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留戀煙花之地,是基層海員的玩法。
軍官的玩法又高了一檔,他們赫然與當地商會、大名合作走私人口,一次性購買數十名當地青年婦女。物資補充完畢,心滿意足的海員回到狹隘小船,數十名倭國青年婦女也被押運到臨時休息艙,三艘戰艦揚帆駛向蓬萊。
話說,當代航海條件非常艱苦。兩百餘人擁擠在狹小的物理空間,不僅睡覺地方難寬鬆,時間久了,氣味也異常糟糕。說句實在話,這樣糟糕的物質條件,簡直比蹲監獄還辛苦。難怪越國不得不逮捕破產農民強制轉職水手,破產農民遊蕩在港口乞討可比蹲海上監獄舒服多了,他們怎願意來海上受罪?
除了艱難的物質條件,精神折磨也是大問題。試想,沒有網絡沒有手機的年代,把你關在兩三平方米空間數十日時間,那該多麼煎熬啊?
讀書轉移注意力也不行,蓋因爲絕大多數海員和步兵都是純正的文盲。這年代,教育普及度極低,識文斷字者都留在母國過着相對悠閒的生活,怎會來海上做牛做馬。絕大多數海員看不懂書籍,更也欣賞不了內涵。
音樂和舞蹈,反而成了海員們舒緩情緒的良藥。
或許因爲需求導向變革,許多中國傳統樂器都妥協海洋環境被不斷改良。又因爲海員的流動性,世界各地音樂特色都春雨潤無聲融入這場樂器變革,漸漸衍生一些具有中國特色卻又異於現實世界的新式樂器。魏東生跨越時空壁壘欣賞這些嶄新樂器,道也別有一番情緒。
然而,音樂無助於解決複雜的海洋環境。艦隊出海不久,就不幸遇到小暴風雨。儘管經驗豐富的船長最終幸運排除了困難,航程時間卻超出了物資儲備上限。臨近蓬萊海岸前,海員們集體陷入飢餓困境,大家都餓的煮皮革吃。瞧瞧石堰的形象,此刻他蓬頭垢面,渾身散發莫名的難聞氣味。
水是發綠的水,米是發黴的米,靴子拆解下來的牛皮在清湯寡水裡苦熬,簡直是一場噩夢。
若非確定蓬萊就在前方,若非知道快到終點了,石堰早就絕望自殺了。
三艘戰艦最終順利熬了過來。望見陸地羣山,無論海員雜役,還是軍官,他們都忘記了身份地位高低,興高采烈地跪地感謝各種神明賜福。魏東生也遲遲理解了海員們停靠港口之後的發泄性消費:航海死亡率如此之高,及時行樂豈非理所正當。
蓬萊發現於1474年。
越國業已在這陌生大陸經營十四年時間。
魏東生抵達蓬萊時,越國已經在中美洲和北美洲營建了五座小港口,分別是山河港(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市附近)、媽祖港(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聖迭戈市附近)、天妃港(墨西哥南下加利福尼亞州聖何塞德爾卡沃附近)、越萊港(墨西哥哈利斯科州巴亞爾港附近)、通港(巴拿馬城附近)。
通港是一所鑲嵌在蓬萊腹地的軍事要塞;越萊港是越國與中美洲土著交易金銀的貿易基地;天妃港是刻意建設的海上退路,如果土著番邦局勢惡化,越萊港士兵可從容退往天妃港;媽祖港是越國經營蓬萊的後勤大基地;山河港是越國最近向北拓展的補給港口。
五座小港口各有用處,它們以海船編織成越國挺進蓬萊的前進基地。
乍聽這五座小港口的地理位置,彷彿越國已經建立了遼闊殖民地,赫然把中美洲和北美洲西海岸吃到嘴裡。其實,現實根本不可能這樣樂觀,五座小港口是名副其實的小港口。以山河港爲例,總人口才三百餘人,它對周邊地區的控制力度可想而知。
海路畢竟太難走了。以魏東生這三艘戰船爲例,幸運熬過死亡危機,才向蓬萊勉強輸送了兩百餘名士兵。在1488年實際控制偌大蓬萊,越國既沒有這樣的想法,也沒有這樣的能力。越國甚至不願意耗費精力征服蓬萊中部和蓬萊南部的土著番邦,不是因爲難度太高,而是因爲路途太過遙遠,且現在的貿易利潤已經非常可觀。
當然,時勢總不由己心。
衆所周知,現實世界地理大發現時代,西班牙殖民者埃爾南·科爾特斯(HernandoCortes)以不足千人士兵快速征服了阿茲特克帝國。
不過,在越國發現蓬萊的1474年,阿茲特克帝國的擴張還未完成,它的觸角甚至還未伸到西海岸。亦是有阿茲特克帝國不斷的擴張壓力存在,越國海商才順利與西海岸番邦建立盟友關係。
時間走到1486年,奧伊佐特(Auitzotl)成爲阿茲特克帝國新的領袖。與和平治國的前任截然不同,奧伊佐特繼位之後,不僅迅速鐵血平息各地叛亂,還把兵鋒引向西海岸。如果沒有越國海商的意外到來,奧伊佐特將會漸次征服西海岸無數番邦,然後由他的侄子蒙特蘇馬二世延續阿茲特克帝國的輝煌,最終迎頭撞上西班牙殖民者科爾特斯。
而現在,越國海商率先面對奧伊佐特統治下的阿茲特克帝國。
越國海商小覷阿茲特克帝國的武器裝備,卻又畏懼他們的地理優勢和人口優勢,遺憾地沒有誕生類似科爾特斯那樣的殖民者。相反,探知阿茲特克帝國準備向西海岸擴張,越國海商紛紛風聲鶴唳,擔心越萊港安危到迅速派遣快速商船緊急回國求救。
魏東生這三艘戰艦,即是越國派向蓬萊的援兵之一。
可惜,還是一句老話,海路太難走了。曲江號等三艘戰船辛辛苦苦才向蓬萊輸送了兩百餘名士兵,即使其它增援船隊也都順利抵達蓬萊,越國海商也難建立起絕對人數優勢。所幸,兩者的軍事裝備代差極大,越國海商只擔心越萊港能否保住,卻不害怕阿茲特克帝國有能力越過海洋攻擊天妃港。
凡此等等,皆是時代大背景。
探知越萊港急缺人力資源,石堰立刻走後門調職到越萊海軍分部:“海洋奔波太苦了,我寧願留在荒蕪的越萊港。”
石堰甚至邀請魏東生留下來:“萬里覓封侯纔是人生快事,何必把時間浪費在旅途中?”
魏東生微笑婉拒石堰的邀請。
以魏東生第一世歷練整合爪哇島土著的手腕,他完全有能力像殖民者科爾特斯一樣征服阿茲特克帝國。可是,率領越國士兵征服阿茲特克等土著邦國完全是一場典型的科技樹碾壓,考慮劣品明日環禁止學員傳播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初衷,它對魏東生真有意義嗎?
修整一定時間,曲江號等戰船穿越遼闊太平洋,經南洋五藩國返回廣州府。
據說印度巴赫曼尼蘇丹國(Bahmanni)近期深陷羣雄崛起危機,越國想趁機擴大其在天竺勢力範圍,積極派遣海軍陸軍干涉其內政。於是,魏東生隨從曲江號增援印度,並且在印度足足服役了五年之久。
五年時間發生了很多事。
以蓬萊爲例。
1491年衛國探險船奉命探索大荒島輪廓,向南的探險船繞過了南美洲,向北的探險船意外發現了越國對中美洲土著部落的影響。越國和衛國幾乎同時意識到大荒原來是蓬萊的一部分,向東航海和向西航海將會回到原點,腳下的大地駭然竟是一顆圓球。
環球航行大爆炸影響力剛剛散去,現實世界發現美洲的哥倫布,也代表西班牙或者說卡斯提爾王國和阿拉貢王國的共主邦聯如期抵達加勒比羣島。
以後世眼光判斷,越國應該竭盡所能剿滅哥倫布爲代表的西班牙殖民者,令西班牙誤會哥倫布不靠譜的死於海洋,從而獨佔龐大的美洲大陸。奈何越國海商並沒有這樣慧眼見識,他們駭然熱情歡迎西班牙的到來,蓋因爲西班牙到加勒比海新航線有助於越國海商突破衛國在非洲的封鎖,一起分享來自歐洲市場的貿易利潤。
1492年,蓬萊出現奇怪的對峙格局,越國想打破衛國對歐洲貿易的壟斷,西班牙想打破葡萄牙對歐洲貿易的壟斷,兩者一拍即和進行泛結盟合作;衛國則拼命北上,試圖摧毀西班牙在加勒比海的殖民點。
越國和衛國在蓬萊的競爭越來越激烈。
1495年,魏東生以船長職位派遣增援蓬萊,遏制衛國的擴張。
豈料,這次航行頗不順利,魏東生不知怎麼的突然染上了肺病,從此整日咳嗽起來。停靠蓬萊檢查身體,魏東生遲鈍發現糟糕的航海條件已經悄然無息掏空了他的身體。
剛剛年滿三十歲,第四世魏東生的身體就垮了。
考慮十世轉生的總時間取決於各世歷練的壽命之和,魏東生及時止損,明智地停止了大航海冒險,就地移民蓬萊媽祖港養病。
與此同時,當年的同窗好友石堰終於露出獠牙。蠅營狗苟爬到一定地位,石堰駭然滋生了類似西班牙殖民者科爾特斯的野心,試圖在蓬萊之地萬里覓封侯。大約魏東生得到增援蓬萊軍命的同一時間,石堰率領越萊港戍兵和通港戍兵深入內地,合縱連橫拉攏土著小邦,攻向冉冉升起的阿茲特克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