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的突然到訪,着實把金沙觀內的靜心道姑給狠狠的嚇了一跳,自打兩個道觀老死不相往來開始,靜心沒有見過明修,明修也沒有見過靜心,兩個宮觀的觀主簡直勢如水火,卻又不會明着掐架。
趙青山本是過去討債的,卻把揹債的人直接帶回了金沙觀……靜心道姑楞了一下,接着就黑下了臉,朝明修問道:“你來幹什麼?”
明修下意識看了看身旁站着的趙青山,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來幹什麼的?自打多年前借了那八百塊錢,又因此與金沙觀產生矛盾以來,明修就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還會出現在金沙觀中!
見明修一臉尷尬地不知道如何開口,趙青山作爲中間人,倒是在一旁笑了笑,說道:“靜心道友切莫動怒,是貧道帶明修道友回來的……爲了十三年前的八百塊錢鬧到如此境地,二位就不覺得有些不值得嗎?”
靜心和明修都想開口爲自己辯解,但趙青山卻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擡了擡手後接着說道:“金沙觀也好,萬壽八仙宮也罷,都是我道家的宮觀,所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二人爲何不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下呢?”|
金沙觀與萬壽八仙宮的矛盾由來已久,就算當下有趙青山從中調解,這矛盾顯然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開的,靜心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趙青山,又瞥了一眼明修,說道:“貧道與他無話可說!”
“我道家中人,講究的乃是清靜無爲,區區八百塊錢竟也能惹出如此麻煩?靜心道友莫要墜了心中的氣量,來者是客。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對誰都有好處。”趙青山說道:“關於這八百塊錢,明修道友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明修猶豫了起來,在靜心冷漠的眼神注視下。他苦笑一聲,說道:“罷了罷了……這般醜事,貧道原是不打算再跟任何人提起的。但既然今天有真人在場,貧道也放膽直言了。”
深吸了口氣,明修望着靜心說道:“十二年前,這一片出現了一夥收取保護費的黑道團伙,貧道的萬壽八仙宮,靜心道姑的金沙觀,都被他們給盯上了,隔三差五地就會往門上潑一盆雞血,並揚言若是不交的話。就會放火燒廟。”
“當時這夥人氣焰囂張,在這一片地方簡直稱王稱霸,老百姓們也是敢怒不敢言。貧道見他們實在無理。便找到他們理論,卻不料被這夥人暴打了一頓。保護費也從原來的五百塊,上升到了一千塊。”
說到這裡,明修頓了頓,接着才滿臉苦笑地望着趙青山,說道:“貧道有心再拖兩日,但當天晚上大門就被人放火燒掉了,貧道實在無奈,身爲萬壽八仙宮的觀主,卻向這羣流氓低了頭,第二天就交了一千塊錢保護費。”
“貧道原以爲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可誰曾想到第二天下午,就傳來了靜心道姑用香灰潑人的消息,那夥人可不是善茬,憑金沙觀一大一小兩個女道姑,如何能抵擋得住這夥人的威脅?”
“正巧那時候,貧道想起了靜心道姑借給貧道的八百塊錢,猶豫了一陣後,便找到那夥人,替金沙觀交了八百塊錢的保護費,這才保住了金沙觀……可誰想到,這靜心道姑非但不領情,還要誣陷貧道和那夥人是串通好的……貧道實在氣不過,就罵了靜心道姑幾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就……”
明修說不下去了,大概的情況就是這樣,他做好人替金沙觀擋掉了一劫,但金沙觀不領情不說,還要誣陷他,還要繼續追債,他覺得自己是受害者。
趙青山聽完了明修的話,這才望向靜心道姑,問道:“之前明修道友所說的事情,靜心道友可是贊成?”
“他簡直胡說八道!!”靜心在一旁聽得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忌憚趙青山就在身旁,會給趙青山留下壞印象的話,靜心早就開口打斷明修的話了,此刻一聽趙青山的詢問,她毫無疑問地就爆發了出來。
手指着明修,靜心說道:“身爲道家中人,怎可輕易對那羣流氓下三濫低頭?你自己膽子小也就算了,貧道何時要求你替我金沙觀交了那該死的保護費?就你這樣的人,枉爲一觀之主!!”
好吧,事情開始明朗起來了……明修出於好心交了八百塊錢,偏偏遇到了靜心這麼個倔脾氣,說不交就不交,明修的好意,反而是辦了壞事了。
趙青山在一旁笑道:“二位道友都有各自的理由,貧道說句公道話,撇開是是非非的問題,至少明修道友做這件事情的出發點,是爲了金沙觀好……同時,靜心道友的想法也沒錯,我道門中人,就不該向這些人輕易低頭!”
似乎是說了一句沒什麼營養的廢話,但緊接着趙青山就說道:“無非就是八百塊錢的問題,任何一方若肯放寬胸懷,不在這件事情上斤斤計較的話,想必金沙觀與萬壽八仙宮的關係,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歸根結底一句話,二位道友的修行,還不到家啊!!”
“我……”靜心和明修同時一愣,被趙青山做出了這樣的評價,兩個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但短暫的遲疑過後,他們卻不得不承認,趙青山說的沒錯。
這本來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因爲雙方都認爲自己纔是佔據了道理的制高點,誰也不肯退讓哪怕半步,這才導致了事情的失控。
不約而同的,靜心和明修臉上都露出了尷尬的神情,趙青山在一旁看的好笑,擡了擡手說道:“貧道也沒有責備二位道友的意思,貧道只是想說,修道乃是一件放寬心胸、恕人恕己的事情,若無法做到,就算身穿道袍、手握度牒,也無非就是個紅塵俗人罷了,根本不配爲我道家中人!”
用教訓的語氣,趙青山說道:“如此,二位道友誰肯退一步,化解此番恩怨,又何嘗不是功德一樁呢?”
這一次,靜心也好,明修也罷,都被說的滿臉通紅,明修朝靜心說道:“靜心道……道友,當年的事情是貧道做得不夠周詳,在此深感抱歉……那八百塊錢,貧道回觀之後,便會親自取來還給靜心道友,還望道友多多諒解纔是。”
明修做出了退步,靜心又怎會毫無反應?若在趙青山面前收下了這八百塊錢,面子丟了不說,搞不好還會給趙青山留下貪財的印象!
靜心也是趕忙上前一步,說道:“明修道友言重了,當年的事情就讓它隨風散去吧,從今往後,金沙觀與萬壽八仙宮,理應攜手共進退纔是……”
其實這些矛盾根本就不算矛盾,只要任何一方退讓一步,便會海闊天空,只是世俗中人經常會爲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把自己逼入羊角尖罷了。
眼看着靜心和明修之間的矛盾已經得到了化解,趙青山臉上也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頷首道:“如此甚好,萬事和爲貴,二位道友需謹記啊!”
聽到趙青山的話,靜心和明修對視了一眼,齊齊轉身面朝趙青山微微稽首道:“多謝真人指點,我等必將銘記於心!!”
金沙觀與萬壽八仙宮重修舊好,接下去的事情趙青山根本插不上手,只是在一旁看着靜心和明修二人滿臉笑容的談着話,並決定了今晚在萬壽八仙宮擺下宴席,一來慶祝兩座宮觀重修於好,二來麼,就算是爲趙青山師徒接風洗塵。
一整天的時間,趙青山都在金沙觀內研讀‘通玄生死超脫萬界之無上妙法’上半部,直到傍晚五點多鐘的時候,一個年輕道士趕到了金沙觀。
“各位道長下午好,我家觀主明修真人有請諸位道長前往萬壽八仙宮參加晚宴,請……”這年輕道士顯然是得到了指點,言詞和表情都相當的恭敬。
趙青山等人自然不會拒絕,欣然答應後,便鎖上金沙觀的大門,趕往六裡外的萬壽八仙宮,去參加今晚的宴席。
但是,正在路上往萬壽八仙宮走去的趙青山等人卻不知道,就在他們離開金沙觀後不到兩分鐘,已經昏暗下來的夜幕中,卻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從小巷當中跑了過來。
在金沙觀門口駐足片刻,他神情有些慌亂地回頭看了一眼後方的小巷,咬了咬牙後,便奮力爬上了牆頭,一翻身就進了金沙觀。
就在這壯年男子逃進金沙觀後不到半分鐘時間,漆黑的小巷當中就傳出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最少十個青壯年從小巷中跑了出來,其中一人站在隊伍的最前面,陰測測地眯起雙眼掃視了一圈,說道:“都給我分頭去找,他媽-的,我就不信還能讓這孫子給跑咯!都找仔細了,任何角落都不準放過!”
“知道了,德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