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生呵呵笑說：“這有什麼好奇的。”
春秋第三科學研究所主攻人工智能領域，所區涵蓋腦機接口、自然語言處理、人臉識別、神經網絡、遺傳算法、機器學習等多個項目。有些項目，魏東生視之爲核心機密，整棟大樓都封閉起來，不許外人隨便進入；另一些項目，春秋集團不定期對外公佈研究進度，甚至允許遊客近距離實地參觀員工的工作氛圍。
34號樓，或者說31號樓到35號樓，都屬於對外開放區域，用以展示春秋集團最新科研成就。魏東生準備交代姬素素的事情，也無保密需求。因此，魏東生簡單敘舊兩句，批准了魏蔓蔓隨姬素素來春秋第三科學研究所一日遊的請求。
姬素素平時工作地點不在34號樓，心想魏東生電話催她肯定有比較重要的事情。
姬素素加快洗刷速度，五分鐘搞定出門妝，轉首鬱悶發現魏蔓蔓纔剛剛洗完臉，忍不住催促說：“快點啊！”
魏蔓蔓在姬素素催促聲音中被迫加快速度。
姬素素喝一杯牛奶又啃一枚蘋果結束了早晨便餐，魏蔓蔓才終於勉強搞定出門妝：“好了。”
姬素素隨即起身向外走：“到所裡，你再吃早餐吧。”
魏蔓蔓：“好。”
魏蔓蔓捉來一頂帽子，遞給姬素素：“你的帽子。”
姬素素拒絕：“不用了。”
魏蔓蔓愣了愣：“？”
姬素素：“不戴了。”
魏蔓蔓不解：“不戴帽子出門？”
姬素素：“嗯。”
魏蔓蔓：“真不戴啊？”
姬素素簡潔回答並催促：“不戴。走，出門吧。”
魏蔓蔓懵然跟上姬素素的腳步。
女生都愛美，出門前必化妝，無論她看起來多麼素顏。在魏蔓蔓概念裡，多變的長髮更是女人的重要組成部分，她能理解姬素素爲了工作犧牲一頭長髮的心情，卻無法想象姬素素坦然頂着光頭行走在大庭廣衆之下。
而且，無論年前與姬素素碰頭，還是春節期間一起玩耍，姬素素總是頂着風格各異的帽子，細心遮住她沒有頭髮的缺陷。爲了令頭上帽子看起來更自然，姬素素春節購物挑選新衣服時簡直操碎了心。
魏蔓蔓已然習慣姬素素在人前努力遮掩光頭。
怎想，姬素素今兒突然說不戴帽子出門。
魏蔓蔓簡直有點兒懷疑眼前的姬素素是否半夜裡被調了包。
姬素素覺察到魏蔓蔓的疑惑，隨口解釋說：“我在所裡工作，一直不戴帽子。在實驗室裡，有時需要穿特製的實驗服，只漏一雙眼睛，沒有必要戴帽子。”
魏蔓蔓哦哦。
姬素素住在春秋集團提供的宿舍，下樓向東就是宿舍北一門。出宿舍北一門，是東馨園中路；向北行四十米路，穿過東馨園路，對面就是春秋第三科學研究所的6號門；再步行向北走一段路，迎面就是由三棟不規則高樓組成的春秋第三科學研究所34號樓。
緊趕慢趕來到一所房間，姬素素和魏蔓蔓如期見到正在閱讀一份文件的魏東生。
姬素素近距離陪伴魏東生工作半年，業已非常熟悉魏東生的性格，曉得既然在閱讀文件時喊她來，魏東生必然不忌諱這份文件被姬素素看到。
姬素素奇怪魏東生電話催她來34號樓，下意識瞟了一眼文件。
僅僅一眼，姬素素立刻瞳孔驟縮。
《武器裝備科研生產許可實施辦法》！
武器裝備！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類似字眼，最多驚訝魏東生爲何突然關注武器裝備科研，懷疑春秋集團是否準備參與軍工事業。但在姬素素眼裡，武器裝備卻有別樣的意味，因爲她知曉並重度參與了魏東生瘋狂的篡權烏有國計劃的早期籌備。
腦機接口領域的秘密分支研究，有一項機械動力外骨骼裝甲研究。
春秋集團志在研製的機械動力外骨骼，不像漫威電影鋼鐵俠所描述的那樣科幻化，卻能真正批量化製造一堆力大無窮的超級戰士。最關鍵的，機械動力外骨骼增強人類的體力，並不是爲了讓這些超級士兵簡單粗暴利用他們的力大無窮優勢，與敵人冷兵器方式作戰。恰恰相反，春秋第三科學研究所增強人類的體力，是讓超級士兵更加適應全新的互聯網時代，機械動力外骨骼額外提供的體力也全部用來增加有效負載，繼而令超級士兵演化成小隊作戰平臺。
研究者理想中的畫面，機械動力外骨骼超級士兵奔馳在沙漠、戈壁、險灘、丘陵、城巷等複雜地勢，利用他們的機動能力和超高負載高效窺探敵人薄弱陣地，並就地構建無線局域網，快速發起蜂羣局部戰爭。
另一項代號爲無人機蜂羣的研究，也直指戰爭武器。
忽略無法判斷真假的靈魂之說，人類軀體也是一件非常精密而又複雜的生物機械。
然而解析人類智慧，大腦雖然是一切智慧的源泉，卻不會詳細到臃腫。譬如大腦發出讓你舉起右手的神經信號，該信號絕不會複雜到控制右臂的每一個細胞。這樣的自然現象引申人工智能領域，即可通過權限下放，大幅度減少中央控制單元的非必要邏輯分析處理需求。
回顧腦機接口研究部分實驗畫面，魏東生曾頻繁同時控制五位英雄玩競技網絡遊戲《巫妖衝突》。該實驗的目標，即是令一人的邏輯判斷取代多人的邏輯判斷，從而培養出彷彿千人、萬人的超級人類。就好比工業製造的流水線，員工甲負責a，員工乙負責b，員工丙負責c，員工丁負責d，等等；腦機融合的超級人類卻能同時完成員工甲、乙、丙、丁等數千人的工作。
該相研究實用化的基礎原理，並非玄幻小說強調的靈魂壯大、思維壯大等玄乎概念。
恰恰相反，基礎原理非常簡單，乃至平淡無奇。
答案即是前面描繪人類大腦運作時，所提到的權限下放到局部。
仍舉例舉手動作，大腦傳遞的神經信號其實非常簡潔，手能夠舉起來更多依賴手部神經等肌肉羣的單獨運動。既然如此，如果多項工作並不涉及善惡判斷、價值判斷等人類非常在乎的倫理道德，我們完全可以把這部分工作全部授權給人工智能。如此，腦機融合進一步精簡中央控制單元的工作，把“走路、奔跑、搏擊、戰鬥”等複雜運動的控制權分散授權到局域單元模塊，原來指揮“握起左拳、舉起右手”所需的邏輯判斷量，就能完成“甲奔跑到a區域埋伏、乙徑直衝鋒誘敵”等複雜十倍的戰術配合。
這些研究，顯然都能轉化爲恐怖的戰爭機器。
其他人不知道魏東生的野心，看到這些研究成果只會感慨春秋集團的走在時代前沿的恐怖成就。姬素素眼裡，衆人感覺有趣的同時控制五名英雄玩《巫妖衝突》，卻是恐怖而又殘酷的無人機蜂羣戰爭機器的前置科技樹。
姬素素的研究項目，幾乎都可以導向戰爭機器。
平心而論，姬素素相當討厭戰爭。
姬素素不願見到祖國遭遇入侵，如果時光回溯到65年前，她相信自己肯定毫不猶豫拿起槍支保衛家園；可姬素素也有着樸素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理念，既然我痛恨別國仗勢欺人，我又怎能仗勢欺人侵略別的主權國家。
因此，姬素素並不真心贊同魏東生的顛覆烏有國計劃。
姬素素一直在自欺欺人，希望魏東生的顛覆烏有國計劃只是不靠譜的玩笑。而且姬素素覺得魏東生向來理性行事，如果研究過程中發現顛覆烏有國的難度遠遠大於預期、所得收益也遠遠小於預期，說不定魏東生就會果斷取消了顛覆烏有國計劃。
可是現在，姬素素遲遲醒悟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魏東生的顛覆烏有國計劃，正有條不紊的向前推進。
戰爭越來越近，而不是越來越遠。
顛覆烏有國計劃，越來越近了。
這份《武器裝備科研生產許可實施辦法》文件，絕不是魏東生閒來無事隨便翻翻。
但是話又說回來，姬素素不贊同顛覆烏有國計劃歸不贊同，她卻不會爲了烏有國背叛魏東生。怎樣描述這種複雜情感呢？或許可以這樣說，姬素素心底對顛覆烏有國計劃的排斥感，遠遠小於她對魏東生的好感。
針對魏東生的好感，減去針對顛覆烏有國計劃的排斥感，結果是正數。
凡此種種，姬素素最終選擇配合魏東生。
譬如今日。
魏蔓蔓進門善意取笑一句魏東生光頭形象，目光旋即尾隨姬素素轉到《武器裝備科研生產許可實施辦法》，不禁好奇追問：“咦，這是……”
姬素素感覺不能讓魏蔓蔓知曉瘋狂的篡權烏有國計劃，連忙刻意轉開話題，忽略極其容易引來討論的《武器裝備科研生產許可實施辦法》：“說起來，魏東生你春節假期前的亮相，似乎引起一些好玩的事兒。四維空間最近數日突然涌現一條千萬轉發級別的熱帖，貼圖介紹了一部名曰《一拳超人》的日本漫畫。漫畫裡，主角琦玉以失去頭髮的代價獲得了世界最強力量：‘我禿了，也變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