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魚死網破（二）
還有一架戰機出現的位置距離狼花太近，還沒來得及射出導彈，就被狼花大張着嘴巴吞入腹中。
自知無幸的飛行員拼着同歸於盡，將所有的導彈全部射入狼花的肚子裡，之後啓動超光速引擎，竟然成功地脫離了狼花的肚腹。
戰機剛剛進入超光速狀態，射出的導彈便在狼花腹中開了花，“內爆”的核彈將長達十公里的巨型生物戰艦後腹炸破，只剩下前面大張的嘴巴悠悠飛離。
這是此戰中第一艘沉沒的狼花戰艦，完全的誤打誤撞。
成功逃脫的戰機也好不到哪兒去，機身被大量腐蝕液侵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戰機剛剛脫離超光速狀態，就不得不棄機彈射，幸好彈射過程中身上沒沾到腐蝕液。
北方號艦載救援機立即出動，前往失事空域，然而戰事正緊，失事位置距離戰區又近，究竟能不能救回飛行員實在不好說，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連續數輪飽合進攻，遠征軍消滅的敵艦加起來有大幾千艘，可是損失這麼幾條小魚，對外骨人來說無異於不疼不癢的毛毛細雨，倒是狼花的沉沒瞬間攪動了外骨人最敏感的神經。
遊曳於第五行星之外的骨冢立即派出援軍，八艘狼花外加數量不明的大羣小魚。
呂劍心中一緊，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更改計劃的餘地，哪怕一條道走到黑也必須撐下去。
遠征軍邊打邊撤，極力引誘艇軍追擊，但是腐蝕霧阻擋了大部分導彈，又削弱了激光的威力，敵軍的損失直線下降，呂劍卻只能乾瞪眼兒看着束手無策。
外骨人擅長近戰。人類則長於遠攻。
對人類而言，距離就等於優勢！特別是人類戰艦速度大幅度提升之後，只要不被敵軍包圍，戰事便毫無懸念——打不過，了不起跑就是了。
速度的優勢令外骨人欺負人類的時代便一去不復返。只剩下人類引逗外星艦隊放風箏的份兒。
可現在的情況是主力必須吸引敵軍，不能跑又打不着，呂劍無奈地下令停止發射導彈。可有可無地胡亂發射幾回主炮吊住敵人，只盼腐蝕霧早些散掉。
此時遠征軍主力的偏航已經十分明顯，敵軍始終緊緊跟隨，沒有繼續飛向柯伊伯帶，呂劍輕輕一笑：“總算沒白費工夫。”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外骨人的後續部隊根本沒的支援的意思，而是直奔柯伊伯帶！
呂劍頓時如墜冰窖。主力一共也只有七艘戰艦。應付一股敵軍已經很吃力了。根本沒有分兵的可能。
仍然閒置的戰艦隻有兩艘補給艦和遠望號移民船，全是上不了戰場的輔助艦船，呂劍幾乎一瞬間急白了頭髮：“呼叫主力六，呼叫主力六！”
“我是主力六，什麼事，我的朋友？”
“你能不能幫我吸引第二批敵軍，爲我們爭取一段時間？”
“抱歉。我不能。”主力六乾脆利落地拒絕，“我一個根本對付不了上萬艘生物戰艦，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七，拒絕執行。”
機械文明的個體雖然擁有思維能力，但本質上與人類科幻作品中的人工智能沒有多大差別，強悍的計算能力讓他們在執行任何計劃前都要先計算成功機率，根據成功機率決定是否執行計劃。
越高等的機械文明成員，其模糊思考的能力越強，思維方式也越接近自然生物。
呂劍差點吐血，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主力六還是個只知道死摳數據的初級智能，遠遠比不上先鋒四那個比猴還精的傢伙。
他哪裡知道，機械文明之中凡是能夠單獨執行任務的一般都是高級智能，低中級智能思維能力不足，不懂得變通，單獨放出去，會因爲過於死板而吃虧。
機械文明主力，其實就是一羣中低級智能，主力中有專司指揮的高級智能，這些“主力”打頭的智能看似風光，實際上平時只有聽命令的份兒，這一回是正好遇上了人類的艦隊，高等智能來不及趕過來，只能先讓主力六頂一陣子。
和這種死板機械智能沒法講道理，除非提供足夠的實力因素糾正其用於計算的基礎數據……開玩笑，有實力直接碾壓多省事，還用得着勞心勞力地玩戰術？
呂劍心亂如麻，都說急中生智，可他越急越是想不出辦法，司令部裡一羣參謀平時湊到一起總是爭論得口沫橫飛，可現在你瞅我我看你，個個像霜打的茄子。
“長江號、黃河號、柳州號！”無計可想的呂劍終於下定決心，“放棄原計劃，立即執行計劃！”
“怎麼？”三位艦隊不約而同地驚問。
“別囉嗦沒用的，執行命令！”
“是！”又是異口同聲。
時間太短，三艘戰艦加一起也只完成了四十多顆小行星的改造，可是時間不等人，沒機會改造更多的小行星了。
如果沒有外骨人，一顆小行星就能重創目標行星，可是有外骨人的阻攔之後，四十幾顆小行星能不能飛到地方都難說。
爲了達到最強的進攻效果，乾脆將小行星全部對準第五行星。
四十多顆小行星同時啓動推進器，一顆接一顆地飛出柯伊伯帶，飛離柯伊伯帶之後，幾顆冰質小行星拉出了淡淡的彗尾。
外骨人遲緩的遠距離通訊幫了遠征軍大忙，外骨人大族羣根本不知道人類喜歡驅動小行星充當進攻武器，直撲柯伊伯帶的外星艦隊頓時亂成一團。
不僅第二批外星艦隊，連追擊遠征軍主力的敵軍都停了下來，飛快地返航阻擋小行星。
它們出動艦隊驅逐小分隊，並不是知道人類的意圖。而是因爲鉅艦充滿機械風格的外型被它們誤叛爲機械文明，所以本能地驅逐敵人遮斷戰場——人類與外骨人的衝突爆發遠遠不足二十年，直到目前爲止，人類與外骨人戰鬥的光線仍然沒能抵達這裡。所以外骨人大族羣根本不知道太陽系。更不知道地球和人類！
天生的侵略性讓它們充滿了疑心，更不要說機械文明已經與外骨人糾纏了上千年，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呂劍也算躺着中槍的典型，如果他知道這一切，非悔青了腸子不可。
一次性引擎的爆發力極強。小行星的速度越來越快，等引擎將全部燃料耗盡報廢的時候，速度已經高到兩千公里每秒。
格利澤581d。也就是第五行星與恆星間的距離只有0.22個天文單位，小行星以秒速兩千公里的高速飛越星空，需要十六個小時才能抵達目標，這一點給了外星艦隊足夠的應對時間。
大量的基礎型小魚艦聚集在一起，似乎做好了死拼的準備，等小魚全部撤回之後，呂劍才恍然發覺十一艘狼花艦居然沒有一同撤走。不退反進。又一次追上來。
不僅如此。第二批敵軍中的狼花艦也飛了過來，似乎有合兵一處的意思。
對這種使用腐蝕來防禦的生物戰艦，呂劍還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避其鋒銳且戰且走。同時命令柳州號與留守的三艘戰艦匯合，原本呂劍想就此放棄，直接命令所有戰艦撤離，但葉飛和畢羣同時請求留下。
狼花有威脅的艦全部追趕主力去了。只留下雞肋的小魚艦，想擋住小行星？沒那麼容易！
雖然兩艘突擊艦根本對付不了上萬艘小魚，可搗搗亂還是沒問題的。
葉飛和畢羣各選一顆直徑上百公里的小行星，將剩餘的發動機一股腦地裝上去，耐心地等狼花艦跟着主力飛遠之後才驅動小行星飛出柯伊伯帶。
每顆小行星上至少安裝了幾十部一次性引擎，很快將小行星的速度推高，並且小行星上還預留了一部分用於機動的一次性引擎。
兩艘戰艦高速越過小行星，追上第一批飛離的小行星，接近到一定距離後保持跟隨距離，隨後重接炮流水一般地射出大批的大口徑低速炮彈，不過低速只是相對而言，炮彈擊中飛行中的小行星，間接起到爲小行星加速的作用，令小行星的飛行速度更上一層樓。
小分隊選擇目標的時候刻意選擇質地堅硬石質小行星，加上使用大口徑炮彈，擊中小行星之後雖然崩飛了部分星體，但絕對沒有可能擊碎直徑幾公里的大石頭。
冰質小行星就更不要說了，低溫狀態下的冰，強度堪比鋼鐵，比石質小行星更加堅硬。
雖然單發炮彈對小行星的加速起不到多大作用，可當不住數量大，不要錢一樣的炮彈一發接一發，而且射擊的距離極近，每一枚炮彈基本上都能準確地擊中同一個着彈點，盡最大可能減少小行星的體積損失。
與敵軍相遇還需要幾個小時，兩艘突擊艦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玩兒，哪怕外骨人仍用生物戰艦撞偏小行星，也能用重接炮轟擊的辦法糾正飛行方向。
用戰艦驅趕小行星令葉飛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彷彿戰艦是在放牧小行星，而不是驅趕。
兩艘突擊艦倒輕輕鬆鬆，可呂劍那邊的形勢卻越來越嚴峻。
十九艘狼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若是距離過遠脫離追逐，它們就會威脅到兩艘突擊艦的安全，因此呂劍仍然命令主力保持速度不變。
然而呂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十九艘狼花艦聚集到一起之後突然加速，轉眼間速度提高一倍有餘，達到秒速四千多公里！
雙方大概保持半光秒的距離，十五萬公里的距離對秒速四千的飛行速度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部分戰機飛行員一時激動，十幾架護衛在艦隊四周的戰機居然直接進入超光速狀態消失不見！
好在遠征軍的鉅艦加速能力也不錯，立即加速脫離，可猝不及防的遠征軍險些被敵軍追上——狼花艦離遠征軍還遠着呢，但是敵艦突然噴出一片腐蝕液，腐蝕液飛到半程變成了體育館霧。
腐蝕霧差點罩住艦隊，驚得衆人冒出一身的白毛汗。
狼花艦的加速根本不是爲了拉近距離，而是爲了給腐蝕霧增加速度！
誰也不知道敵軍還有沒有後手保留，萬一再來這麼一次……誰敢保證下一回還這麼幸運？
呂劍深深地意識到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可敵艦四周籠罩的腐蝕霧層層疊疊，早就超出了艦隊武器的打擊能力，幹捱打還不上手，實在讓人覺得憋屈萬分。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呂劍乾脆下令全軍徵集可用的辦法，任何人只要提出合理可用的建議，就算立了大功。
軍功誰不喜歡？戰士們立即鑽進了牛角尖冥思苦想。可真正想出辦法來的寥寥無幾，而且根本達不到要求。
呂劍不由地感慨，要是留一艘突擊艦在身邊該多好，一枚光速魚雷扔過去，凡是擋在航線上的東西統統撞碎沒商量……
想到這兒他的心中猛然一動，沒有光速魚雷，不是還有光速戰機麼？可他又有些猶豫。戰機的體積和質量都不過關。就算進入超光速狀態。撞毀敵艦的可能性也小得不能再小。
就在呂劍左右爲難的當口，吳挺主動發來通訊，他和呂劍想到了一塊兒，不過不是用戰機撞敵艦，而是利用超光速跳過腐蝕霧的封鎖，就像不久前那些飛行員小夥子乾的那樣，像一把鋒利的匕首般直插敵人的心臟。
直搗黃龍的風險也不小。可是比那個撞敵艦的辦法靠譜得多，呂劍立即同意了這個計劃。
九十九架改裝戰機重新聚攏，進入超光速飛行狀態。不久後，分成三個波次的編隊出現在敵軍側後，第一波攻擊機羣剎那間再次消失。
似乎連一秒鐘都不到。三十三架戰機重新出現在敵軍編隊之中，剎那間光芒大作，戰機將所有能用上的武器全部扔在狼花艦身上，就連戰術核武器都有十幾顆，然而狼花艦出人意料的強悍，四隻被戰術核彈近距離爆炸擊傷的狼花艦，足有一公里左右的表皮激化，居然只是大張着四瓣巨嘴無聲地狂吼幾聲，滿嘴細長的舌頭毫不客氣地卷向四周的戰機，似乎連受傷都算不上。
驚駭的飛行員們立即脫離，可張嘴亂咬的不止那四艘傷艦，十七架戰機躲避不及，被長舌捲入敵艦巨口之中。
六十四米長的重型戰機在三公里長的巨嘴面前根本不夠塞牙縫。
打光了導彈的戰機根本沒腹中開花的機會，雖然飛行員們的反應極快，第一時間啓動超光速引擎，但敵軍已經因爲吞噬戰機損失了一艘狼花，哪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長舌纏住戰機會，甚至等不及閉緊巨嘴，狼花艦的數十條舌頭便將戰機纏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細長只是對狼花艦本身而言，實際上每條舌頭都有十多米粗，表面佈滿了粗糙的鱗片和角質化肉刺，緊緊裹住戰機的舌瞬間縮緊，十七架戰機只有三架的超光速引擎及時啓動，剩下十四架全部被巨舌的勒斷，戰機和飛行員一起消失在狼花艦腹中屍骨無存。
在宇宙中失事還有生還的可能，可失陷在敵艦的肚子裡，生還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
逃出昇天的兩架戰機再出現時，機身已經嚴重損壞，只能呆在原地等待救援。
被十多米粗的巨舌纏住，除非親身經歷，否則那種恐怖的感覺很難想像，即使心理素質出衆的飛行員，也有些魂不守舍。
一個照面就損失了十六架戰機，第一波進攻的戰機損失近一半兒，第二波戰機剛準備出發，就被吳挺叫停。
再這樣下去，最精銳的航空兵一師非打殘了不可。
吳挺要求剩餘兩波戰機保持現有位置不變，向質詢的呂劍簡要說明自己的意圖後，第一時間聯繫救援組。
救援組已經找到了那位擊墜狼花艦的飛行員，吳挺馬上要求與飛行員直接通話，詢問他到底怎麼幹掉敵艦。
吳挺毫無疑問地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可他卻又猶豫了。
辦法是好辦法，可九死一生的任務，到底派誰去？
此時此刻，吳挺極度懷念被天軍總部否決的無人戰鬥機計劃——若是北方號裝備一個師的遙控無人機該多好？
他緊急聯繫呂劍，兩人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
此事的直接後果，就是二人戰後第二次聯名向天軍總部提出建議恢復遙控無人機計劃。
天軍總部之所以否決無人機計劃，是因爲隨着距離的增加，遙控的無線電波會產生長時間的延遲，根本不具備裝備的意義。
現在有了共振通訊裝置，再遠的距離也不是問題。
最後呂劍拍板：放棄戰機破敵的計劃……慈不掌兵義不經商，可他就是沒法眼睜睜看着自家的飛行員送死而無動於衷。
高危任務和送死畢竟不是一回事。
可一旦放棄，第一艦隊在比鄰星戰役中建立的信心將不復存在，戰敗的打擊比死亡更加可怕。
而且直到現在爲止，艦隊也沒能和狼花進行面對面的將是，呂劍心中憋着一股氣：難道鋼鐵還戰勝不了血肉？
“全體注意！”呂劍緊緊咬住牙齒，“我需要一艘主力艦和兩艘驅逐艦，有沒有人自願？”
ps：
這章的節奏快不快？