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喘着粗氣坐在大樹下,這會子太陽已經升起,照在這些青壯的臉上的汗珠,亮晶晶的,有些人被左右方位搞得暈頭轉向,習宏毫不留情的踢了好幾腳,少年們臉上都是迷茫之色,絲毫不知道自己的方位在什麼地方。
張圖這個小子,機靈的很,每次都聽從指令走隊從未出錯,故此是一次都沒有捱過打,樑磊兩兄弟腦子轉不太過來,也時常捱揍,但頗爲刻苦,且家中到底條件要比其餘人家好些,身體底子好,可以算是標兵吧。
習宏這個壯丁也抓的很好,他知道如何對待這些青壯,然後又不會太有成見——對着李承提出來的有關於隊列會操之類的內容,沒有提出過什麼反駁,反而是很樂意去輔佐李承。
眼前這二十多個飛鳥莊的青壯,就是李承前些日子和樑老丈談的條件。
“你要莊子裡的青壯?”樑老丈不可置信的望着李承,“做什麼?”
“運糧去江陵城,叫誰運?難道就靠着我李家的這些老弱婦孺去運?”樑老丈氣勢洶洶來問罪李承爲什麼毆打自己兩個兒子的那天,李承說了自己的想法,“若是沒人幫着小子,幫着飛鳥莊運稅糧到江陵城去,李家又怎麼敢接這個差事?”
“若是派人去,各家各戶出人就是,橫豎江陵城也不遠,一日總來回了——可你說要把莊子裡的青壯都交給你,做什麼?”
“自然是訓練一二,”李承從袖子裡拿了一份文書出來,交給樑老丈,沒想到樑老丈不接,言明自己不認字,李承只好自己解釋,“亭長已經讓吾訓練青壯。”
“何須做這個無用功,”樑老丈對着亭長的命令一點也不放在眼裡,他一直覺得亭長里長壓根就管不到莊子裡的事兒,所以,對着劉林的什麼命令,他壓根就不打算聽,“咱們莊子的人,只要種田納糧就是,何須要練什麼,訓什麼!”
“可亭長已經言明,”李承微微一笑,“若是這事兒交給小子辦,今年鄉兵正卒就不來咱們莊子裡了。”
“這是真的?”
“自然真的。”李承把文書收了回去,見到樑老丈動容了,心下就知道這事兒要辦好了,“老丈也不想鄉兵們到莊子裡了吧?”
荊州歷年大戰,無論是誰統治着這裡,都需要荊州提供充沛的糧食和充足的人口。
如今的西部荊州治下,尚武成爲了各級官府必須要做的事情,各亭各里都恢復了前漢所建設的鄉兵制度,到了秋收之後入冬時節,鄉兵們都要在所屬範圍內巡邏的,這也是拉練隊伍,訓練後備軍力量的一種方式。
這個制度肯定是好的,但現在和昔日強盛時代的情況不一樣了,昔日這種費用都是由官府保障,府庫出錢出糧,保證這些人的日常消耗,現在府庫空的簡直要餓死老鼠,壓根就沒有錢來支付這個費用。
但是這個制度又恢復了,而且這個制度對於荊州地方安全乃至於完成劉皇叔的大計來說,又至關重要,錢從哪裡來?那就只能是問各村各莊來攤牌了。
鄉兵是的確需要巡邏戒備的,一來是拉練這些正卒們,保持一些基本的戰鬥力;二來也是爲了維持地方治安,保護莊子們的安全——雖然可能也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戰鬥力,但是在面對流寇或者盜賊的時候,起碼有一些威懾作用。
故此每個莊子都對着這個要額外支付的糧食很抗拒,卻也知道這是必須要支出的,樑老丈也不例外,所以面對李承問劉林要了這個不來飛鳥莊駐紮的命令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必須要答應李承的條件了。
這也就是最近李承爲何能拉起來這麼一小支隊伍了。
李夢對此舉動表示懷疑,她雖然不懂如何練武如何整隊,但是她覺得這個事情對着李家現在的情況沒啥幫助,李承卻是信誓旦旦:“吾雖然不知樑老丈想要如何陷害咱們,或者是真的只是叫咱們去運糧,這路上是一定不能發生危險的,我訓練這些青壯,把莊子的人都發動起來,到時候萬一有什麼事兒,他們多少能幫上忙。”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總是沒錯吧。”
母親崔氏吐槽兒子不像是少年郎,倒是像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嘴上是這麼吐槽的,但是內心倒是覺得小心無大錯,有備無患也是好的,於是也就沒有理會李承,由着他胡鬧。
不過這些青壯們在莊子內外訓練,倒是帶來了意外的好處:本來有一些別有用心之人,會來窺探李家的雙季稻長勢,甚至有人下田想要竊取李家稻苗的,現在青壯們對外的陣仗起碼面上氣勢不錯,倒是起了一些肅清地面的作用。UU看書 www.uukanshu.net
“列陣!”
衆人喊着號子,紛紛散開,在官道上就結成了一個方陣,習宏喊着口號,衆人變化着動作,那動作,李承是絕對不陌生的,屬於前世軍訓時候學的,軍體拳。
飛鳥莊的這些跟着李承瞎胡鬧的人,其實算不上純粹青壯,除去家裡頭的頂樑柱,都是一些半大小子還未成年的,左不過和李承差不多的年紀,恰好鬧騰,精力很足,家裡頭除卻農活之外,也沒有別的地方來可以發泄精力,在這裡剛好,除卻隊列玩一玩,還可以打拳。
這個打拳麼,李承自己個也要上了,不過他先躲在後頭偷偷的跟着打了一遍,瞧着自己的動作倒是沒有初學者習宏來個更虎虎生風,於是就拿了一根細木棍,走在隊伍之中,對着衆人指指點點,特別還朝着樑磊樑森身上好生鼓搗了幾下,疼的兩人齜牙咧嘴的。
初升的太陽慢慢將光輝照耀到了這裡,原本遮住人視線的薄霧慢慢消逝,天地間重新出現了神采,晶瑩的露珠掛在青色的稻苗葉子上,凝聚成光亮的水滴,滴答一下,滴落在了稻田的水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稻葉抖動了一下,復又恢復了挺拔的狀態,在陽光和雨露的滋潤中,稻穀似乎是肉眼可見的成長起來,就好像是這些年輕人,在無聲無息的滋潤之中,又和昨日有了新的不同。
年輕人在晨曦之中揮灑着汗水,就像是露珠一樣,飛濺入了腳下的土地,這時候或許是一點一滴,毫不起眼,但是流出的汗水久了、多了,總是會發生一些悄無聲息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