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前度劉郎(三)

慈禧太后穿着明黃色的四團龍繪山海紋吉服,頭戴點翠頭面,踩着花盆底,發出篤篤篤的聲音,慢慢的就着小夏子的手,慢慢的從後殿轉了出來,兩排護衛從兩側奔出,一直走到了勤政殿外,背對着大殿拱衛戒備。勤政殿一切如舊,和昨日不同的,只是坐在上面的人不一樣了,太后的臉色蒼白,但是精神頭極好,利劍一般的眼神掃視在地上的衆臣,大家雖然沒有擡頭,但是都感受到了太后那銳利的眼神,紛紛甩着馬蹄袖子跪下請安。

一時間養心殿鬧哄哄的,但是無人聒噪,就連咳嗽聲一聲也未聞到,一片寂靜,太后慢慢的坐了下來,摸了摸面前御案垂下來的明黃色的布幔,一如前幾日,可這不過兩日,必然是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出現了。

“前日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慈禧太后也不叫起來,讓大傢伙都在下面跪着,她也不看衆人,只是側着身子,斜斜的望着東暖閣上面的匾額,那裡寫着雍正皇帝的御筆“制怒”兩個字,殿內鴉雀無聲,“恩?”慈禧太后微微皺眉,“怎麼不說話?”她厲聲喝道,“都啞巴了!”

她驟然發怒,高亢的聲音直接衝擊到了每個人,每個人都俯下了身子。不敢直視慈禧皇太后。

這時候只有恭親王才能回話,論在這裡頭的身份,只有他最不尷尬,最有權利說話,恭親王不緊不慢的鞠躬,“前一日夜間,有賊人趁着夜色偷入圓明園,意圖對母后皇太后有所不軌,又殘害皇嗣。矯詔稱太后駕崩,企圖謀朝篡位,幸得太后受祖宗福德庇佑。才能倖免,之後更是發下密詔。號令勤王,賊首已經生擒,逆賊用心險惡,臣等也失之防範,臣等請太后降罪,懲治我等失察之罪。”

“請母后太后降罪。”衆臣連忙俯下身子,山呼太后降罪。

“這第一個自然是祖宗保佑,可第二個。還是靠着各位忠臣義士!”慈禧太后冷然發話,“若無田字房衆人拖住逆賊,本宮絕無生理可言,若無議政王前來找本宮,我一定是以爲朝中盡是反賊!若無武雲迪榮祿聽我詔令,如今我還要在外頭受盡屈辱!這些事兒,豈能你們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個降罪就能抵消的!我現在先放着你們,”慈禧太后環視衆人,“等料理了反賊再給你們算賬,”羣臣之中有人暗暗長吐了一口氣。“武雲迪何在?”慈禧太后喝道。

“武大人已經到了勤政殿,在外頭候着了。”

“宣!”

武雲迪昂首挺胸進了勤政殿,衆人悄悄的轉過頭看着龍行虎步的武雲迪。這下大家都知道,武雲迪的前途絕非如今的一個公爵可以結束的了了。

“奴才叩見母后皇太后。”

“你,”慈禧太后凝視武雲迪,“你很好,不枉費本宮對你的信任,接到本宮的密旨,你就把事兒辦成了,很好。”慈禧太后說了三個很好,顯然對於武雲迪的行動十分滿意。“逆賊何在?”

“啓稟太后,睿親王和豫親王已經扣押在了澹泊寧靜的廂房裡。除卻當場斬殺的餘孽之外,其餘衆人已經盡數關押起來。入園之人,無一人漏網。”

“很好!很好!五城兵馬司該重重有賞!”慈禧太后高聲說道,“這些在沙場上爲國殺敵,如今還能爲國平叛,實在是值得敬佩和讚揚,國朝絕不能虧待任何一個爲國盡忠之人。軍機處擬旨嘉獎,陣亡者入祭忠烈祠,你把名單報上來,我要親自寫旨慰問他們家人父母。”

“太后聖德。”羣臣又是俯下身子。

文祥磕頭回道,“啓稟母后皇太后,塞尚阿爲保護皇后,身首異處,請太后下旨撫卹。”

“塞尚阿忠心爲國,不懼奸人,以耆艾之身言辭痛斥奸賊,保護皇后,以身殉國,實在堪憐,加封一等承恩公,文華殿大學士,崇綺原本有承恩公之爵位,故再蔭一子襲承恩公之爵,着內閣禮部擬定諡號。”太后下旨,“並派親貴大臣前往阿魯特府祭奠。”

太后突然想到了什麼,“那一夜原本是有兩位軍機值夜的,怎麼就塞尚阿的消息,還有一個是誰?”

李鴻藻高聲說道,“正是莊親王奕仁,他從了賊人,遺詔就是他簽署明發天下的,昨日他還是領班軍機大臣。”

武雲迪回道,“已經也扣在了園子裡,等着母后皇太后發落。”

李鴻藻落井下石,衆人自然是就當做看不見,別的不說,被拘在圓明園內的軍機大臣和醇郡王等心裡自然是惱怒,“看來今日,又要少一位********了,”太后幽幽說道,“有些人就是不知足,進了軍機,到了御前,有了錢,有了權柄,還要做領班軍機,還要當監國,還想做皇帝!”

莊親王等人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太后如斯之怒,怕是宗室親貴這次受波及的怕是要都完蛋了。慈禧太后厲聲喝道,聲音在殿內迴盪,“要殺我,要造我的反,無妨,古今之外從未見不流血不政變之王朝,有人對我不滿,也是正常,畢竟人總是有顧及不到的地方,當差做事總有輕重親疏分別,有人對我和議政王的洋務新政不滿,也是尋常,要我的命,要奪權,沒話說,誰叫中國人有句古話叫做成王敗寇呢,治國理政從來都是各人有各人的一套,不服我的,推翻就是,我不怪他,只是千不該萬不該,這些賤人,不應該去謀害龍胎!”慈禧太后的眼角通紅,“誰監國誰垂簾誰當軍機領班都不要緊,最要緊的就是不能去驚擾了龍胎,要讓英宗皇帝百年之後還有子孫可以祭祀!”太后說一個字就拍了一下御案,“英宗皇帝好不容易留下兩個遺腹子,皇后的身孕居然被這些賤人弄流產了,那可是一個男胎啊,”慈禧太后哭的如同夜梟一般淒厲,“乃是大行皇帝的嫡長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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