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來的人不多,”那門子仔細想了想,“都是一些新來的人,若是李郎君能多來幾次,也是常客了。”
看來糜芳招攬士人的成效不是很好,不然的話這些所謂的俊才們也不會只來一兩次就不再來了。
其實歷史上劉備在荊州最得人心的時候,還是攜民南下,收羅各處殘兵的時候,那時候先是在新野一把大火打敗了曹操的先鋒,威風凜凜。
又在襄陽城下呵斥劉表之子劉琮的投降主義,劉琮被嚇得都不敢開門,而荊楚士人豪門大戶,除卻那些堅定投降者之外,其餘猶豫不決或者是堅定抗曹的勢力都紛紛聚攏在劉備麾下,劉備一揮,就有數萬人馬一同跟着南下,這樣的號召力委實驚人,那時候劉備的兵力人力一度超過十萬。
可在長阪坡一戰之中,劉備的中軍直接被曹操的虎豹營擊潰,自己僅以身免,妻女兒子等一概被衝散,而經過此事後,荊州士族們對劉備的實力失去了信心,開始一邊倒的歸順了曹操,曹操在佔據南陽郡、南郡,並演武於長江之時,士人們紛紛北上投靠,如過江之鯽。
而現在對於糜芳來說,也是要困頓於劉備聲望的衰減,而不得招攬知名的士人歸順,故此對這李承也分外重視,畢竟對於世家子弟來說,尋常低於兩千石的官職他們是看不上眼的,而李承不一樣,小門小戶的吏員出身人家,估計兩百石的官職就可以收買了。(李承:算你老登猜對了。)
今日不在李承那一日拜年糜芳的議事廳舉行筵席,而是在了後院,糜芳昔日就是鉅富,家庭條件擺在這裡,自然性喜奢華,家中的後院花園整頓的很是精美,絕非這個時代的簡約之風,李承見到有曲欄流水,金魚成羣,假山巍然,青松挺立,亭臺樓閣,一步一景,步步匠心。
深秋時節,還擺滿了許多用大花盆種着的金桂花,香味馥郁,聞之慾醉。
花園之內擺好了席位,已經有不少人在了,不過都沒有入席,或是三兩成羣交談,或是低頭用魚食來逗金魚,或者是正在跪坐撫琴,糜家的丫鬟們正在分花拂柳的運送點心等物來,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李承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筵席,而且是從來沒有在這個時代見到過如此景緻,士人們能夠如此從容悠閒的座談飲宴,似乎不應該存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李承有些恍惚。
自己到底來到的是文景之治的西漢盛世,還是亂世之中的東漢末年?
他正在出神,卻被糜信拍了拍背,“李郎君如何在這裡發呆呢?”
李承驚醒,“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他有些感嘆,指了指花園之中的如此景象,“不真實。”
“怎麼不真實。”
“太美好了,”李承搖搖頭,“美好的不像是真的,就怕下次什麼時候兵禍起來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好日子過了。”
“那咱們別讓兵禍起來就是了,”糜信笑道,他今日穿了一件深綠色的蜀錦長袍,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好像是水中一條碧金色的金魚一樣,閃動着耀眼的光芒,很符合他張揚的性子。
“別發呆了,今日可是好日子,大人一定要請汝過來,見一見這邊的俊才們,”糜信壓低了聲音,“許多人吾都不認得,”他的話語裡難得帶了一些惶恐,“怕是露怯。”
“汝久在城中,還做着生意,怎麼會不認識荊楚的這些士族俊才?”
糜信有些自卑,又帶着很多狂傲,“他們自詡士族,是看不起我們糜家的……今個若不是來陪李郎君,吾必然不會來自討沒趣。”他的臉色有些發紅,似乎羞於做生意這個家族的本色,他不太喜歡這種場合,畢竟這些場合裡面,那些若有似無的眼神會讓他很不舒服。
“世人皆蠢罷了,”李承大搖其頭,“無農不穩,無商不富,若是沒有商人,江陵城怎麼會有如此盛景?他們不過是嫉妒糜家有錢罷了,”李承安慰糜信,“人都是這樣,若是和旁人比較,總是會拿自己的優點去比較旁人的缺點,咱們也可以的,論起來,在座的這些人,總沒有糜三郎你來的更有錢罷?”
很少有人表露出來商人的重要性不歧視商人,李承算是第一個了,糜信點點頭很是感動,“郎君喊我的字守約即可——不過郎君的字是什麼?”
李承撓了撓頭,“吾如今尚未取字,”算起來李承要明年才能行冠禮,漢代制度,男子行了冠禮纔算成人,UU看書 www.uukanshu.net 而在那個時候,特別體面貴人或者尊長就會給行完冠禮的男子一個字,親近的人就會拿字來稱呼了。
“明年可要好生取一個了,這個取字的人務必要聲望高一些的,”糜信挺起了胸膛,“吾這個字,守約,還是昔日龐德公給吾取的呢!”
龐德公?這又是一位大名人了,龐德公曾稱諸葛亮爲“臥龍”,龐統爲“鳳雛”,司馬徽爲“水鏡”,被譽爲知人。
昔日荊州之主,刺史劉表數次請龐德公進府,龐德公都不屈身就職。於是,劉表親自去聘請龐德公。
劉表對龐德公說:“你保全了你一個人,爲什麼不保全天下呢?”龐德公笑着回答劉表:“鴻鵠在高林之上築巢,晚上有棲息的地方,龜黿在深淵下面作穴,晚上有歸宿,人的取捨與行爲舉止也是人的巢穴,萬物都是隻爲各自得到棲宿的地方,所以天下並不是我所要保全的。”可見是一位真正的隱士。
龐德公和昔日的鳳雛龐統還有親屬關係,龐統大概是龐德公近支的侄子。
沒想到糜信的這個字兒,還有這樣的底蘊,李承笑道:“守約花了多少錢,纔買的龐德公出手?”
糜信嘿嘿一笑,“卻也沒有多少錢,只是幫着他老人家隱居的地方,修了一幢樓罷了。”
果然是鈔能力驚人,李承又奇道,“龐德公如今還健在?”
“自然還在的,”糜信笑道,“前些日子襄妹還向吾打聽他呢,說想拜訪於他老人家,吾派了糜家的船隊去北邊找了,前幾年是在鹿門山採藥隱居,如今許是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