即便四下無人也會亮着,它投了一束光在他們身上,彷彿舞臺的聚光燈。

不得不說,周行敘吻技很好,他會收着牙齒,不會一開始就大開大合,循序漸進很有一套。薛與梵這個沒接過幾次吻,而且以前體驗感還極差的人,終於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腿軟。

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扶上了他的手臂。

薛與梵有些激動,身後是奶奶的房子,在夜晚還能借着路燈看清一個房屋的輪廓,那裡是她從小的禮法教義,是她二十年來的墨守成規,是對她圈圍了二十年的來自奶奶的封建糟粕。

而面前這個人,是離經叛道,是恣意妄爲,是隨心所欲,明知不可爲還會去爲之,他活着講究一個從心,遵一個隨意。

他來自薛與梵從小至今不曾踏足過嘗試過的那一面裡。

他主動將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握住,沿着手臂找着她的手腕,再通過手腕找到她的五指,和她十指相扣。

雪松味漸漸染上別的味道,他結束時,薛與梵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了。夜色沖淡了薛與梵臉上的嬌意,她調節的呼吸,也注意到了自己腰後的手,也反應過來兩個人剛剛做的事情。

接吻啊。

薛與梵強裝鎮定的看向他,然後束起大拇指:“吻技不錯,比我前男友好多了。”

周行敘笑,可能是在因爲自己在這方面贏了。撫摸她臉龐的五指有意無意的摸着她臉頰的軟肉,他問:“喜歡嗎?”

薛與梵無法違拗真實想法,點了頭:“喜歡。”

“喜歡啊?”周行敘聽到答案後,笑意更濃了。將她抱到車邊,她後背靠在車門上:“喜歡的話,那我們就再親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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