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東征蘇福(下)

李秀成睡了個好覺,早上起來打了套拳,神采奕奕地巡視太平軍陣地,用了早飯之後,親兵來報,“閶門上掛了一條紅色的布條。”李秀成大喜,“不枉費本王等了一日,看來蘇州城今日可下!諸軍收拾好,隨時攻城!”

“是!”

徐有壬和朱均兩人一夜未睡,就這樣枯坐到了雞鳴時分,徐有壬轉身進內,不一會,換了官服出來,拱手和朱均說道:“城內平安就交給你了。”

“撫臺請自去。”朱均也起身拱手。“只要下官在一日,蘇州城自然平安一日。”

徐有壬點點頭,簇擁着親隨出門,走到巡撫行轅,徐有壬翻身上馬,準備到蘇州的每個城門巡視一番,到了閶門前頭,徐有壬下馬,準備上城頭瞧瞧,剛剛走進女牆邊上的小巷子裡,一隊綠營清兵就朝着徐有壬一行人走來,零零散散,等到那夥人瞧見了巡撫的旗幟也不跪下回避,還徑直走來,徐有壬的巡標覺得不對勁,大喝:“什麼人,看到巡撫大人還不跪下行禮!”

“動手!”一聲低沉的聲音從那夥綠營之中響起,綠營兵紛紛從腰間抽出武器,對着毫無防備的巡標大肆廝殺起來,噗噗是刀看到骨頭和肉的聲音,徐有壬突遭變故,剛開始的時候有些慌亂,隨即冷靜下來,“慌什麼,這些是奸細,殺了本官重重有賞!”

措不及防的巡標親兵來不及抵擋,讓幾個人殺到了徐有壬前面。一個粗魯的漢子獰笑地一刀揮上徐有壬的頭部,被邊上的巡標親兵拼死一擋,這才讓刀勢偏了一偏,把徐有壬的頂戴砍落,連帶地削去了一塊頭皮和幾縷頭髮。

徐有壬血流滿面,來不及抹去血跡,身邊的巡標已經被砍翻在地,徐有壬臨死不懼。朝着揮刀砍向自己的太平軍內應怒喝道:“奸賊!賣城給發逆,城中父老不會放過你們的!”

“報,閶門已經打開,請千歲示下!”

“好!”在閉目養神的李秀成一躍而起,哈哈大笑,“如此不費吹灰之力便得蘇州大城,實在是賞心悅事也!速速進城,我怕那些內應支撐不了多久!”虧得自己在二破江南大營的時候就已經悄悄派遣人進入江南各城,之前氣勢如虹。無需攻城便已經棄城逃往,如今留的後手終於在這姑蘇城下用上了!

朱均走出了巡撫衙門,這時候街上已經亂糟糟。人們驚慌手足無措地四處奔跑。除了自己的親兵,再也沒有人注意站在巡撫大門口的按察使大人,朱均聽着越來越近的喊殺聲,嘆了口氣,轉過身子對着邊上的親隨說道,“你們都散了吧。這時候出城還來得及。”

“大人!”侍衛長跪下,“跟着屬下一起走吧!”

“糊塗,本官乃是一省臬臺,如何能做這棄城之事,快走!”朱均轉過頭。用力地關上巡撫衙門的大門,往着花廳去了。

那些侍衛拿眼瞧着侍衛長。侍衛長咬了咬牙,一跺腳,“走,把大人的女兒帶上,我們殺出去!”

花廳上雕樑畫棟,孤零零地只有一條隨風擺動的白綾,朱均踩上了圓凳,把白綾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死結,閉上了眼睛,雙腳輕輕一蹬,整個身子就掛在了半空中,把自己應盡的責任盡到了。

咸豐八年正月初三日,李秀成利用內應在閶門伏擊江蘇巡撫徐有壬,徐有壬至死大罵不絕,隨即獻出城門,李秀成攻陷蘇州,署理按察使朱均自盡殉國,其女不知所蹤,徐有壬妾遇難,子殉國。

曾國藩木着臉,在帳中默然不語,“本官剛剛上任,就有一座大城陷落,自然是本督這個兩江總督失職,等會我會寫摺子和皇上請罪。”

“大人剛剛上任纔不足半月,這蘇州城之事怎麼能和大人相干?”胡林翼勸慰道。

曾國藩緩緩搖了搖頭,“本官自然有應盡之責,不過咱們也不能再如此等下去了!”如今趁着發逆主力均在東邊——陳玉成也在攻打揚州,“傳本官的令,王錦繡!”

安徽提督站了起來,拱手聽命,“末將在!”

“命你率領本部,沿江北而上,二月之前務必要到江浦!”

“喳!”

曾國藩站了起來,“榮祿、曾國荃!”

“末將在!”兩人出列。

“你二人江南一線出軍,沿當塗,昇陽,溧水一帶,掃清江寧城外圍,不拘泥於一城之失,定要殺的發逆心驚膽寒!”

“喳!”

“彭玉麟!”

“末將在!”如今的長江水師總兵,彭玉麟出列聽命。

“你率水師,沿江而下,見船就燒,見舟就炮轟,我要發逆片甲下不了長江!”

“喳!”

“胡林翼,本官命你綢繆軍中糧草,支付大軍之需!”

“此外本官還要行文命左宗棠李鴻章分別解蘇杭之厄,若是事成,本官會向皇上請賞!”曾國藩這時候終於有了第一封疆大吏威風凜凜的氣派,只見他刷的站了起來,目光炯炯,“本座要讓發逆顧得了頭,顧不了尾!”

正月初九日,李秀成率領精銳悄然南下,試圖偷襲杭州,不曾想被駐紮杭州的左宗棠提前發現,左宗棠率領楚軍牢牢守住杭州,李秀成攻打三日無果,調轉馬頭,攻佔嘉興府,至此,杭州以北,江寧以南,除了上海之外,盡數爲太平天國所有,洪秀全大喜過望,親自寫下天王詩褒獎忠王李秀成,並在江南之地設立“蘇福省”,省治蘇州,由李秀成管轄。

杏貞在養心殿和皇帝看到了蘇州淪陷的消息,原本淡然的心裡,也不由得惱怒起來,這太平軍特麼的也太生猛了,還是攻下了蘇州,明擺着欺負江南無兵麼,還好左宗棠給力,擋住了李秀成的攻勢,保下了杭州,要是蘇杭兩地都失去,就算曾國藩才當上兩江總督,這爛賬算不到他頭上,他也不得不引咎辭職,爲蘇杭兩地淪陷負責。

“好一個無能的張玉良!”皇帝被這些年的壞消息弄得麻木了,可看到蘇州淪陷,還是忍不住跳腳起來,在養心殿裡來回踱步,“傳旨,罷了張玉良的提督,讓他滾回家吃自己去!”咸豐皇帝又想了一想,“不,抹了他的提督,給他守備,讓他繼續在軍前效力!”

皇帝坐到了炕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曾國藩的請罪摺子也就罷了,他也是剛上任,無需對着蘇州負責,不過申飭還是要的!皇后你無妨措辭嚴厲些,朕聽曾國藩的摺子裡說他的進軍調度,甚好,如此兩江浙閩一盤棋,不怕發逆不敗!”

杏貞點頭,“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糧餉又要流水般地出去了。”

“這也無法,幸好之前肅順的意思,再讓皇后你修改了一番,發了新幣,如今國庫倒是還好,肅順又說要少發八旗的丁銀,原先我怕八旗議論紛紛,眼下也顧不了這許多,只能飲鴆止渴了,”這時候楊慶喜進來打千,“萬歲爺,軍機們都到了。”

“肅順可否來了?”

“也來了,一同等着叫起呢。”

“叫他進來!”皇帝對着杏貞說道,“如今就先開起來吧,”杏貞給皇帝整了整衣服,又幫着皇帝按了按太陽穴,咸豐滿足地長嘆,“若是小事皇后你辦了也就罷了,這等大事,朕不和肅順商議過,總是不放心,皇上若是男子便好了,”咸豐笑道,“那你便可去前殿和他們議事,朕愈發輕鬆自在了。”

杏貞笑了笑,“皇上就愛說笑,臣妾怎麼能面見軍機大臣,那皇上叫起吧,臣妾先把無關緊要的摺子批了,在這裡等着皇上。”

“好,”皇帝握了握杏貞的柔荑,“且等着朕。”楊慶喜掀開簾子,皇帝走到了正殿叫軍機大臣議事了。

杏貞突然想到,忘了問皇帝,僧格林沁是如何在天津布的防,不過想到過些日子武雲迪要入宮朝見雲嬪,也就罷了,到時候問武雲迪自然也就知道了,如今帆兒在自己邊上,武雲迪不敢不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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